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和从梦里惊醒,她用手抚了抚额头,全是冷汗。马车实在是太过颠簸,昭和有些头昏脑涨,她撩开挡住车窗的帘子想透口气。有人骑着马迎了上来:“姑娘,休息的还好吗?”
昭和看了一眼这位身着白色骑装,面容清秀的男子,她不好意思的笑笑:“多谢安公子,我还好。”安知闻言礼貌的笑笑就夹了一下马腹上前去了。昭和放下车帘,庆幸自己的好运气。她从漠北逃了出来,赫然礼云离开的那天晚上,她也没有多想,凭着自己对漠北宫殿的熟悉绕过守卫翻了宫墙。这漠北的宫墙真高啊,当时站在上面,她愣是没敢往下跳,环顾了好久,才找到宫墙附近的一棵大树,顺着大树爬了下来,可还是伤到了脚腕。
不过,老天待她不薄。她瘸着脚走了没多久,就遇见了这个安知安公子。安知听说她要去喻国,说自己也是要去喻国的,又见她一个女子还受了伤便带她同行。路上,昭和知道了这个安公子原来是喻国富商的公子,总是来回往来喻国和其他国家之间行商。
第四日,他们进了喻国。昭和想着,自己麻烦了人家那么长时间,是该跟安公子告别了。“这已经到了喻国,不知道李姑娘要去往何处?”安知整了整自己的锦袍,坐在了昭和的对面。昭和拿起茶杯,润了润嘴唇,放下:”我要去华都,拜访一位老朋友。“安知听了,眼角弯了起来:”不曾想我与李姑娘倒是有缘,安某此行也是要去华都拜访家里的世交。“
昭和见他笑的样子,觉得这男子真是越看越入眼,尤其笑起来,让人心里暖暖的。昭和更高兴的是,自己又能蹭一趟车了。
安知商队中的一个老者悄悄对他说:”公子,这姑娘我越看越眼熟,长得......倒是有几分像咱们喻国出嫁到漠北的那位嫡公主。“
安知不动声色地抬眼瞥了一眼对面的昭和,起身对老者说:”徐叔,我们去看看客栈还有几间房。“然后,对昭和笑着点点头离开了。
他边走边压低声音问:”徐叔,你没看错?“徐叔摸了摸自己的胡须:”公主出嫁的时候我远远地瞧见过,确实是长得很像。“
安知皱了下眉,他不知道眼前的女子到底是什么身份,就算问也不一定知道实情。他仔细想了一下,对徐叔说:”这件事不要对别人说,不管她是谁,我们就只是伸出援助之手而已,想是不会有什么麻烦。“徐叔应了一声,回头看了一眼正在品茶的昭和,想着这姑娘周身带着一股贵气,就算不是公主,想必也是什么皇家贵族。
第五日黄昏,昭和从车窗外看见那座刻着”华都满誉,天地顺安“的石碑的时候,心里百感交集。
“姑娘,你要去哪,我让车夫送你过去。”安知的声音从车外响起。
“这一路多谢安公子了,劳烦安公子托人送我去怀宁路的赵府就好,我他日必有重谢。”昭和早就想好了,她逃回喻国这件事,若是让宫里的人知道了必要闹大,眼下最安全的,就是找赵允黎了。
昭和说完,却没有听见安知的回答。她有些疑惑,掀开帘子看着车外的安知:“安公子,可是有什么不妥?”
