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澈走后,红裳夜不能寐。她回想起萧澈方才话,不免心有余悸。她不怕死,可是她内心十分的矛盾和痛苦。她为自己最近一段时间的行为,万分的自责。她觉的自己,对不起筠儿。然而,一旦她想到自己要亲手杀了楚云潔,便会心绪不宁,难以安寝。
楚云潔为人心思缜密深沉,武功深不可测,他的身边又高手如云。红裳与他每日朝夕相对,甚至坦诚相待,却一直未曾找到一个,能够全身而退的行刺方法。但是红裳无法自欺欺人,因为就连她自己亦觉得这个借口,是经不起任何的推敲的。难道当真没有任何的机会,还是因为自欺欺人,一次次的心软错过了机会?
红裳知道,即使是多年的魔冢山历练,她仍然不是一个合格的好杀手。自从她加入了花月楼,她唯一的目标便是杀了沈荆川,为无辜死去的筠儿报仇。可是,她的目标从来就只有一个沈荆川,她从为想过要滥杀无辜。但是“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她的手中已然染了无数的鲜血,她的脚下踩着无数的亡魂,心中带着一世的沉重,才走出了那个血腥残暴的地狱。
现在她终于有机会,可以为筠儿报仇了。只要她能杀死楚云潔,这一个和筠儿的死毫不相干的男人,她就能得到夫人的帮助,能够手刃自己的仇人沈荆川了。如今,经过北山秋围一事,她与楚云潔的关系是愈渐亲密了,她能够杀死楚云潔的机会,也是越来越多,越来越大了。
然而,她的内心却百般的纠结,千般的不忍。她万般的“憎恨”楚云潔,恨他当时为什么要如此不暇思索的奋身了自己挡箭。红裳原本想要夫人派人佯装刺杀楚云潔,而自己舍身挡箭来换取他的信任的。可是除了夫人以外,另外一批不知名的暗卫和冷箭,完全扰乱了自己的计划,仿佛也扰乱了自己的心。
古人说:“桑之未落,其叶沃若。于嗟鸠兮,无食桑葚!于嗟女兮,无与士耽!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红裳仔细的品读和揣摩《诗经》里的这几个句子,又想到筠儿、江蘅等的为爱痴心错付,为情香消玉殒的女子,不禁感伤了起来……
红裳仔细的思量了自己目前的处境,筠儿的仇自己是非报不可,可是楚云潔现在还不可以死。
自从北山秋围归来,红裳对于那批暗夜想要致自己于死地的势力,仍然心有余悸。她反复思忖过后,认为目前只有一个人,最有可能是幕后的推手,而那个人便是沈荆川。一则,当夜那一发冷箭,重伤楚云潔,而且目标是自己,楚云潔不可能不会调查的。二则,自从北山归来,对于流云居士沈荆川,便一直抱病在家之事,红裳亦从萧澈那里有所耳闻。
如此设想开来,这种种迹象,不能不引起红裳的怀疑。如今红裳虽然不忍取楚云潔的性命,而对于楚云潔的“真心”,她亦不敢完全的信任。所以为了在既定的时间里,完成自己的目标,她必须要再想一个万全之策。
而今天萧澈的到来,也让红裳百思不得其解。这临安王府重重戒备,红裳不禁怀疑萧澈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溜进来的,而且还选取了一个楚云潔恰巧不再的时候。他来的目的又是为了什么呢?难道夫人派他来,只是单单为了警醒和监视自己的行动而已吗?那他又是如何得到楚云潔的青睐和信任的呢?若然如此,以萧澈之能,夫人此举,岂非是大材小用?
