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4.来自D村

尽管梦境总是无尽可能，当573的梦持续到第三周的时候，还是足够让人惊讶了。即使u系统画面显示的相对滞后，573也至少持续睡了一个星期，而且一直保持深度睡眠。画面稳定呈现出前所未有的清晰程度，这不仅有了代入感，也给大家节省了太多精力，这让工作室比起之前关注形式更多的注意起它的内容来。

渐渐的他们发现了一些细节，在这个梦里除了声音不像之前的急促，画面也有一些微小的变化。

天空的颜色灰色略深了一些，也就是渐渐变暗。与此同时，地面的亮度却变高了。

这个变化很微小，如果不是仪器显示数值，不会引起注意，但数值几乎是按照线型逐渐变化的，也就是说，越接近坑的里面，颜色的变化越大。

沈佳一甚至试图用王洋的图形在网上寻找它的原型。这并没有进展，它与那些真实存在的矿坑都像，也都不像。当然这本来也只是个消遣，因为它只是来自一个梦境，一个由573构建的场景。

今天她坐在那里整理之前的资料。

“来帮个忙。”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随后，于小强手里有点费劲的抱着一个大纸盒子撞了进来，与站在门口的老何打了个照面。

老何一手帮他扶门，皱了皱眉头问“你这整的什么玩意？收破烂去了？”

于小强白了他一眼，把箱子扔在地上，一边用手擦了把光头上的汗，一边快速的冲向桌子，拿起水壶晃了晃。咕咚一口水进嘴，才朝盒子使个眼神“新收的破烂还热乎呢，看看呗？”

老何帮忙把箱子打开，灰尘味儿呛得咳嗽了俩声。

他先从上面抓出来的是几大把电线，乱七八糟的。再往下看，里面扔着大概十几个废旧的数据盒子。“这个……？有点儿眼熟啊。”

于小强有点得意的指了指，示意他再想想“嗯？”

老何是集团的一个司机，工作了好多年，专门往来各个公司。用他的话说，这瘪地方是个特殊到几乎被总部遗忘的存在。不过，他们却觉得放眼整个集团，唯有这个远离写字楼职业装的地方，才配的上老何的气质。老何总念叨着明年就到退休年龄，工作不必那么卖力，因为与工作室小吴交情甚好，只要有时间来工作室就要窝在这里闲聊，而老何本人，也自然成了工作室了解各种八卦的一个渠道。

老何头儿一拍大腿，“这是不是原来那台啊？之前你们这儿有一台坏掉了，孙部长亲自给处理的。”

“我们的？”于小强的嚣张劲儿明显少了一点儿，以他的资历，并不知道这些东西出自这里，把它们抱回来不过是因为直觉，他觉得这是U系统设备的一部分而已。

“像。”老何态度比刚才肯定了一些。

“这是哪年用的啊？坏成这个熊样儿。来，你知道点儿什么，我们讲讲呗？”

老何回过神似的，“嗨，原来这是有几个人，不过我都不熟。我之前不负责跑这里，只有俩次送完东西就走。这东西看着像也不一定就是，我家电视那盒子长得和它也很像啊。哦，对了，我一会还得去几个地方。小吴这小子好久没看见了，都想他了，等他休假回来让他给我打电话。”

“老狐狸。”于小强在心里暗暗的想。老何在这地方八卦一套一套。但总有几样是他的禁忌。比如工作室原来的配置，还有怎么就换了一批新人。

于小强说“我是想，现在这里的机器被573的梦占用着。出片不需要处理，我们也没有事儿，这要是能用就好了。”

“都这样了，还能用吗？”地上的线大部分是断的，看截面是剪断的。王洋把地上的盒子逐一翻过来，果然有俩个外观看已经坏的有点夸张。外壳破碎处露出里面的结构，远比想象的还要精细，显然已经缺了东西。

“就是。这个是什么东西不说，单看这样子，也早就报废了吧。”

“要不......我试试？”大家这才注意到一直没说话的周聪，这货不是安静的人，但他的沉默有些反常。他说这句的时候不是平时那种“看我多牛”的狂妄状态，显出少有的严肃谨慎，这么长时间他只顾皱着眉头，摆弄手里的东西。

