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如许按着柯岳的头说：“你太高了，我够不着！低点儿。”柯岳依言照做。
又是低头又是弯腰，艾如许还没在他脸上擦几下呢，他就感觉到脖颈和腰背处肌肉发酸，不得已站直说：“不行，太酸了，我坚持不了。还是坐下吧。”
于是柯岳拉了一张椅子坐下，艾如许就站在他双腿之间，捧着他的脸为他卸妆。
柯岳被捏着脸不好开口，两人就这样静静的，一个认真地干活，一个认真地发呆。
此时门外。
“哎哟我去，热死我了，可算是能把这身貂换下来了！台上那灯也太热了！”
“我也是！我里面衣服都湿了！这准备的什么服装啊！”
“哎你说你妈呢？当初衣服刚拿回来的时候还爱得不行呢，说刚好也到冬天了，穿一身貂上台表演绝对不冷，现在马后炮了？事后诸葛亮、事前屎一样啊，啊？！”
“你看你，火气这么大。我不就随口抱怨两句吗？”
“行了行了都别说了，我看更衣室好像没人，快进去吧。”
贺方仪哼了一声，率先推门进去。
他穿着一身黑的发亮的皮草大衣，黄色的头发全部用发胶抓了起来，露出一张竟然还挺帅的脸，当然最惹眼的还是脖子上熠熠生辉的大金链子。
柯岳和艾如许在靠里的地方，所以两人没听见门外的动静，贺方仪也没看见他们。
“操，一群白眼狼，干活的时候能想起老子，干完活就好的归他们、坏的都赖我了，都他妈什么……啊！”
艾如许的手一个哆嗦差点把棉棒戳进柯岳眼里。
“谁啊？！鬼叫什么呢！”
贺方仪尴尬地站着，心想好学生就是会玩儿，这是什么情况？更衣室play？
这倒也不能怪他瞎想。
男更衣室嘛，好端端冒出来个女生就够让人想歪的了，孤男寡女就更让人想歪的了。他清清楚楚地看到柯岳仰着头靠在椅背上，双腿分开，艾如许就站在他腿间，还捧着脸、低着头，那距离，那角度，分明就是要亲上去了嘛！
“我这不是看见里面有个姑娘嘛，好家伙，给我吓一大跳，打扰到你们了？那什么，柯岳，我这着急换衣服呢，你们能不能换个地再……，嗯？”
柯岳和艾如许压根没往别处想。艾如许直接把卸妆水倒在掌心里，往柯岳脸上“咔咔”一通抹，然后开始收拾东西。
柯岳说：“刚才女更衣室人太多了，我看这边没人才带她过来换衣服的。你也别跟我这么客气，上次的事儿还没谢你呢。我给你介绍一下，这就是我……嗯，艾如许。如许，这是我朋友贺方仪，钟灵那事儿就是他帮我们找的邓善。”
他把“女朋友”三个字含在嘴里，艾如许只当他说的是“好朋友”，贺方仪也以为是他怕艾如许害羞才不说明白的。
三个人寒暄了几句，柯岳和艾如许就先走了。
然后第二天，X市一中的贴吧里就到处都是“惊！极品帅哥柯岳与女朋友激战男更衣室！”这样的帖子，无数女生的芳心碎了一地，也引得无数饿狼蜂拥而至，贡献点击量。
艾如许捧着脸倒在床上打滚。
柯岳在家对着电脑屏幕咬牙切齿：“贺方仪这个大嘴巴！龌龊！这么会写怎么不去写香港小报！”
————
“贺方仪，你给我解释解释帖子呗？”柯岳又在操场旁的矮墙下堵到了贺方仪，不过是揪着他的校服裤，硬生生把翻墙翻到一半的他给拖回来的。
贺方仪拽着裤腰跳下来，嬉皮笑脸地说：“我的岳，你轻点儿，裤子掉了就尴尬了。”
柯岳冷笑：“少恶心人了，谁是你的岳？我是你爹！别废话，帖子怎么回事？”
贺方仪找了个边缘比较齐整干净的花坛坐下，心虚地揪着叶子说：“什么帖子啊？你说什么呢？”看天看地就是不看柯岳。
“‘惊，极品帅哥柯岳与女朋友激战男更衣室’那个。”柯岳硬是把八卦味十足的标题念得板板正正、平平无波。
坏了，贺方仪偷摸儿想，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啊！
“哟！这么劲爆呢？我还不知道呢，我这就去网吧看看去！”手边的那丛月季都快被他揪秃了。
柯岳又是一声冷笑：“劲不劲爆你这个目击者和发帖人不是最清楚了吗？”
贺方仪干笑两声：“什么呀，我不能做这事儿！绝对不能！你是不是不相信兄弟！”。
柯岳上了第三声冷笑：“你还委屈上了？如许她脸皮薄，赶紧删了。”
贺方仪看扯上了对象，就知道柯岳是认真的，也不装疯卖傻了，满口答应道：“好好好，这就出去删，这就出去。”
“等会儿。”柯岳一个助跑就攀上了墙头，“我看着你删。”
贺方仪实在是忍不住：“不是，岳哥，你至于吗？我在你这儿信用值这么低呢？”
柯岳头也不回地跳出矮墙，在墙那边发出了第四声冷笑：“这一件事已经把你这辈子的信用值都透支了。”
贺方仪跟着翻过去：“柯岳，你真行。”
他说对了，柯岳是真行，花了三块钱坐在贺方仪旁边那个座位上，眼睛一错也不错地看着他把自己发的帖子全部删完不算，还逼他联系管理员把相关讨论也给屏蔽了，才返回学校。
“柯岳，这就走了？不玩会儿？”
柯岳摆摆手：“回去上课了，我怕如许找不见我担心。”
贺方仪听见耳机里的阿克蒙德说：“颤抖吧，凡人！”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柯岳，好像感觉这个背影在对他说：“颤抖吧，单身狗！”
诶？我为什么要说自己是“单身狗”？应该是“单身贵族”才对！
柯岳回到教室的时候，大课间还没结束，没有人发现年级第一翻墙出去到网吧坐了一会儿。事实上，元旦小长假过去了，也没多少人继续关注那些标题劲爆的帖子，大家现在都忙着看校报，一季一刊，一个小组一份，也算一份难得的消遣。
柯岳没心情看什么校报，艾如许在他回来之前就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他以为她在补觉，结果发现不是，就有点担心她是不是不舒服。
周万榕在发校报，发到柯岳这儿时，顿了一下，语气复杂地对他说：“仔细看看，有惊喜。”
艾如许动了动头。
柯岳惊喜地问：“如许？你没不舒服吧？你要看校报吗？”
艾如许言简意赅地回答道：“没有，不看，我要睡一会儿。”
“好吧。”
被彻底无视的周万榕不计形象地翻了个白眼，把校报往桌上一甩就走了，爱看不看，错过什么可有你后悔的。
艾如许要休息，柯岳觉得无聊，就随手翻看起报纸。
“高峻巍峨是你，卓立千仞是你；
举手可近月是你，回首白云低是你；
云髓凝成，天风吹裂；
金峰亏日，铜石临天；
都是你。
我喜欢你。”
柯岳摸着小方格右下角“《山》高二五班艾如许”的字样，实在是忍不住笑意。
胆小鬼。
又怂又可爱。
全然忘了圣诞节那天另一个胆小鬼是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