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落下帷幕,褪去白日里湛蓝的外衣。
阴暗的角落里,杀机四伏。白日里的兵来将挡,到了夜间,就变成了斥候们之间的较量了。
为了保证发起冲锋时,离得敌营尽量近些,所以需要先逐步清理前进范围内的敌人斥候。
摸了摸腰间愈合许久的伤疤,老兵有些感叹。
上一次和那位擅长潜伏的匈奴斥候搏命,双双倒在战场上。最后自己侥幸被换班的新兵发现,这才捡回一条命。
眼前,是一片半人高,随风摇动的草丛。月色洒下,弯弯的叶尖被铺上一层淡淡的银霜。
但这位老兵斥候知道,像这样的地点绝对不能掉以轻心,往往在这优美的景色之中,最有可能暗藏着敌人的身形。
微微侧身向前匍匐,绕过这一区域。老兵趴在地上,四下静悄悄的,除了些知了的声响,此外再无其他声音。
偷偷转到了草堆的后方,黑夜里想要判断这一块区域是否藏有人还是极难的,那就不需要判断了,这种时候采取别的方法可能会更为直接快速一些。
老兵慢慢拔出怀中的小刀,深吸了一口气,一蹬腿,整个人飞扑了上去。
刀没入血肉之中,身下之人猛然开始扭动,老兵眼疾手快双手将那人头颅垂直一转,只听得咔嚓一声,那人不在动弹。
“呼~”擦了擦汗,老兵在他身上摸索了一番,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最后才用刀子割下来他的头颅,从容地往回爬去。
而其他地方,也差不多上演着着同样的一幕,而后方的轻骑也正稳步向前行进着。
.....
匈奴大营之中,
“哈~~”一个看门的打了个哈欠,不知怎么,心中一直心神不宁的。
“乌璐多~要不要我给你换班啊?”身旁,一个壮壮的汉子说道,乌璐多看了他一眼,发现是同乡的罗谷屯。
说实话,对于这个同乡而言,乌璐多是有些羡慕的,这家伙身形硕大,肌肉发达,还比自己高上半个头。而自己只是正常匈奴人的身形,看着毫不起眼。
虽说平日里,两人不曾有过密切的交谈,但这个时候这家伙居然能叫出他的名字,还是让他感受到了心里流过一丝暖流。
“不用了,很快就换人了,再坚持一下。”乌璐多蹲了下来,休息一下。
“喂,你说大单于为什么要要学汉人那一套,还想着南下建立什么,额,都城啊~我觉得在草原挺好的,有吃有喝。”
乌璐多想了想,随即笑了出来“可是,你看每到冬天,我们就要去抢汉人的粮食,虽说那汉人各个瘦弱不堪,但每一次抢夺我们也会损失很多草原子民,不如学着汉人抢个地盘当大王,这样就不用再跑来跑去了。”
“这样么啊。但是,再也见不到冰原了,那我们还能叫狼王的子孙么?”
乌璐多摇了摇头“是不是,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们的威名是我们自己打出来的,和那灰毛有什么关系?”
“嘿~我还是总叫自己狼王的,你别这么说。”罗谷屯弯腰锤了一拳他的胸口。
“好吧好吧。”乌璐多嘴角一笑,站了起来。
或许真到了大单于说的那天,大伙就不用再为了粮食发动战争,那或许就是真的和平了吧。
天空中,一团乌云缓缓飘过,遮住了圆润的明月。
一只饥肠辘辘的秃鹫疾飞,嘴里叼着一坨烂肉往巢穴的方向飞去。这样的吃食是不够巢穴里所有的小秃鹫吃的,所以只有力气最大的小秃鹫才能从兄弟姐妹那抢夺下食物。
然而有了吃的的秃鹫更能抢过其余同伴,所以强者越强,弱者越弱。这样的习性伴随着一代又一代的秃鹫,还被美曰其名为“优胜劣汰,适者生存。”
然而若是秃鹫早一点飞去找吃食,可能所有的秃鹫都能有吃的,都能存活下来吧。
......
“火箭准备!”
大营外面忽然有人喊道。随即突兀地,平原里出现数不尽的流火。流火先是一顿,还清醒着的匈奴看到这一幕,下意识吞了口唾沫。
奔腾火焰窜上天空,密密麻麻带着破空声从天而降。
灼箭纷纷何所似?未若陨星从天降!