“航母，你这个状态就对了，留点余地比较好。”老何拍拍他肩膀。

周聪努力做出一个抬嘴角的动作，转身去打开他的柜子，里面塞满了各种线和接头。最后“请”出了他的“宝贝”——一个小盒子，里面有细小的零件，好多笔尖大的东西。打开数据盒子开始鼓捣。

老何转头问于小强，“这东西你怎么找到的啊。”

“顺的。”于小强脱口答道。他咽了一口水，突然想起什么，反问道“你刚才不是说要走了吗？”客客气气的把老何给“送”了出去。

于小强这才说起来。

原来， 573之前在工作室的那个梦已经拷贝好了，按说直接寄过去就可以，但问了俩个快递，才发现都不在派件范围。于小强刚好要回趟家，他性格急也闲不住，看了预留的地址，这个D村虽然自己没去过，但回家时顺路，自己又要在回家路上停一夜，就想着大不了多费点儿油，路过的时候直接给送去。

收件人写着“D村张大川”，快到D村的时候，于小强预先打了上面的电话，但是反复都是忙音。不想耽误时间，只能按地址找过去。

到D村的路没想的那么顺利。往里走小土路通不了车，他没备自行车，只能靠走。不知多远不好放弃，一路上也没遇见个人可问路，不自觉背着背包继续前进往前走了好一段。

顺着一条土路走进去，果然有一些小平房。于小强看见最近的一间小砖房上面挂的牌子“张大川小卖店”，应该是这了。

小卖店十几平的小房，灰突突的不是很新。老板是个五十来岁的中年男人，鸭蛋脸，平头，头顶白着薄薄一层，很随意的穿着件蓝色的工厂工装自己窝在那。

老板可能有点犯困，听见门声才慢慢抬起头。

于小强问“老板，请问张大川住这吗，有个朋友让我给带东西给他。”

“我就是啊，”对方懒洋洋的伸手接过来，只扫了一眼就顺手扔在旁边，动作一气呵成。

原来收件人不是573本人。“这件儿是给你的？”

中年人不太经心的回答“名字是我，不过东西肯定不是我的，村里偶尔来个快件，都发我这里，我给代收下。”又抬头扫了于小强一眼“你是，专门来送东西？”

“嗯。”于小强看了一眼装快件的大纸箱子，也就七八个小件胡乱扔在里面。

张大川打了个哈欠说“东西放我这，自己打电话联系。”

于小强有点不太放心，他顺手从柜台上取了一盒烟和老板套个近乎，“大哥，我帮人家送东西，得谨慎点儿。你帮我看看这个电话号码熟不，要是认识你给我个地址，我直接送过去得了。”

老板一边低头翻零钱，一边回答“电话哪记得住，有捎带的东西我就扔这里面，是谁的自己会来找，有不重要的就忘了，你看我这箱子里的，都是好久没人来取的。”

于小强更加不放心，“那和你打听个人，七十五六岁，和我差不多高，比我骨架大点，大眼睛，腰板特直挺精神的……”他一边说一边比划着。

张大川摇了摇头没什么耐心的答“不认识，你说你找人连姓什么都不知道，长得又没什么特征。咱这村没多少人，听着好像不是这里的。”

于小强本想把先把视频拿回来，转念一想，还是找完再说，毕竟这是人家唯一预留的地址，即使人不住在这里，应该也是有安排的。也不算他的错。大不了回去再找电话联系。

打定了主意，他靠着柜台点烟，想找个话头儿，就随口说“哥，咱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大的矿啊。”

张大川明显楞了一下，又压了下来，不像一开始迷迷糊糊的样儿。他第一次抬头认真的打量了于小强。

俩个人对视了几秒，张大川收回视线，又回到懒散的状态，只自顾的说“这几年这村里的人越来越少了。”

于小强觉得不对，那不过是一个从别人梦里看见的地方，他自己纯粹没话找话。但他分明从张大川的眼睛里读出了一丝警觉。这勾起了他的好奇。就继续问他人变少的原因。

“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张大川说。

于小强咬住不放，“是吗，我有朋友说见过这附近有个大坑，那不是个矿吗？就没人在那干活？”

张大川见他没有把话头转走，反而继续追问，突然微皱起眉头，似乎有些不悦“你早点走吧，咱这可没住的地方，有人来拿我帮你把东西给他。”说完低下头开始摆弄手里的电话。

于小强有点疑惑，心里也不怎么痛快，“不是，我就问问......”

