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都都宫
丝竹之声不绝于耳,席间觥筹交错,言语欢畅,其乐融融。然而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人人都无聊得紧,彼此之间不过寒暄敷衍
一声声寒暄铸造这假似的喜庆氛围,待在最不起眼角落的唐酯儿已经站了半个时辰,只应三皇子告诉她,这是皇帝的生辰,规矩众多,一不小心便会触霉头。
轻则打一顿扔出宫门,重则被人扔进炼奴场折磨致死。
她眼神落在前方不远的三皇子赢启身上。翩翩公子,身上一股干净儒静睿智的味道,尤其是那双眸子,像黎明前的夜空,深似入墨。
一月前,一场天火将木棉村烧尽,唐酯儿不得不将自己的爹爹葬好,听从爹爹的话来金都找他的多年前的故友。
无奈,盘缠早已被人顺走,撑着一口气用自己从爹爹手里传下的厨艺为别人干活,才勉强到金都。
灰头土脸的她倒在赢启的轿子旁,有着大善人称号的赢启将她带回府里,让她待着厨房干活。
她轻轻摇摇头,整理自己的思绪,抬头继续追寻那人。
(洛丞相到!)
(七皇子到!)
(罗太傅到!)
(西浊使者到!)
(东牧使者到!)
(南梁使者到!)
(霓漫公主到!)
……
传声太监尖锐的声音一句句的叫唤着,有一个人的名字她听得很清楚,因为太监喊时,身体微微颤抖着,声音也高了几分,好似是恐惧,“五王爷到——!”
在场的人都不免将目光注视到门口即将出现的人。
唐酯儿身边的小婢女们以极微弱的声音嘟囔着,“阎王来了,等会我们要小心服侍……”
阎王?五王爷?
唐酯儿扫视的目光触碰上五王爷时,也不免惊叹一声,世间还有比女子更妖媚的男子,意思到自己失礼,也将头埋了下去。
赢炔凤眸一抬,皇帝还没有来。还是一样无趣的宴会,起码没有杀人来得好玩。
长腿一迈,眼神中并没有将其他人放在眼里,往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去,也不顾及宴会上位分比他大的人等着他的寒暄。
奇怪的是,他一出现,全场喧嚣声特别的小,生怕吵到他。
同桌的自然是皇族的人。
赢启将目光放在他身上,淡淡的道,“今日五弟为何来的这么迟?”
赢炔凤眸微启,邪魅勾唇,刚想作答,“皇上驾到!”打破气氛,众人纷纷起身恭恭敬敬的朝着皇帝来的方向下跪。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恭祝皇上日月星辰与君齐,生就福如东海澜,日临南山青松岚。”
……
一身金丝绣制的五爪金龙,紧紧吸附在华服上,棱角分明的脸上,紧抿的嘴唇,眼神完全不同于他人,似烈日般的灼热,似黑夜吞噬的星空。
赢修尧大手一挥,身下的华服挥展开,转身,入座在那经历了十几万生命铸造的龙椅上,一切都那么理所应当。身旁坐着北旗的皇后,第一才女孟忧颜,如此登对。
他轻轻环视一周,众人皆跪,高高在上的他微微含笑。
“都起来吧,今日是朕生辰,各位爱卿和使者不必拘束。”
话音伴随众人起身而落下。
皇帝到来,宴会开始。
一道道菜品端上,唐酯儿一个厨娘都看都眼花缭乱,其他人脸上都露着司空见惯的表情。
万字珊瑚白、寿字五香大虾、无字盐水牛肉、疆字红油百叶
膳汤一品:长春鹿鞭汤
御菜四品:玉掌献寿、明珠豆腐、首乌鸡丁、百花鸭舌
饽饽二品:长寿龙须面、百寿桃
御菜四品:参芪炖白凤、龙抱凤蛋、父子同欢、山珍大叶芹。
唐酯儿心里与这喊话的太监一起喊着。
“哐当”
唐酯儿将赢启面前的碗打碎,唐酯儿伸手捡起碎碗,纤细手指丝丝血迹渗出。赢启眉头微皱,低声道,“你先出去,千万不能让人看到你手上有血。”
皇帝宴会上,见血是大罪。
赢炔听闻微微抬头看向唐酯儿,玩着手指扳指的手的他微微顿了顿。心头一颤,瞳孔收缩。
她怎么会在这里?
