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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是爷爷

第四天了。我坐在破庙里,跟一个和尚谈经论道,这可真是让人觉得小说的情节啊。“这些天下来,我觉得我自己实在是太累了,一直在为别人活着,我从来都不是自己,我白活了。”

“我知道,你还没能发挥自己的能力,就被死神给预订了,所以心里难过,这也很正常。”

“你是开悟之人,不怕死也很正常。”我笑道。

“不,我也怕死。”

“你也怕死!”

“是啊,只有你们会觉得,学佛的人不怕死。”

“佛不就是给人以解脱吗?”

“解脱,对物欲的追求,对生老病死的超脱,你是想说这些吧。哈哈哈,我来告诉你吧,人从生到死,都不过是一个生命的过程。只有时间的差别而已。照道理说,如果想通了这些,我们就不必去怕。死亡会带我们去到一个全新的地方,一个我们不用再去思考,不用再去担心的地方。爱与恨都可以放下,全部归于沉寂。”

“既然如此,那你怕什么呢?”

“孤独。”

“孤独?”

“嗯,我并不是什么隐士,我也没有真的大彻大悟,我只是一个凡人,就像千百万凡人一样。我也曾渴望过爱,也曾恨过人。为了摆脱爱与恨,我遁入空门,一路逃避了三十年。”

“逃避了三十年?”

“对,佛学不像你想象的,只要成为和尚就可以了。古人说看破红尘,是要经历大彻大悟的,也就是足以杀心的悲伤。”

“杀心的悲伤……”

“失去最爱的人,失去爱你的人,失去你创造的一切。如果你现在把手机扔了,我问你还能撑多久?”

“我现在不能没有手机。”

“所以嘛,你还有东西没能放下,死也不会瞑目的。”

“可我,可我只有三天了。我能做什么呢?”

“我回答不了你,你得自己去找到问题的答案。”

“我没有多少钱,也没有那么多时间,我想做的事情太多了,你叫我怎么选!”

“选你最想做的事情。”

“我最想发财,躺在别墅里。”

“好啊,你用钱去租一天别墅住。”

“我,我去找谁啊?”

“那是你自己的问题了。”

“我就不该来这儿,你说了那么多,都跟没说一样。”

“嗯,那你就回那个美姐那里去吧,最后几天她会好好照顾你的。”

“我才不呢,我不想让她看到我死。”

“呵呵,那你回家。”

“我也不回家。”

“年轻人,又不回家,又不去找家,那你只能待在这破庙里喽。”

“我就不信了,我去不了别的地方。”

“你还能去哪儿?”

“你管得着吗?”我也是疯了,居然跟这么一个疯子聊了那么长时间,我大踏步就往外走,直接离开了破庙。可是周围的小巷我早就不认识了,之前就是在小巷里乱窜,误打误撞到了这破庙里,现在我该怎么出去呢?我现在还是又累又饿,根本就走不远。

走不远也得走啊,哪怕再迷路也无所谓,我就是要离开这里。我循着墙壁就往前冲,在小巷子里又是一阵小跑,随后便是大口喘气,实在是跑不动了,连走都成问题了。就这么回头吗?跟那个疯子在一起!想想我就觉得难受,我继续往前走着,结果就到了死胡同。

都是死胡同了,已经不可能往前走了。我往后退了几步,想走另一条岔路的,这也是一个办法,既然一条路不好走,就一条路一条路试,总归会找到一条正确的路的。我往不知道哪条路走,隐隐约约就觉得前面站着一个人。定睛一看,我不知道该高兴还是害怕,居然是我的爷爷。

爷爷……我扶着墙,爷爷在向我招手,好像是要我跟他走。“走,去剃头!”他好像说话了。

去剃头。我都要笑了,小的时候我最讨厌剃头了,因为想多玩一会儿,而剃头是种浪费时间的事情。我剃完头之后,因为有小短发,所以同学家里也去不了,只能独自一个人待在家里看电视,玩玩具。我现在已经记不清,自己是孤独的时间多,还是和朋友玩的时间多了。

应该是孤独的时间多吧,不然我的性格会再好一点儿。

看到了我的爷爷,我的心里不是滋味儿,我不觉得他应该在那个时候死,如果不是摔断了腿的话,他到现在还会请我们一家去吃饭的。爷爷对我很好,小的时候只对我发过两次火,其他时候都是很好的。

我喜欢往他的茶水里加盐,有时候甚至还放胡椒粉跟酱油,他喝到过吐了出来,但是从来没怪过我,而是说了句:“你咋往茶里放盐了?”这时候我就会为自己的恶作剧而发笑。

相比之下,我爸妈就不会允许我做这些。只要我犯错,他们就会第一时间给我脸色看,然后把我臭骂一顿。他们的脸说变就变,有时候可能是觉得自己过火了,所以就告诉我,他们刚才是开玩笑。以至于后来我已经分不清他们到底是开玩笑,还是真生气了。

反正那两者没差,他们肯定是生气的,还有开那种我讨厌的玩笑。我永远不能奢求他们做什么事情,因为遇到事情他们就开玩笑,并没有实际行动。除了学习,他们对我上心的地方就是吃喝拉撒睡,却不大会考虑,我到底能不能接受他们的做法。

我也是傻,当时根本没办法表达我的心理。现在我离家出走了,也是我没有办法的办法。他们能像爷爷该多好,我不会因为犯点小错误就变成坏孩子,也不会因为多看电视成绩就变差。他们都喜欢找看得见的理由,电视、电脑、贪玩,只要把这些戒掉,那就会变好了。其实不然,我真正的问题,是在我的心里……

爷爷在向我招手,我得跟过去,爷爷是不会害我的。我需要离开这里,去别的地方。我跟着爷爷的身影又在小巷子里乱转了几圈,最后爷爷走进了一间小破庙里,那破庙连个菩萨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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