有不少的火箭在空中就熄灭了,然而更多的,在接触上匈奴帐篷,皮草,粮车的刹那燃起凶烈的大火。睡梦中的匈奴纷纷惊醒,鬼哭狼嚎地冲了出来。
然而首先迎接他们的,是不断涌入的大汉将士手中泛着寒光的宝剑。手起剑落,匈奴人头落地,鲜血喷洒在帐篷上,如同瀑布一样倾泻流下。
“杀!”霍去病一声喊道,手中长矛猛地一掷,将一个匈奴钉在地上。
两军瞬间撞在了一起,虽然从形式上更像一头凶兽趁另外一头酣睡之际骤然发动猛扑。
少棠亲眼所见,有些逃错方向的匈奴再翻过自家的木栅之后,转眼间死于乱刀之下。割下的头颅没有拿稳,掉落地上,转眼间就被来来往往的人踩成血肉模糊的圆球。
刀劈在匈奴的帐篷上,发出让人难以忍受的酸涩的声音。随后里面飞出几柄弯刀,偷袭了正欲入内的大汉将士。随即更多的士兵一拥而上,踏平了眼前的一切。
心中一阵干呕,飞溅的肠子,断臂残肢一地,让混在人群中的少棠颤抖不已。
“我要适应......没什么可怕的......”少棠心里颤抖着念叨哆哆嗦嗦。然而身法不住地闪避,逃离开有敌人的区域。
握剑的手犹如灌铅了一样,怎么也抬不起来。
忽然,迎面一道粗大寒光劈来,少棠下意识的一挡,一股巨大的力量把她弹飞了出去,砸落在一旁。
“保护校尉!”身旁,几个士兵冲了过来,挡在少棠前面。
少棠起身,看见那壮实的匈奴人,青筋暴露,身上伤痕累累,还在咆哮道“怂包汉人!来啊!让我罗谷屯看看你们的厉害啊!”
他的身后,还有一个相较于瘦小的匈奴,颤巍巍的。
“冲!”三两士兵团团围住,发起了攻势。
耳畔忽然传来衣袖在风中呼呼的声音,霍去病一脚蹬在地上飞了过来,看了一眼粮车里呆呆的少棠摇了摇头。
“你在干什么?”霍去病冷冷地说。
“我......”少棠说不出话。
“马上要撤离了。”霍去病丢一下句话,拔剑冲向罗谷屯。
“哦?”匈奴大汉眼见着一个带着凶鬼面具的汉人将军朝自己杀了过来,心中一颤。
“装神弄鬼”下盘一沉,醒悟过来的大汉也是迎面冲了上去,地面震得人脚底发麻——这家伙如就同一个人形巨兽。
霍去病冷哼一声,手中宝剑快如风,一瞬间带起层层残影,穿刺如同闪电过隙,根本看不清。
高处挂着的灯笼被风吹的猛然剧烈的抖动,地上众人的虚影也是散乱一片。
恶鬼与凶兽只见的屠杀,却远没有想象中的那般激斗。
只见银光乍起,身若游龙,闪烁的弧光陡然划开。
嗯?疑惑的情绪刚在罗谷屯心底起来的刹那,手上传来一阵剧痛。
斧子带着自己仍保持着握着的姿势的手臂飞出,冷锋一转,一道血痕出现在本欲失声痛呼的罗谷屯的脖颈上。
重物缓缓倒下。
去病的背影僵直地站立着,眼角凝视着少棠,目光里没有任何表情。
笔直的右手直挺挺地握着长剑,剑身搭在那个瘦弱匈奴身前,只需轻轻一挥,又是一条生命消散。
“报!”身后一个士兵跪下,急切地说“浑邪王正带着大量人马往这边赶来。”
“再等一等。”霍去病冲少棠喊道“你来解决他!”
少棠呆呆地凝视他,泪盈盈的目光里充满了抗拒。
“过来!”霍去病怒吼道,她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生气的去病。
少棠脚步沉重地走了过去,周围的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宁静。只听地见自己的喘息声,以及霍去病暴躁的催促声。
那个被剑指着的匈奴浑身颤栗着,冲着少棠微微摇了摇脑袋。
他的脸上写满了恐惧,双手放在脑袋边上,瞳孔瞪得老大,身上满是灰尘。嘴角处倒卷的血肉死皮交织,原本高耸的鼻梁遢拉着,如同远处的山脊。
“不要逼我!”少棠走到面前,恳求一般地说。
“你给我杀了他!”
少棠左拳头砸了砸自己的脑袋,眼泪涌了出来“我不怕!但我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做不到!”
“你给我杀了他!!”又一遍。
“将军!快来不及了!”一旁的士兵单膝跪地,焦急地恨不得自己亲自一刀把那匈奴给劈了。
扑通扑通,胸腔里有什么要跳动出来。
“你给我杀了他!!!”
声音吼得宛若让人耳膜震裂,就在这时,那个匈奴忽然一脸惨笑,不见丝毫恐惧。
他那举起放在脑袋旁的双手居然瞬间从后脑的衣服处抽出一柄细刃。
他作势,就要劈向霍去病。
“小心!”少棠喊道。
去病宛若成了聋子,一动不动,丝毫不避。
一切的一切,化作如雷一样的轰鸣。
脑海里交织的,杂糅的,恐惧的,想象的,瞬间化作一条漆黑的直线,又像水纹一样荡漾开来。在那空空泛白的世界里,似乎只剩下了本能。
眼疾手快,指头一握,精准发力,
手起,
剑落,
一切似乎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