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柯岳笑着和学生打了个招呼,三个学生齐齐傻了眼:“柯老师早……”
他抬手扶了扶眼镜,突然说:“蒋钦,你的表不错。”
莫名其妙被cue的蒋钦愣愣的,不明白一块几十块钱的电子表到底有多好,竟然引起了柯老师的注意。他傻傻地说:“谢谢老师。”
柯岳心里气恼蒋钦太实心眼,只好又推了推眼镜,鼻托在鼻梁上留下一道微红的痕迹。
“你们不觉得吗?”
另外两人面面相觑,一头雾水,最后只好顺着他的意思往下说。
“是挺不错的,蒋钦,在哪买的啊,我改明儿也看看去。”
“是啊是啊,简单大方,朴素……朴素耐用。”
“哪有你们说的那么夸张,我就是在东门口的便利店里五十块钱买回来的……”
柯岳不满三人就此聊起来了,咳嗽一声把话题又引回来:“何安晏,你对表很有研究?”
蒋钦赶紧推了何安晏一把,自己则站到一边说:“安晏,老师问你呢。”
何安晏苦笑:“我一个穷学生我哪懂表呀……”他的眼睛在触及柯岳第三次要去推眼镜的手时突然一亮,“我不懂表,但我能看得出来柯老师这块表不错!”
果然,柯岳含蓄地笑了一下,问:“真的不错?”
“真的真的!”
何安晏看他心情大好,补充道:“师母送的吧?生日礼物?”
柯岳等的就他这一句,立马造作地说:“是啊,我都说别乱花钱了,她就是不听,说是要给我一个惊喜。”
何安晏说:“老师和师母感情真好!”
柯岳谦虚地说:“还行吧。”
————
“6月24日,星期一,晴。”
“今天是我的生日,妈妈做了很多菜,很好吃,我都有点吃撑了。爸爸难得没有和艾叔叔吵起来,两个人很和睦地喝了几杯。我也喝了点,有点晕。”
“我在2019年过了一个2010年的十八岁生日,这感觉有点奇怪。”
“二十七岁的柯岳还是很幼稚,总是和我作对,每天像一只把屁股朝向我的开了屏的雄孔雀,神烦他,但他对我确实不错。二十七岁的如许还是很可爱,虽然她已经属于另一个柯岳,但我还是愿意祝福她和那个柯岳能幸福一辈子。当然,这些话就没必要让她老公知道了。”
“这个世界有爸爸妈妈,有艾如许,有艾叔叔许阿姨,还有艾知许——不过他还在学校没放暑假,所以我还没见过他,不知道小屁孩长大了是什么样子——还有一个讨人厌的柯岳,挺不错的。”
“可我还是很想念以前的他们。”
“如许,我最想你了。”
“听说你约我出去那天就要和我告白了,我想象不出来会是何种情境,但我知道我肯定高兴疯了。”
“如许,我欠你一个告白。”
“我想一辈子看你笑。我肯定不会腻的,毕竟你那么可爱。你是这个世界上我见过的人里最可爱的一个,虽然我没有见过所有人,但我相信,他们都不如你,见不见的,也就无所谓了。你笑起来有一对深深的酒窝,让我很想戳一戳。眼睛也是弯弯的,就像月亮一样。”
“你不要生气,我气你不是在逗你玩儿,我只是喜欢你。”
“如果我有天国的锦缎,
以金银色的光线编织,
还有湛蓝的夜色和洁白的昼光,
以及黎明和黄昏错综的光芒,
我将用这锦缎铺展在你的脚下。
可我除了梦,一无所有。
那就把我的梦铺展在你的脚下——
轻点儿,因为你踩着我的梦。”
孤独的夜里,清冷的灯下,是少年情意最柔软。
————
小柯是被腰上的酸痛感弄醒的,睁眼时天光大亮,十点左右的阳光穿过窗户,晒得他眼疼。而他竟然就着趴在桌上的姿势别别扭扭睡了一宿,怪不得腰酸背痛、胳膊发麻。
他龇牙咧嘴地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才突然看见被自己压出褶皱的日记本。
本子摊开在最新的那一页上,小柯瞟了一眼,隐约对昨晚写日记这件事有点印象。再一细看,立马被酒后多愁善感的自己惊住了。
他一边看一边念叨:“这真的是我写的吗?好肉麻啊。”
日记写了不满一页,没两下就看完了。小柯本要随手撕掉这一页,临下手时又舍不得。
“算了,被他笑话就被他笑话吧。”这个“他”自然是指柯岳。
“柯岳,你醒了没有啊?”岳绮雯在外面敲门。
“醒了!等一下!”小柯三两下换了一件T恤,去给她开门。
岳绮雯端着一被热牛奶站在门口说:“我怕你醒来头晕,给你热了一杯牛奶,喏,快喝吧。”
小柯确实有点头晕,可能二十七岁的他已经“身经百战”,酒量过人,但少年人还没经历过老丈人土匪一般的劝酒和父亲自诩风雅的行酒令,一夜宿醉,只觉得头昏脑涨。
他接过牛奶说:“谢谢妈。”
岳绮雯满怀母爱地捏捏他的脸,又拍拍肩、摸摸胳膊,才语带感慨地说:“十八岁了,长大了。出来吃饭吧。”
岳绮雯的母爱还处于新鲜期,所以早饭仍然是小柯最爱的馄饨小笼包,也是她正好年纪大了,觉少,不然还真起不来给他做这一顿费时又费力的“爱心早餐”。
小柯坐到餐桌上就是一番狼吞虎咽。
柯修谨有个养成多年的习惯,早起先看报纸,就算现在都不兴订报纸了,也要划一划平板,关心一下国家大事才能去吃饭。
柯岳曾经偷偷和艾如许吐槽过他爸的性格:“他呀,就像一休。”
艾如许不解其意:“什么意思?”
“别人都急得火烧眉毛了,他倒好,腿往那儿一盘,‘不要着急、不要着急,休息、休息’——我跟你说,这种人真的万事不忧,能慢慢悠悠活到一千岁,你说气人不气人?”
此时的柯修谨看着小柯风卷残云的吃相,不赞同地说:“你能不能吃慢点?三年没开火还是怎么着?”
小柯照常飞速下筷、张嘴、咀嚼、吞咽,一气呵成,行云流水,连吃十几个小笼包后才说:“爸,我才十七……哦,十八了,还是刚吃就饿的岁数呢。”
柯修谨敲敲桌子:“我没说你吃得多了!我说你不能别饿死鬼投胎似的!像什么样子!多难看!”
小柯又呼啦啦把碗里最后几颗馄饨连汤一起扒拉进嘴里,没嚼几下就站起来朝厨房说:“妈,我走了啊!”
气得“一休”连连拍桌:“你看看你看看!饭还在嘴里就说话!有没有礼貌!”
岳绮雯追出来两步:“柯岳!别理你爸,不再吃点?”
“不吃了,饱了。”
“那你路上慢点。中午还回咱家吗?”
“许阿姨微信上叫我过去……就不回来了。”
岳绮雯稍显失落:“啊……也行,去吧。如果想吃妈妈做的菜了,发微信、打电话,或者直接回来,都行。”
“嗯,知道了,谢谢妈妈。”小柯上前抱了她一下,才转身出了门。
岳绮雯目送儿子走远,才埋怨丈夫:“你老说他干嘛!你看看!把儿子说走了吧!你开心了?”
柯修谨梗着脖子不肯认错,誓要维护父亲和丈夫的威严,被岳绮雯摁着拍了好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