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重八这一日早早地就回府,整个人都有些蔫。
朱老太太瞧着稀奇,喊中年男子问话。
“这孽障怎么了?”
中年男子,也就是刘叔,将今日的情形一五一十的复述了一遍。
老太太听了笑了:“这孩子总算开窍了。”
朱重八一夜未睡,就想着那女子的笑,只不过匆匆一瞥,那影子就种在了心中。
第二日一大早,他破天荒起来,让旺狗儿带着,满镇子找人。
但忙活了一大早上,却一点消息也没有。
一行人在天香楼里休息,朱重八对着满桌子菜,毫无胃口。
瞧着主子那愁眉不展的模样,旺狗儿不由得出了个主意。
“少爷,要不咱贴一个寻人启事,将那女子的样貌描绘下来,谁能提供线索,找个那女子,就打发一笔银子,大家一起找,总比咱们几个累死累活快多了。”
“好主意,就这样办。”朱重八闻言眼睛亮了,一拍大腿就此决定。
找人自是要画相的,但现场只有朱重八瞧见那女子模样。
然经过一夜的思念,那女子在朱重八眼里,已美化了不知多少层,只夸得此女只在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见。
最后,寻人启事贴上了。
只见那画中的女子,像九天仙女,眉眼弯弯,风姿动人。
然对于镇上的人来说,最动人的,不是那美女,而是那赏金,提供线索,十两银子,找到姑娘本人,足有五十两纹银。
新安镇是个富镇,但中等人家一年的吃喝嚼用,也不过五十两。
只要提供线索,找到这个姑娘,就能凭空白得一年的花销,谁不乐意?
一时间,一个笑有梨涡、眉眼弯弯,身穿翠色衣衫,提一篮栀子花的姑娘,成了整个新安镇的风云人物。
这一日,朱府分外热闹,门前排满了带着栀子花的姑娘。
刘叔不得不带着人在现场维持秩序。
朱重八坐在屋内喝茶,却神色焦急,时不时伸头往外面瞄。
“旺狗儿,你说的法子行不行啊?我们就这样等着吗?”
“少爷,不要着急,这法子肯定管用。您就舒舒服服的坐在这里等结果便是。”
很快,第一批女子进来了。
九个女子,身穿衣裳各异,却都笑有梨涡,提着一篮子栀子花。
朱重八看了一眼,摇头。
刘叔摆手让众人下去,喊:“下一波。”
下一批,也是九个女子,朱重八抬眼,摇头,刘叔挥手继续喊。
一批、一批、又一批。
有带菜篮子装栀子花的大嫂,也有用线扯着眼皮,弄弯眼睛作弊的姑娘,还有没有梨涡用长毛黑痣假装的泼妇。
累了一天,浪费大量时间、人力不说,还一无所获。
旺狗儿见势不妙,早找借口溜了,不然朱重八定要踢他两脚泄愤。
老太太对孙子在前厅如何折腾,只问过两句,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凭他去闹。
儿子去修仙去了,一家只有这么一个宝贝疙瘩,她不敢逼迫,只要不做什么杀人放火的事缺德儿,就随他高兴吧。
反正朱家家底丰厚,他败两辈子也折腾不完。
最近几天,那纨绔干什么都不得劲儿。
畅春园常赏光的那几个发了信,说新学了曲儿,新排了舞,邀去看。
那纨绔没精打采的回绝:不去。
元亨坊派小厮来问安,说几日不见八少爷,来看看爷是否安好。
那纨绔一挥袖让撵出去:滚,爷还活的好好的,别咒爷。
风月、赌坊,都引不起兴趣,众人都道,这纨绔莫不是转了性儿?
其实,非也。
他不过是追新奇,头一次尝了相思,辗转反侧,寤寐思服。
不过坐了半日,这祖宗屁股像是插了钉子一样,又坐不住了,要往街上钻。
这一回,他没摸孙二的果,没笑李大爷猴儿屁股一样红彤彤的脸,也没发现那固定卖身葬父的芙蓉姑娘今天没开张。
他愣愣的在熟悉的地方,让人搬一凳坐了,神色有些寥寥。
坐了半晌,一脸郁郁的纨绔带着人,正准备浩浩荡荡的回家。
却不想,旺狗儿气喘吁吁的跑来。
“少爷,少爷……”
朱重八一脸漠然,没搭理他。
“少爷,我找到那姑娘了!!”旺狗儿也不在意,神色激动的打报告。
“当真?”
那纨绔像是此刻才回过神一样,面上狂喜,一蹦三尺高。
旺狗儿点点头。
那纨绔轿子也不坐了,跟着旺狗儿的指引,一路跑了过去。
果然——
那娇艳欲滴的清香栀子花,那小巧的竹篮儿,那着翠衫的曼妙的身姿……
朱重八停下脚步,呼吸停住了。
“给少爷我扛回去。”
一声令下,众人有些犹豫。
虽然他们是街上一霸,打过架,逛过花楼,砸过赌场,但从未强抢民女啊。
这,这,这,这不太好吧?
朱重八见众人都不动,一脚将旺狗儿踹翻:“码的,愣着干什么,给爷扛回去。”
“哦哦哦”旺狗儿被踹的一个趔趄,连滚带爬的走上前去,一手刀将人劈昏了,而后拦腰将姑娘抱起,撒丫子就跑。
“少爷,不可啊,要是老太太知道了……”
“爷顶着。”
刘叔今天有事没出来,跟着朱重八的是府里另一个管事,但这个人说话明显不好使,那纨绔一句话就将他噎回去了。
“少爷,人我给您抢来了,接下来怎么办?”
“怎么办,送回府洞房啊!以后要改口,叫少奶奶!”那纨绔欣喜若狂。
没想到,没想到,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抢来全不费功夫。
一行人扛着人,风风火火的回了府,一路上,撞摊子,推行人,又惹来众人愤怒的吐沫星子。
“作孽哦,这那家的姑娘,被这畜生看上了!”
“二十七……”
“难道是那栀子花姑娘?”
“有道理,谁去报个官,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岂容这纨绔放肆,强抢民女?”
众人一脸看白痴的目光看着那出正义感爆棚的人,原来是个酸秀才。
“三十六……”
“怎么了?我说错了吗?”酸秀才一脸莫名。
“四十三……”
“秀才你是外乡人吧,放心,即使我们允许,他家老太太也不会允的,放心吧,等不了一会儿,这朱家少爷,就会被老太太揍出家门。”
酸秀才一脸斯巴达的表情,正此时,那一直躬身数数的老爷子抬起腰,招呼一个六七岁的孩子。
“小福子,去朱府找老太太,说庆丰包子铺蒸屉又让少爷撞倒了,损失了四十三个包子,一个五文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