“曲径通幽处,初日照高林。”吴应媛提着水壶走在清晨的花间。空气清新,荷花池中悄然绽放的菡萏香气悠悠飘散,沁人心脾。
东莪也很享受这种安闲于花间的欢乐,正闭着眼睛迎接朝阳第一缕光的洗礼。忽然感觉不对:
“等等!你这诗怕不对吧。我怎么记着应该是“清晨入古寺,初日照高林。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呢?”
吴应媛脸一红:“怎么啦?这是本姑娘自创的。我就要这么说!曲径通幽处,初日照高林!”
“诶,不听他人好言相劝可不行啊!”一个声音打破刚才独属于二人,和谐又愉悦的清晨乐趣。
“参见皇上!奴婢恭请圣安!”
“不必多礼,都起来吧。”福临虚扶一把,“吴应媛,你去歇着吧,朕已经命人来接替你们的工作了;韦莲花,你跟朕来一下。”
二人暗搓搓地一个对视:“遵旨!”
福临又对身后那一堆尾巴道:“你们都别跟着!”
“嗻!”
吴应媛悄悄地给东莪做了一个握拳加油的手势,东莪只得无奈地摇摇头。
“做什么小动作呢?”福临一直往前走,没有回头。
东莪错开几步低头跟在他身后,恭恭敬敬地回答:“回皇上:奴婢昨夜落了枕。御前失仪,还望皇上恕罪!”
“……罢了。”
前面的衣裳穗子不再大幅度的摇晃,而是左右轻轻颤动。东莪知道,这是到了。
“你抬起头来看看这块匾额,这个宫殿。可熟悉么?”
“回皇上:奴婢入宫以来,每日修整御花园的花木,完毕后回到房中休息。自是不曾见到这样金碧辉煌的宫殿。”
嗯?这个语气……福临兴奋起来,应该不会错的了!
步入景仁宫,“把那张纸给朕拿来。”福临指着用膳的小餐桌。
纸上赫然三个字:
“你是谁”
东莪心里一笑,捧着纸来到福临面前,很自然地跪了下去,将纸举至齐眉——清宫的规矩就是这样。过去的几天不过是皇帝并没有让她取递物品而已。
手向上伸,藕臂便露了出来。正等福临接过纸,没想到,他突然一把捏住东莪的手腕:
“还要再装下去吗?!”
东莪暗恨,潜伏了这么久,最终是百密一疏啊。这宫女的衣服也真是的,袖子那么宽大做什么!
“你可以装作逆来顺受,装作目不识丁,但这个,是你无法抹去的烙印!”
东莪是练过武的,猛地抽回手,用衣袖遮住那道触目惊心的伤痕。
“没用的。你就是东莪,这是事实。你再怎么遮掩也改变不了。”福临冷冷道,从袖间抽出一物,“你想杀朕?”
那把匕首!
“皇上忒不自重身份!”东莪怒目圆睁,激动地两肩都在颤抖,他竟然去自己的房间搜查!勾唇一个干笑,“既然被皇上抓住了把柄,东莪仍凭处置!”
“每次提到多尔衮,你都会失控。”福临咬牙,“不是尖锐的像个刺猬,就是逆来顺受的像个老牛。你就不能像小时候那样同朕说话?!”
眼中闪过狡黠:“不如这样,这把匕首太危险了,你一个女孩带着也有伤风化。从今日起,就由朕来替你保管吧。”
阿玛的贴身之物怎可让人顺走!
东莪去抓福临拿匕首的胳膊,不成功;抬脚,猛踩在福临的脚背上,趁着福临吃痛的当儿,伸手将匕首夺了下来,顺势转了一圈,她便惊呆了。
“东莪!”福临摇着头,“没想到,为了多尔衮的一个遗物,你竟将利器对准站在你面前的朕!”
哼,一不做二不休。若是还能拉上你来陪葬,值了!
“哒!”
“你还是迈出了这一步……”福临闭上眼,“动手吧。”
什么?东莪一时间有些发懵。
“快快快!护驾护驾!”
内廷侍卫涌入景仁宫,瞬间对东莪形成包围。
“大胆韦莲花!竟敢行刺皇上!还不快束手就擒!”
东莪难以置信地看着周围,心一横。阿玛,莪儿这就来陪您……
侍卫们却像事先知道了东莪的打算,立即上前抓住她的衣袖,阻止她自尽。想掰她拿匕首的手指,一时间竟掰不开。
“住手。”
福临迈着沉重的步子向东莪走近,低眸,轻轻吐出一句呢喃:“对你,我终究是下不了手……”
转身,漠然道:
“意欲行刺君上,发配信郡王府,贬为奴隶!你的东西,朕还给你。在多尼那里想想吧,好自为之。”
吴良辅接到侍卫的求助眼神,硬着头皮:“皇上……是按宫女韦莲花还是……”
福临眼神一黯:“记睿亲王格格吧。”
“嗻!”
信郡王府中,多尼急派人打扫一件干净的房间准备给东莪住下。
“多尼哥哥,不用麻烦了。莪儿现在是为奴为婢之流,不敢受如此恩赐。多尼哥哥本来就因为阿玛的缘故,不得他眼缘,从亲王降为郡王。可莫要再因我得罪了他。”
“傻丫头,你说什么呢。管你为奴为婢,你终究还是十四叔的女儿,我多尼的堂妹呀。别多事,听话。”
为了避免太过引人注目,多尼还是每天预备一些小物什让东莪拿去清洗,给东莪一些修剪花木的活儿干。
接到暗卫这样的密报,福临只是笑笑,让人退下后,继续批奏折。
“太后驾到——”
一听到“太后”,福临有些烦躁地把笔一扔。但还是出了乾清宫去见自己的这位皇额娘。
“听说皇上将莪儿贬为信郡王府的奴婢?”孝庄有些埋怨,“这孩子从小谦恭有礼,她犯了什么错,皇上竟要如此羞辱责罚?”
“东莪意图刺驾,难道这不是大不敬之罪?说重一些,还是谋逆!”
福临背着手,回到乾清宫的台阶上:“朕不诛杀她已经够仁慈了!难道皇额娘要为了自己小叔子的女儿,来给朕找不是?”
“皇上这是什么意思?!这大清的江山,全赖你十四叔之功。别说是哀家,就是你皇父都会感激,你却对他恩将仇报吗?”
孝庄顺顺气:“好了,不说这个。哀家今日来,是为了你的婚事。”
“什么!”福临冲下台阶,与孝庄对视。
孝庄稳稳地向后退一步,“不错,这是多尔衮生前促成的一门联姻。”
“又是多尔衮!朕不娶你们强行塞给朕的女人!”
“满蒙联姻乃是祖宗礼法,联合草原各部,使我大清更加强盛!”孝庄摇头道,“儿子,这由不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