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一个人昂首站在营帐之中。
对于皇帝而言,只是委身吃一顿算不得好但也算不得差的饭菜,就能换来别人的狂热忠诚,而这样的买卖是相当划算的。
而对于整个大汉而言,皇帝就是最大的买卖者。一手握令人垂涎的权财,一手则握让人心生恐惧的惩罚。然而想要获得权财可能还会遵守“买卖规则”,然而这种来自皇帝的惩罚却充满了随意性与无法预期性。
而越是接近皇上的人,皇上也越会在“必要时刻”展现他的雷霆手段,而对于这些士兵或是京城里的百姓,而刘彻往往会为了表现自己是一个好皇帝而显得包容,善柔。
因而刘彻在高位者里是一个恐怖的存在,而在凡民的印象中是一个明君,而明君这个名头往往换来的就是比高位者更让刘彻相信的忠诚。
少棠随着曹襄走了进来,跪在地上,“参见圣上”
刘彻背对着她,“老实说,朕本不想将这个任务交予你,原因有二,你可知?”
“这......”少棠迟疑了片刻,心脏砰砰砰的作响,此时的刘彻可不是刚刚那个把酒言欢的人了。
“第一,圣上是不想对自己的皇叔出手,避免落得残杀族胞的声名,第二......”
少棠思索了一下,没有想出来。
“第二就是你。”刘彻转身,很奇怪明明在军营里都是汉子吵吵闹闹,此刻少棠却能无比清晰地听见那每一步的脚步声。
她微微侧目看了一眼曹襄,然而曹襄只是低着头,对于两人的谈话像是完全听不见一般,宛若变成了一个聋子。
“少棠不明白圣上的意思。”
虽然内心有些忐忑,但还是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刘彻的目光将少棠脸上一丝一毫的变化尽收眼底,冷哼一声
“这天下每一个人,朕只要想,就能把他查地明明白白,无论是祖籍何处,亦或是家中老少。然而现在却出现了一个变数”
“这个人,无根无底,甚至没有任何人见过她的来历,你说,让朕怎么相信她?”
刘彻的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竹简,他就那么往地上一扔,竹简滚了过来,少棠用余光看了看,
“你所能被查到最早的消息,就是和霍去病买下他家的厨娘,而在此之前,你从哪儿来,家住在哪,家中几许人口居然毫无所知,宛若凭空出现。那么你觉得朕该不该怀疑你的来历,以及为什么要接近霍家子?”
吞了口唾沫,看来曹襄没有告诉皇帝自己是女儿身,这也算不幸中的万幸了。然而其他东西自己真的解释不了,总不能说自己是穿越过来的吧,谁信啊。
“圣上大可怀疑少棠的来历,但是圣上只要知道少棠绝对不会对圣上包藏祸心。”
啧~曹襄有些焦急轻微跺了一下脚。
我说错话了?少棠有些纳闷。
“哈哈哈哈~”刘彻仰天长笑,“包藏祸心?你可知什么都不解释就凭完全没有力度的保证之人,朕一般都是直接将他拖出去斩了的。”
事实证明对于皇帝你要给他看得见的东西或是故意给他把柄,誓言并不能证明任何东西。
“但你在楼船上,凭一己之力补上漏洞,若你对朕包藏祸心,那可能是你下手的最好机会。可你没有这么做,证明了,亦或是至少证明了你不是行刺朕的那一伙的人。”
营帐外起风了,吹得帐子如同波浪一样此起彼伏。火把忽明忽亮,像要随时熄灭。
“那么,这些朕都可以不管~~”刘彻上前,猛地一脚踩碎了地上的竹简,不规则的碎片飞溅,吓得少棠身子一抖。
“就算你是又如何,那你就冲朕来,无论你用什么手段,朕都一并接着。”刘彻的声音铿锵,字字有力,他的目光略微放空,
“朕无所畏惧,但现在,你还是要好好的当这个羽林校尉,莫要让和朕一起喝过酒的将士们白白死亡,若是当不好,朕也必让你人头落地。”
头低得更低了,上下牙齿不自觉的咬合在一起,少棠应答的时候,“是”喊得也很干脆有力。
......
“怎么样,够哥们吧”出了帐子,曹襄右手下意识的想要拍拍少棠的背,忽然想到她是个女的,这......于是只能有些尴尬的放下手。
“够!幸好你没说啊~”少棠翻了个白眼。
曹襄似是随意地提起“只要你不要害我舅舅,那么这些我就会全部都烂在肚子里。”
“是是是~”少棠很不耐烦地说“你们真以为我有那么大本事么,各个闲得慌,动不动杀这个杀那个的。”
曹襄摇摇头,“防范于未然而已,你还是太蠢了些,幸好不用在朝堂上和那些大臣针锋相对,不然分分钟就被人卖了。”
打了个哈欠~少棠淡淡的说“我也只想要健健康康,长命百岁,快快乐乐潇洒一辈子罢了。”
慵懒的少棠伸了个懒腰,和刘彻待在一起真是太难受了,好像气温都低了好几度。
曹襄沉默着,眼神里带着温柔,看着身边的娇人的背影。
想要快快乐乐潇洒一辈子很简单么?
