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和觉得他说的对,求助信是她写的,这个办法也是她同意的。昭和,事到如今,你又何必惺惺作态?
赫然礼云瞧她半死不活的样子来了气,扭头就走了,吩咐门外的宫女好生照料着。
宫女想要扶起昭和,却被她一把攥住手腕,她瞪着眼睛,咬牙一字一字地说:”尸首呢,我喻国两万人的尸首呢?“宫女被她抓的有些疼,又不敢反抗,半蹲着身子回答道:”琼锦山大火,所有人的尸首都成灰烬了。“昭和一愣,才记起来,对,这次战争用的是火攻,她怎么忘记了呢?”王上已经派了人把他们的东西运回喻国了。“
呵呵,灰飞烟灭?昭和笑出了声,她坐在地上,用手捂住脸,她到底做了什么?
是夜,赫然礼云总觉得过意不去,转悠着来到昭和的寝殿。他进去,宫女向他行礼,他摆摆手,探着脑袋朝内殿看了一眼:”怎么样,大妃睡了吗?“那宫女有些担忧的也往里看了一眼,开口道:”您进去看看吧。“
赫然礼云皱了皱眉,点点头,示意她可以出去了。他走到床边坐下,昭和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一个坐着干瞪眼,一个闭着眼睛装睡,不知道谁能耗过谁。
周围很安静,不时有灯花崩开的声音。终于,赫然礼云叹了口气,轻笑着说:”真不知道等我死了以后,你会怎么面对这漠北的满朝文武?昭和啊,你虽不会成为漠北王,但等我死后,实权就会到你手里。可已你这个承受能力,我都担心你能不能替你父皇守住这漠北。“
昭和睁开眼,却没看他,过了一会,她才开口道:”我想回喻国。“赫然礼云的笑僵在脸上,良久:”为什么?“
“我想回去看一眼,我想去为我犯下的错忏悔,我想回去给那两万人道歉。”她说着,眼泪从眼角滑下来。
“你觉得这是错?”赫然礼云冷笑一声:“可在我和你父皇眼里,你做了一个非常对的事情。”
“昭和,其实你很自私。你就是为了你自己的私心啊,那个霍将军,在你心里,不该死吧?”赫然礼云有些鄙夷:“你犯不着把自己说的这么伟岸,还说什么为那两万人道歉,怕是那两万人都比不上你一个霍将军。”
昭和咬着唇不说话,她觉得脸上火辣辣的。赫然礼云的话像是一个巴掌一样狠狠地打在她的脸上,不留一丝情面。
“你该知道的,一将功成万骨枯,成大事者,有些牺牲是必然的。”
昭和依旧沉默,眼睛死死盯着头顶上的床幔。赫然礼云觉得自己说的大道理已经够了,他甩袖站起来:“若你还是这般,那还真是怪我太高估你了。”然后,转身离开。
昭和在他走后,攥了攥拳头:“我要回喻国。”
元顺十七年年初,宫里办了宴席,父皇说要和臣子们一同享乐。
昭和撇了撇嘴,每次一到宫里宴会,她就必须穿的板板整整。头上各色的金簪玉钗,脖子都要断掉了,她气鼓鼓的走在路上。昨日刚下了一场雪,宫人们把主道扫得很干净,可还是有些滑。她一边提着裙摆生气,又还不敢走得太急,整张脸看起来都有点扭曲。“公主,注意仪态,仪态啊,”在旁边扶着她的宫女见自家的公主这副模样,忍不住提醒起来:”这要让那些大臣们瞧见了,怕又要上书数落公主。“
昭和往她身边靠了靠,腾出一只手来握住宫女的手:“怕什么,本公主本来活的就够累了,凭什么还要看那些老家伙的脸色。”那宫女忙四处环顾了一下,幸好,除了后面跟着的自己宫里的人没有别人了。她警告的看了一眼跟在后面的宫人,随后对昭和说:“公主,这些话可不许再说了。”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兮锦,属你啰嗦,”昭和笑笑,踢了踢腿:“你的手怎么这般凉,我都暖不过来。”兮锦听了这话,有些惶恐:“怎么能让公主给奴婢暖手?”说着,想把手抽出来。昭和的语气有些冷了:“兮锦,你知道的,本宫最不喜你这样。”兮锦楞了一下,叹了口气,终是没再抽出手。
昭和像是小孩子吵架赢了一样,又马上神色飞扬起来:“你瞧这帮无趣的人把雪给扫了,我本来还想着在宫里打个雪仗,跟你们一道玩呢。这些人,白白糟蹋了老天赐的东西。”兮锦知道她孩子脾性,一边无奈一边与她说笑着。
“昭和公主。”昭和听见有人叫自己,刚抬头便恨不得马上转身离开。霍然一身墨绿色的华服立在道旁,深红色的宫墙跟他映着,倒显出几分好看来。
昭和啧了一声,自上次知道他原来有定亲的人之后昭和已经为自己装醉后的莽撞躲了他好久,怎么忘了这次宫宴他也在,早知道就跟父皇装病算了。正瞎想着,霍然已经走了过来。“见过平阳侯世子。”兮锦带着宫人行礼,昭和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
霍然看了一眼行礼的宫人,点了点头,对昭和说:“公主,我有话问你。”昭和看了一眼兮锦,兮锦识相的带着宫人退了几丈远。
霍然咽了口口水,开口道:“我想问你,还记得上次我们一起吃饭你喝醉了问我的话吗?”事情过了那么久,霍然本不想再提,可他总是想起那个满脸潮红,说着宁为山村野夫子,不入帝王将相家的女子。
他对她动心了。
“霍然,你自己也说,我那时喝醉了。”昭和满不在乎,她低头缩了缩脖子,这披风做的有些大,有冷风钻了进来。
“可是......”他还没说出口,就听见昭和嗤笑着打断他:“而且你不是还有一个誉满华都的未婚妻吗,你舍得丢下她娶我这么一个没礼数的女子?”
霍然有些红了脸:“我都不曾见过她,而且我......”昭和再一次打断他:“世子爷,我想你是误会什么了。若当时跟我在一起喝酒的人不管是什么夏国公的公子,安国侯的公子,还是你平阳侯世子,我都会这么问。“
“毕竟我长在深宫,接触的男子太少,总归有些寂寞。”昭和觉得自己的脸皮已经厚到某种境界了,连太过寂寞这种话都说得出来,看来是和赵允黎在一起看的话本子太多了,自己现在连个公主样子都没有了。
霍然僵站在那里,有种自取其辱的味道,他的那句喜欢,自始至终都没有说出口。
昭和看他的模样,觉得自己说的话太过分了,又补上一句:“当然,让世子误会都是本宫的错,谁叫是本宫先招惹的你呢。”霍然待不下去了,他觉得这天实在是太过冷了些:“霍然知道了,家中有事,先行告退。”然后,转身离开。
兮锦瞧着霍然离开时铁青的脸就已经猜到了一二,她走上前去:“公主,您是不是说了什么太绝的话?”
昭和抬头瞧了瞧这冬日的太阳,还是挺耀眼的,她继续向前走着:“绝点不好吗,断了他的念想,也断了我的。”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很想回头看一眼霍然的背影,她也这样做了。
一回头,她就全身的血液都涌了上来。霍然满身是血的跪在地上,身上还插了几支羽箭,宫里不知何时起了大火。霍然踉跄着站起身,对她大喊:“昭和,快跑,快跑!”她想冲过去,她想就他,却被兮锦他们拦住。
她想让霍然快跑,可张开嘴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只有眼泪在肆无忌惮的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