以红裳所见,这个萧澈可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他表面上一副吊儿郎当,风流不羁的模样,但是红裳却觉得此人深不可测,难以捉摸。如果没有更为艰巨的任务,夫人定然不会派他潜伏在楚云潔的身边的。那他的任务又是什么呢?难道是夫人已经对自己有所怀疑了,便又派了萧澈过来,潜伏刺杀楚云潔。
红裳想到这里,不禁心中一颤,汗毛直立,冷汗直流。她不否认,在她的内心深处,是不想让楚云潔死的。所以她必须要抓紧实施自己的新计划,等她为筠儿报仇雪恨以后,她再想办法提醒楚云潔,临安王府的危险处境。
红裳看着窗外,弯弯的月亮高高悬于夜空之上,周遭零星的闪烁着几颗若隐若现的孤星。此刻她觉着自己便是天上的那弯清月,周遭早已混沌迷蒙,危机四伏了。而在这偌大的天宇之中,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何去何从。
“多情只有芳庭月,曾为离人照落花。
鱼沉雁杳天涯路,始信人世离别苦。”,筠儿你在哪?聪慧如你,一定知晓,此情此景,该如何抉择。茫茫夜色逼人,冷冷秋风彻心。红裳虽然早已经习惯了彻夜无眠,然而还是忘不掉孤独。
“本王,吵醒你了。”,第二天一早,红裳睁开眼睛,便看到了满眼柔情的楚云潔,坐在自己的床侧,温柔的抚弄着自己的绒发。
“爷,你回来了。”,红裳轻轻的摇着头,回答说。
“嗯嗯,昨晚处理事务直到深夜,害怕会吵到你,本王便宿在了书房,未曾过来看望裳儿,裳儿可会怪罪本王。”,楚云潔说。
“王爷忧心国事,公务繁忙,还时刻惦念着裳儿,这已是裳儿莫大的福分。裳儿心中感念万分,又怎敢怪罪爷呢?”,红裳一副知书达理,楚楚可怜的模样回复楚云潔说。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一日不见,如三月兮!”,红裳观楚云潔的眼中,满目血丝,满眼疲惫。由此推想,楚云潔昨夜必定通宵达旦,整夜不眠。此刻,原本在应该休憩的他,却一早来便坐在自己的床榻旁,等着自己苏醒后,深情的向自己读着思念的句子,红裳的心头不禁腾起了一阵热浪。
“裳儿,你一定是我云晟,最优秀的刺客。”,红裳听到楚云潔如此平静的言语,吓了一大跳,不禁全身警觉,浑身一僵,下意识的做出了全身戒备的行动。
楚云潔自然将此刻的表现,尽收眼底。他仍然平淡如水的望着红裳,直直地望着她,仿佛要将她深深地嵌入自己眼中的深海里。他自然也察觉到了红裳的戒备和警觉,他甚至知道下一刻红裳会有什么样的行动。可是他怕了,他不是怕死,他怕的是下一刻,他就会永远的失去红裳。
“因为,他们都费尽心力的想要谋取本王的性命。而你,却轻而易举的俘获了本王的心。命自然是跟着心走的,心在哪里,本王的命也就会去哪里。”楚云潔认真的说着。
一时间,红裳的心中波涛汹涌,她不知道楚云潔此番话到底是无心之举的真情告白,还是虚与委蛇而别有用心呢!然而言多必失,所以红裳只能佯装不懂的问楚云潔说:“爷,你好坏啊!爷又在和裳儿,打哑谜吗?裳儿愚笨,实在不懂方才,爷之言的意思。”
“你呀,确实是个笨丫头!”,楚云潔见红裳又采取了一贯的装傻充愣行动,也就顺势而为的说,“本王是在说,本王好想你,裳儿,即使才半日不见。”
“爷~”
“那裳儿呢?裳儿,心中可曾想起过本王?”,楚云潔小心翼翼的询问说。此刻,他既期望听到答案,又害怕听到答案。他痴痴的望着床上的红裳,像极了一个渴望吃梨的小孩,既害怕会从高高的树杈上滚轮落下来,摔个筋断骨折,又害怕摘不到那树枝上最大最甜的那一颗,忐忑异常。
“咚咚咚……”,楚云潔还未听到红裳的回答,便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