张大川更是一脸不乐意“问什么呀，我都不知道，你知道，真是的。”往外翻翻手“走吧走吧，再磨叽天黑了。”

于小强被怼回来，于是转身要往外走，使劲开了门，头也没回嘟囔着“行，我别处问问。”

说完这句，身后的张大川意叫住了他。

“等会。”

于小强一回头“怎么了？”。

这时张大川似乎是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说了一句话，格外轻，但是语气特别认真，特别是后面三个字几乎只看到口型没发出声音，却说的一字一顿。

“出门别到处打听，你说的那个坑里面，有，东，西。”

这句没头没脑的话让于小强一愣，也跟着他降低了音量，好奇的问“什么东西？”

张大川看着地面摇摇头，同时用手做出一个“嘘”的动作。任他再问也是爱搭不理。

于小强是个急脾气，只觉得这故弄玄虚的样子实在欠揍，不愿意和他纠缠，大不了自己转转。

D村没有多大，差不多二三十户的样子，零零散散的分散着，都是老旧的平房夹着小土路，看起来不是个特富裕的村。路上没遇到一个人。顺着小卖店往前走有一些房子。从栏杆看进去，里面的小院子都种着东西，整理的规规矩矩的。

路上倒是没见人。于小强觉得张大川刚才让他不要瞎打听的严肃表情居然对他起了作用，让他没有想去敲任何一家的门。转眼一个多小时过去了。他站在路边，想再抽一只烟，无意中从烟盒里摸到一个纸条。

于小强很惊讶，他推断这是张大川在他抽第一支烟后，塞进去的，他当时完全没注意到。

纸条上画着一些方块，中间还穿插一些线条。

于小强回到小卖店。发现居然锁了门。

门上有一个纸条。“回老家有急事，占时关门。”

“妈蛋，还有个错别字。”于小强无奈的离开，看来对方是有意和他捉迷藏。

他重新掏出这张纸条。终于看懂了上面的意思。这方块儿是这里的房子。线段代表着这些土道。他发现，这一片他都走过，只有远处两个孤单的方块。

去看看。他又往右连转了俩个弯。看见单独的院子。水泥的墙面看起来比之前的更加旧一些，下部混着一些瓷砖和玻璃，院里的地荒着，只有房顶红砖上放了十来个完全晒干的苞米棒子。

特别在于，原来应该有几个和它并排的房子被拆掉了，还有些原来的痕迹，剩下它自己围墙也坏了大半边，显得有点儿突兀。

“有人吗？”。于小强顺着右边坏掉的墙，往里看了看。说着干脆直接迈进院子。

院子里确实没有人。

面积不大，左右各一个小屋子。总共不过二十多平。只有一样东西，随意炕上和地上胡乱的扔着一些----衣服。

很多衣服，胡乱的扔在地上和炕上，不是布制的衣服，拎起一件，是非常厚重的胶皮。再水里干活时防水用的那种。满屋扔的全是。

没有一件衣服上面有水迹，大多数的上面是一些干巴巴的泥。看上去很久没有人动过。

看来这房子是用来做库房的。

转到后院，有一个专门用砖头搭的小库房。角落里有几件衣服。专门仍在外面就有点儿显眼。细看衣服下好像有什么东西，用衣服略微遮了一点，不全。

于小强走过去，把上面的掀起来，他愣住了。

这下面的东西别人不会太注意，不过他认识。他见过U系统拆卸的时候，里面全是一些这样的盒子......

“所以你就把他们装回来了？”李兮听到这里不禁说道。

“对啊，我就抱回来了。”于小强耸耸肩。

“听老何刚才说，这个像是之前孙部长处理掉的，那应该走的正规的报废程序，怎么会随便扔在那个地方？”

“我刚看见的时候想会不会是有人偷偷卖掉了。不过也奇怪，U系统是自己研发，何况还有隐私的问题，集团审批程序那么严格，怎么会流到外面去呢？如果有人收购，一定不是按废品买的，才这么几年就扔在这里了。”

“我最奇怪的还是张大川，这个人什么来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