安知回过神,有些惊讶:“没有什么不妥,只是,安某去的,也是怀宁路的赵府。”
昭和哽住了,她也没想到会那么巧,这是天意啊。
于是,昭和就在安知的带领下进了赵府。在进赵府之前,昭和从衣袖里拽出一方锦帕戴在脸上,她看着安知错愕的神情摆手笑了笑:“情非得已,我也是有原因的。”安知摆出一副理解的样子点点头,没再管她。
还没到前厅,就听见赵允黎的父亲赵宁的声音:“贤侄,许久不见,你爹他还好吗?”安知加快了步伐,在赵宁出来之前迎了上去行了一礼:“多谢世伯记挂着,家父安康,托我给您带好。”赵宁忙扶起安知,领他进了前厅,没注意到跟在后面的昭和。赵允黎百无聊赖的坐在椅子上吃着水果,她本来在霍家陪着阿明,硬是被爹拽了回来,说是家里有贵客到。什么贵客,能比她的阿明重要?更何况,霍然逝世,不管是对她,还是对霍家的打击,都太大了。
正想着,就看见父亲带着一拨人进来了。她站起来,礼貌的行了个礼。父亲说这是小时候跟自己一起玩的安知安哥哥,赵允黎叫了声“安哥哥”,却怎么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见过他。她低下头,余光瞥见安知后面一个遮住脸的女子。嗯,没见过但是有点眼熟。这女子怎么对自己挤眉弄眼的?赵允黎嘟囔了一句,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父亲,见父亲没注意自己,就又看了一眼那个女子。这第二眼,可把她吓了一跳。这,这,这女子长得也太像昭和了吧。她惊讶的张大嘴巴,没吐出半个字来。
父亲见她失礼的摸样开口训斥她:“瞧瞧你,什么样子。“又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才注意到一个遮住脸的女子。他疑惑的问:”贤侄,这姑娘是?我怎地瞧着有几分面熟?“昭和怕他认出来,忙低头假装咳嗽,用求救的目光看向安知。安知立马会意:”世伯,这是我家里的表妹,跟着我出来长长见识。只是不巧路上染了风寒,怕过了病气给别人,所以遮住脸。“昭和顺着安知的话,装模作样的给赵宁行了个礼。
赵宁笑笑,对赵允黎说:”你带着这位妹妹四处逛逛。“赵允黎立马应声,带着昭和出了前厅。
前脚刚迈出去,赵允黎就急忙问她:”你怎么回来了?还跟着安知一起?皇上知道吗?漠北王知道吗?“昭和四处看了一下,压低声音说:“我是偷跑出来的......我回来,是因为霍然。”
赵允黎楞了一下,叹口气:“昭和,你既然喜欢他,当初为什么还要说那么狠的话?”昭和低垂了眼;“我何时说过自己喜欢他?”
“你若不喜欢他,又何必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偷跑回来,老老实实做你风光无限的漠北大妃岂不更好?”
昭和沉默了一会,又开口道:“我是因为愧疚,毕竟他是因为漠北而......“
”为漠北死的儿郎两万多人,你偏偏就为一个霍然愧疚?“赵允黎觉得这个女人就是个傻子,自己的心意还不知晓。
“......你别说了,我想去看看他。”昭和像是认输一般,软了语气。
“没什么看的,霍然的尸骨被烧成了灰。如今代表他的,不过是那棺材里的一副战甲和灵堂里的牌位罢了。”赵允黎说着,心里有压抑了几分。这是与她一同长大的好友,她看着霍然从一个不知事,跟她拌嘴打架的毛头小子变成一个在外人面前扛起霍家还笑得轻松的平阳侯世子。他的死讯传来的时候,她在房里发了一天的呆都不愿承认这个事实。怎么会死呢,在她心里,霍然是一个可以跟阿明不相上下的将军,怎么就如此了呢?
昭和抿了抿唇:“不管是什么,见见也是好的。”
赵允黎瞧她坚持,就叫人备了马车前往霍府。下车的时候,她恍惚了一下。想起当初第一次来霍府,下了马车。她第一眼瞧见的,是霍然蹲在霍明身边和赵允黎吵架的样子。那时候,一切都好。
已近傍晚,前来吊唁的人几乎没有了。昭和站在霍府门口,看着大门上挂着的白色灯笼和柱子上的白绸。
她害怕了,她不敢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