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启禀圣上,西路军于河西之地大败休屠浑邪部,目前已经深入北方草原。”
刘彻正襟坐于朝堂之上,台下众臣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一时间整个朝堂乱哄哄一片。
只见从大臣中走出一个青色衣服的大臣,脸上洋溢着春风。纤长纤长的胡子就像是粘上去的似的,随风摆动。
他上前一步,恭敬地说“贺喜圣上,此乃我大汉难得之大胜,圣上慧眼识英雄,令老臣佩服,佩服啊。”
周围一片唏嘘,嘁,拍马屁的。
刘彻没有理他,甚至可以说是表情毫无变化。呆呆的,不知在想什么。
这时候,站在百官最前方的一个人走了出来。只见此人身着白羽,衣服身后衣带顺滑地铺在地上,颇有不凡之相。
“圣上,以我所见,还是应当入了那匈奴王庭,一举击溃并夺了那匈奴气运为妙,而不是寄托长生于那茫茫东越之地。”
此话一出,刘彻猛地抬起一眼,盯着这人。
周围百官立马喧闹了起来,刚刚那出来的马屁精大臣猛地一跺脚,怒斥道“朝堂之上,应是谈论该谈之事。除了祭祀等正礼之外的鬼神之事,不可在朝堂上胡言乱语。”
“哦?”这人微微侧身看了看他,“保得圣上龙体长延不是该谈之事么?”
“这......”大臣一时语塞。
刘彻平静地看着下方这出闹剧,双眸之中古井无波,良久,淡淡地说道,“公孙卿,有何高见。”
听得此话,顿时大臣一方气势一颓,不再说话。
“古往今来,多有帝王派人前往东越之地探寻长生药终无所获。然而若今陛下若大败匈奴,夺得匈奴气数补充自身,那便是超然始皇帝一统六国之功。毕竟始皇帝夺的是自家气数,而非外族,有违天伦。”
没有直接回答公孙卿的话,因为此事太过冒险,一个不慎,西军就会全军覆没。然而长生和不世之功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谁不想流芳百世甚至可以亲耳听得后人夸耀自己的功劳呢?
刘彻微微松软了身形,将身子靠在龙椅上。见状,春陀上前一步,喊道“退朝!”
众臣心中惴惴不安,然而也无可奈何,起身行礼后,眼神不善地盯了一眼公孙卿,随即走了出去。
公孙卿还想说什么,忽然他看见刘彻也完全没有理会他的意思,心中一火,转身踱步而走。
朝堂上就只剩下了春陀与刘彻二人,春陀从一侧端来了茶,茶水微热,水面上飘着几株墨绿的茶叶。
端起喝了一口,刘彻冷笑一声,缓缓说道“始皇可是早早就死去了呢。”
......
“可恶,该死的大汉皇帝。”回到自己屋子,公孙卿满脸的笑容突变,肌肉僵直,面色阴沉,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
“本来想以西军兵从险出放弃稳健的打法,以浑邪和休屠二人的部曲应该是可以直接灭了那西军,谁曾想都是一帮废物!”公孙卿一拍桌子,坐了下来。
低声自语,他阴恻恻地说,“算了,无伤大雅,东军那边应该是成功了,呵呵,再让你们蹦跶几天。”
窗外,阴云密布。
......
漠北,一片荒野
越往北走,气温也越来越低了。这一仗,从夏末秋初开始打,眼下,已经是快要入冬了。
眼下,众人刚刚将阵亡的同僚埋在了地下。
地面上并没有立碑,甚至连小小的土包也没有。
他们来到这片土地上,也长眠于这片土地上。不带走任何东西,只有敌人的头颅随着他们一同下葬。
“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少棠念道。
众将肃穆,为首的一排军士将手中的酒碟缓缓倾泻,甘醇的酒水飘扬进黝黑的泥土里。几只小虫闻着味钻了出来,不一会儿又跑了回去。
回营,少棠骑在马背上,回头望了一眼,身后是紧跟着自己的羽林军,看不清埋葬之所了。
她嫣然一笑,也许来年,又是春风吹佛,万物复苏。
......
“亚父来信了。”霍去病将手中的竹简递于少棠。
少棠一看,信中大多描述中军正陷入胶着的战事,但却希望霍去病暂时先不去增援,而是先行北上。
然而有一条让少棠很是在意,少棠回首疑惑地看了看一眼霍去病“东军失踪了?”
“没错了,而且已经是十天前的事情了。”霍去病说道。
“这......”少棠有些担心,“不会出事了吧。”
“不会,任何一只匈奴部曲也无法做到悄然无息的将一只人数过万的汉军消灭,可能是出了别的变故。”
“嗯”少棠点点头,然而心中却倍感不安了起来。
就在这时,从外急匆匆跑进一个小兵说道“前方出现大量匈奴人马,正在向我们接近。”
“嗯?浑邪王不是已经被我们驱赶向西了么,而休屠王在东面,怎么可能北面又出现敌人?”少棠愣神了片刻。
“去看看。”霍去病拔剑起身。
众人一道走了出去。
只见前方,黑压压一片烟尘漫天,铺天盖地的兵马正朝着这边飞奔而来,数不胜数。
只是远远望去,都能感受到脚下传来的无数马蹄践踏引起的震动声。
“准备作战。”霍去病一挥袖袍。
“是!”