当个凡俗尚且还要为生计打拼,身居高位又有自己的忧愁。无论上下都是忙碌的蚂蚱,在生活的大水缸里蹦跳,明明缸口又大又亮,可是你就是跳不出去。
潇洒快乐,说的轻巧
谁不想健康快活一辈子呢~
而我......
唉......
夜空寂静,大营里还是火热一片。三两蟋蟀在角落里的草堆之中作响,或许他们现在就是自由的吧,什么也不用想,依本能而行。
......
刘彻还是告诉了她,此次就是要杀淮南王。
但是绝对不能被别人知道是官家的人干的,至少不能有明面上的证据。因为毕竟没有证据,只能凭借种种现象推测出来。因为淮南王早有反心,领地早就已经屯兵不少,同时广积武器,端午大宴一结束,就迫不及待地要返回领地,却被刘彻以京城安全,待到刺客除尽才肯让离去的借口强行挽留了三天。
那么也就是明天淮南王就要走了。从此地到淮阳王的领地也需要十天左右的脚程。这段时间就是留给少棠的时间。而淮南王的亲卫带来有300有余,并且都是精锐。
对于杀人,少棠内心还是有些抵触的,至少能不亲自动手绝对不要亲自动手。
回到自己的帐子,要来了长安附近的地形图,看了看。
关中地带沃野千里,南临巴蜀,渭河流经很难伏击,只能往稍稍远一些的地方去了。
手指缓缓停在地图上画着的一个谷底的位置,那,就是这了。
......
弓箭手开始训练轮射,并与步兵配合。第一批的弓箭手射箭后,在补充箭矢的时候,步兵向前行进,同时剩下的第二批在放箭,而第一批的弓箭手此刻才补充完成,等待下一次放箭的命令,以此往复。
早就发现没有马鞍这一装备,骑兵战力大减,只能用来当做斥候侦察用。
临时赶工,用兽皮当做座椅,绳子连接木块的脚蹬,这样一个简易的马鞍就制作出来了。虽然可能太过粗糙,但是却要比没有马鞍舒服太多。,
正在演武场上监督着羽林将士们的训练,忽然有人来报,“校尉,有人自称校尉的朋友,此刻在大门外站着。”
“好,我去看看。”少棠心里有些疑惑,自己的朋友就那么几个,来的人想必就是锦仙或是翠衣,可她们怎么突然会来?
刚刚走到门口,就看见两个小辫子晃啊晃,心中正是一喜,直到看到翠衣眼睛一片通红,咯噔一声,立马焦急地跑了过去。
“少棠公子~”小翠衣一见到熟人,立马控制不住自己,豌豆大的眼泪就往外流了出来。
“怎么了怎么了?”少棠来到翠衣面前,用手揉了揉她的小脑瓜。
“锦仙姐姐被人带走了,呜呜呜。”
娇嫩的小手使劲擦拭着眼睛,眼睛越揉越红,可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被谁带走了?”少棠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眉头拧在一起,不会是......
“我也不知道,姐姐这几天很奇怪,给我些钱让我在外面玩,白天都不让我回去,直到今天,我一回酒楼就远远地发现姐姐和一个长的很漂亮的女子在一起,然后上了她的马车,就再也没有回来了。”
“这......”少棠想了想“那她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
“就剩下一封书信和钱,上面说姐姐回家了,让我不要来找你,可不找你,姐姐怎么办呀~呜呜呜”翠衣小小的身板因为啜泣不住的发抖,她顿了顿,忽然抬起头来,说“对了,我还打听了那个漂亮女子的身份,是淮南王的女儿。”
果然,锦仙是淮南王府的人,而且显然很重要,而行刺失败后为避免被查出来就要把她带走。
可问题最大的是后些天自己就要带人伏击淮南王了,若是锦仙在车上,自己就不能再用现在训练的直接粗暴的战阵了。
短时间想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看了看可怜的翠衣,她现在应该也无依无靠的。
少棠深呼吸了一下,让自己冷静下来,温柔地说:
“没关系,我一定会把她带回来的,好么?今日之后你就先住在我们营地吧,不要乱跑就好了,毕竟这里是军中大营。”
翠衣点点头,乖巧地跟着少棠进了军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