赢炔回过神,侧耳,一旁的战北俯身,“去百晓堂问赢启最近收了什么人”
战北点点头准备离去。
唐酯儿看见赢启微微皱起的眉头,心中微微失落。捂着手,低着头退下。
赢炔开口,慵懒的声音从喉咙传出,“三王爷何时收了一个笨手笨脚的丫鬟,这见血可是晦气的事,三王爷要是缺少管教的人,同本王知会一声便可。”
“五弟见笑了。”
赢炔是皇帝征战时收下的义子,毫无血缘关系的父子。
这些年赢炔确实是帮皇帝不少忙,助他平定北旗,20岁那年为平定西原动乱的他,下身瘫痪,皇帝封他赐为五皇子,冠皇姓,赢。自立开府。
也是那个时候他性情大变,一年后,病情痊愈。也是那时世人称他为阎王,因为他所到之处血流成河,也是这样皇帝愿意交给他不可告人的事。皇帝对杀人成性的他,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赢炔已经成为他的左膀右臂。
出了御花园的唐酯儿看见一群小宫女找四处找人,嘴里喊道,“范主厨?范主厨?您可别玩了!快出来啊!今日上的鱼,鱼皮破了,上不得!”
正在擦拭手上的伤口的唐酯儿,顿了顿,想上前问问,可一想,这里是皇宫。
时间一点点流逝,小宫女们越来越焦急。
她轻声对身旁的小宫女说,“要不你试试用盐搽拭盆底,再拿果酒倒几滴在鱼身试试?”
小宫女一听,“你是干厨艺的是吗?那跟我走吧!”
不由分说的拉着唐酯儿望御膳房走,唐酯儿乱了神,想甩脱她,“我……我就是一个不入流的小厨娘,我干不了这么重要的事情!”
已经晚了。
御膳房看见小宫女带回来一个女子,刚想对她发火,小宫女抢先一句,“总管总管,她是学厨艺的,居然范主厨不在,刚好她有应对的法子!”
半空的手硬生生停住,小宫女再加一句,“总比人头分离好吧?”
就这样,唐酯儿被推上火炉前。只要她摸上了锅勺,就感觉很安心。
“快点快点还有一刻钟到这道鱼了!”总管一旁催促。
宴会上
皇帝一旁的贴身太监高松将夹了一道鱼放在皇帝金碗中。
一旁的孟忧颜将鱼夹到与使者谈论的皇帝嘴边。
皇帝张口,熟悉的感觉一下涌入心头。他眉头一下蹙起,声音已经毫无感情,“这道鱼是谁做的。”
刚刚回到赢启身边的唐酯儿听着话身体微微颤抖,因为这道鱼是她做的!
总管一下腿就软了,跪在皇帝面前,不敢出声。
“这道鱼是谁做的?”
全场人皆停下手,抬头望向皇帝的方向,只有赢炔不是,他只是静静的看着唐酯儿。
“回……回陛下,原本是范主厨,只,只是……”总管一边搽拭这汗水一边回答。
皇帝似乎已经没有耐心,“朕养的人丝毫无用?打五十打板,扔出宫门。”
一旁的皇后轻声劝导,“陛下何必动怒。”
唐酯儿腿有些发软。三十打板足以让人残疾,何况是五十打板。
总管只是抽搐着,不敢有任何怨言。
“回陛下,是奴婢做的鱼!都是奴婢胆大妄为,请皇上恕罪。”唐酯儿上前紧紧的跪趴在地砖上,头也不敢的抬。
赢炔来不及拉住躁动的唐酯儿,只等下一步。赢启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只好静观其变。
皇帝眉头一挑,一旁的高松尖声道,“你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一个贱婢都敢触犯规矩!”
听到这话,唐酯儿的身体更抖得不停了,她不断深呼吸,尽量稳住声音回答,“是贱婢的错,是贱婢胆大妄为。”
高松示意金吾卫,“将她拉下去——”
皇帝却抬了抬手,“高松朕何时让你说话了。”
高松一听连连点头,退到一旁不在出声。
“抬起头来。”幽幽的声音传来。
指甲早已陷入肉里,小脸早已苍白无色,赢炔心里一疼,紧紧的盯着她。
现在轮到皇帝惊讶了。
因为这一张脸击溃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