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下学期开学时,我才真的体会了什么叫做物是人非。
陈默去参加了IMO集训了,从我们在楼下相遇的那天,到他走之前,有足够的可以发生一个故事的时间,但陈默一直沉默着,什么都没有对我说,什么才是当下最重要的,他一向比任何人都明了。
沈约走了,回北京了,那里才是他的家,成都也好,东阳也好,不过只是临时落脚点。走之前他托路桑交给我一个盒子,打开来看,里面是一排栩栩如生的手办,他竟将金庸先生小说中的男女主细细雕琢出来送我,面对如此费时费心费力的礼物,除了受之有愧,更恨自己辜负了一片真心。
连杰转校了,以全县第六的成绩转到了县里仅次于东阳一高的五高。得知消息的那一刻我才明白了高二上学期连杰突然的努力,一高很好,但在一高,连杰不是最好的那个。但到了五高就不一样了,有没有最好的资源他不在乎,有最高的奖学金就好。就像连杰曾说过的那样,他不在乎能不能成为了不起的人,他只想赚很多很多的钱,让年迈的奶奶不再辛劳,安享晚年。
伴随着一个又一个朋友的离开,三点一线的高中生活终于回归了它该有的乏味。唯一值得期待的,是每月一封从北京寄来的信。
没有署名,就连字迹都陌生的信。
没有长篇大论,也不是琐碎日常,有时是一首诗,有时是一段摘抄,有时只是一个足以让人捧腹的笑话。可我却觉得写信人似乎和我心有灵犀,我开心时,他寄来“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我失意时,他说“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我焦虑时,他安慰我,“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望天空云卷云舒。”
匿名信寄了整整一年零六个月,陪我度过了高中生涯最难熬的那一年半时间。我不知道寄信人是谁,但我无比感激他,陪我度过这漫长的岁月,陪我走过成长历程中的酸甜苦辣,安抚了许多我不愿为人所知的脆弱。
高考后班级聚餐,在KTV遇见了何田田,听说她高三时奋发图强,估分成绩还不错。
“你志愿会报清大的吧。”听何田田语气,似乎笃定了我会报考清大。
我笑了笑没正面回答,“等成绩下来再说吧。”
“对不起,初二那年把你写给陈默的情书交给班主任告发你早恋,我很抱歉。当初因为嫉妒你什么都有什么都好,所以带头孤立你欺负你,真的很对不起。对于曾带给你的那些伤害,我很抱歉。”
何田田的这句道歉我耿耿于怀了很多年,终于等到了才发现这句‘对不起’并不比其他话分量重几分,甚至就连在我心上激起几分涟漪都做不到。
“我接受你的道歉。”我笑了笑和何田田错身而过。我想在某种程度上我甚至该感激何田田,至少因为她的揭发,我才得以得知真相,及时收拾好自己的心思,不再做无谓的妄想。
“许久。”
何田田叫住了我。
“谢谢你的理综笔记,我妈都告诉我了。”
我转身,“如果那些事都一笔勾销,我们还是朋友不是吗?”
长大后才明白,只有小孩子才会到处树敌,成年人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恨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