由于持续深入,所以并没有来得及修建放置用于阻断敌人骑兵的木障,仅有几条新挖的沟壑作为缓冲地带。若是直接撞上对面的骑兵,恐怕会造成巨大的伤亡。
当机立断,推上强弩。
弓弦满月,发出酸涩的声音,宛若下一秒就要断裂似的。每台重型强弩上黝黑的铁箭蓄势待发。
负责的将士满头大汗,只待一声令下,就能发射。
一个恶鬼骑在马上,缓缓举起了双手。
所有人都在看向那道身影,对敌人而言,那就是噩梦般的存在,犹如凶恶厉鬼在战场上所向无敌。而对于自己而言,那就是可靠的象征,只要有他在......我们就能胜!
等待,再近些,少棠冷眼看着面前不断接近的匈奴,手中捏着一把汗。
霍去病忽的一摆手,一阵呼啸风平地而起,吹得人头发凌乱。弓弦一弹,弹出清脆的啪的一声,而后化作蜜蜂嗡鸣,不住颤抖。
数十根拳头粗细的铁箭挟风飞出,如猛虎脱笼。
敌人的双眸之中,瞳孔因为惊讶不断变大,下一秒,鲜血迸裂四溢,残肢飞起。后方的人只见的前面传来惊呼,就见一条带血的人头滚落脚边。
惊愕与恐惧瞬间代替了他们脸上原本的嘲弄与疯狂,似乎这一只汉军和以前见到的其他汉军不一样......
“停!”大军之中,一个身穿兽皮的高大汉子一甩手。
匈奴大军刚停,只听一声“前军冲锋!”霍去病拔剑带着一路骑兵冲了出去。
“什么?”高大汉子恍神了片刻,大刀朝着汉军大喊“冲锋!”
一边是气势汹汹的汉军,浑身银白。为首率领的全是身着黑甲头戴厉鬼面具的将军。身若弓弦,虎背熊腰,每一块肌肉都紧绷到了极点,只待爆发的刹那。
另一边是刚停下重新发起冲锋的匈奴,虽然满脸写着疯狂,然而从他们眼角处滑落的汗珠可以看出,他们的士气受到了不小的打击。
“迂回纵深,穿插包围!”少棠喊道,自己带着一路兵马从左出击,而右边交由霍去病的副官。
“杀啊!”三股洪流和对面这条大江冲撞在了一起。
没有让人蹑手蹑脚的障碍,没有铺天盖地的箭雨,只有单纯的真刀真枪的血肉相杀!
这一刻,不是什么突然袭击,不是什么猝不及防,而是纯粹的你来我往!
......
“锦仙姐姐,我......”
清晨,一个扎着小辫子的小姑娘悄悄走到厨房门口,满脸通红。脸上小雀斑星星点点,嘴巴嘟哝着。
“怎么了。”屋子里,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里面走出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身着一身白衣,头上插着银色的珠钗。她伸出小手,摸了摸小姑娘的额头。
“我......额......就是那个小光说他想以后每天都帮我买糖葫芦......”小姑娘的脸颊上红得宛若要滴出血来,低着头,害羞地不敢看眼前的少女,“我好像......就是......”
“噗~”少女好像明白了什么,掩面噗嗤一笑。
“啊?姐姐,你这是懂了没有啊~还笑!”翠衣气鼓鼓地说。
锦仙还在努力强忍笑意,一边笑一边说“这么小,就想嫁人啦~”
“哪有~我才没有呢~再说了......我都14了,不小了......”翠衣又低下头,一只脚的脚尖在地上画着圆。
“好啦,好啦~等你少棠姐姐和霍家将军回来,姐姐帮你和小光去说说。”锦仙说完,忽然又噗嗤地笑了出来。
“姐姐!还笑!”翠衣转身跑了出去。
锦仙看着她跑出院子了,才渐渐停止了嬉笑,平复了一番自己笑得起伏不定的胸膛,忽然抬头看向天上。
喃喃自语,“你一定要回来啊~”
......
红霞起舞,如凤凰腾飞于天际。
硝烟弥漫,烟尘上升,宛若肆意泼墨于画卷。
一轮圆日隐匿于天际,散发着自己光和热,照亮天空这无边无际的幕布。
黄叶浸染红浆,残破不堪,一个又一个被虫儿啃出的小洞交错其间。
脚下尸骨无数,甚至,他坐着的身下,就是用敌人的尸首铺成的“凳子”。
干涸而凝固的血块粘在他的眼角,面庞上厉鬼的纹路也已经被血液填充渗入,边缘处,几个有几个残缺的口子,像是被用刀劈过一般。
头垂得很低,如不堪重负,他的背好似风中弯曲的狗尾草,没有半点精气。
“去病。”身后有人喊道。
宛若死去一样,他一动不动。
“去病?”
眼睫轻颤,干涸的嘴唇里爬出几个字来,
“汇报。”
“我们,只有,一半的人马了。”身后,那个清秀汉子垂着头说道。
“但打赢了不是么。”一阵惨笑,似是感慨,似是自嘲。
“嗯。”后面那人点点头,顿了顿,说道:“我们真的还要前进么?不去支援卫将军?”
“圣上诏令说了,”他一手撑起手中残剑,摇摇欲坠站了起来,“要去更北的地方。”若是兵马不够也无妨,西域诸国也有人派过来了
“这真的有那么重要么?”身后那人有些不忍心,咬牙询问道。
没有直接回答,破破烂烂的将军呆了一会,问道身后破破烂烂的军校。
“你觉得我能做到么?”
似意有所指,然而指向什么大伙也心知肚明。
“当然可以。”
“为什么呢?”
“因为你是霍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