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衍山这边,由于越往上越窄,所以敌人即便数量众多,到最后也要受到限制。
而对面的汉军,则背靠狼居胥山,除此一面外,其他三面全部被匈奴层层包围。放眼望去,净是一片人海。
这一仗,打得昏天地暗。从清晨达到快要正午了。
匈奴方面终于是吹起了号角,纷纷撤退。
满目疮痍的大地上,血色汇聚成了浅浅的湖泊,倒映出天空洁净的影子。
不时湖面掀起波澜与涟漪,那是大汉将士们在清扫战场。
有些地方,尸体堆得有半人高。几个哀嚎着的将士有气无力的摆动自己的双臂,呼唤人来救自己。
这一仗下来,怕是一战就折损了近万人。
“军校。”
地上,忽然有人一把抓住自己的脚,少棠一看。只见一个两条腿都断裂的士兵趴在地上,望着自己。
他的身上还插着几根断裂的箭矢,鲜红的血从额头留下,整个左脸上都是凝固的血块,眼见着气喘都困难,应该是活不了多久了
“军校,给我个痛快吧。”那个将士咳了咳,又喷出一口鲜血。
“不行,你还有救!”少棠蹲下,想把他扶起来。
“别了,我这样,已经跟死没有什么区别了。”
“不会的!你还有救!”少棠大喊“大夫在吗?快来!”
“不用了,咳咳”将士虚弱的说,嘴唇因为流血过多而越发的苍白,眼皮不住地往上翻,“这一次,我可又杀了四个匈奴,额咳咳......军校,我满足了,我儿子应该可以换得一个小官当当。”
他笑了笑,泪水混着鲜血,糊了一片。
“别说了......”少棠眼眶湿润了,把他的手架在自己的脖子上,还是想把他拉起来。
“军校,咳咳......军校,你可帮我算好了,不要......咳咳”说着说着他越发咳嗽了起来,呼吸也越来越急促。
“不要,让.......让军功薄上,上......少......”
他看着天空,瞪大着眼睛。目光里失去了神采,一动不动。
几只秃鹫从上空飞过发出难听的鸟鸣声,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声音。
他还是死了。
“叫所有人速速回营!”少棠一声令下,脑子快要炸开了似的,她强忍着心中这股不明的感觉,往大营走去。
回了营,少棠召集了所有的统领,将地图摊开,直指姑衍山说道“尔等统领,你们怎么看?”
众统领坚毅地看向少棠,说道“霍将军待我们不薄,此战必要把将军救回来!”
“没错,但是,救将军的同时,我们也要让自己活下来!”少棠一拍桌子,环顾四周。
众将只觉得少棠如同一条虎视眈眈的猛虎一样,心中一颤。
战场上,这位军校的实力他们也是看到过的,仅次于霍将军的神勇,不然他们也不会心甘情愿的接受她的指挥。
“现在第一步,先去砍树!”少棠合上眼,似是有些疲乏揉了揉眼睛。
啊?众将有些不敢相信,面带疑惑。
“没错,先砍树。”少棠一招手,让统领围成一个圈,而后说道“如此......这般......”
不多时,统领们一个个面带不解地走出了帐子。虽然心中有些疑惑,但想来应该不是无用之举。
帐子里就剩下少棠一个人了。
外边正是太阳最大的时候,但拉了帐门之后,帐子里已久有些暗淡。
如同雕塑一样的少棠呆呆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忽然,她的眼角流出两湾泪来,滴答滴答。
少棠蹲了下来,抱住自己的双腿,开始啜泣。双肩颤颤巍巍,满面都是泪水。
她的拳头握的紧紧的,整个身子缩成一团,就好像在提防着什么。
一边哭泣,一边嘴里反复念叨,
“我行么?我可以么?”
“这么多人都把命交给我了......我不能放弃......”
“不要紧张不要紧张,他可以.......我也可以的。”
......
“启禀王爷,汉军居然在战场中央修房子?”
“嗯?”休屠王眉头一抬。
一旁,一个大汉走了出来“那房子长什么样。”
“很大,每一个都有帐子那么大,斥候人偷偷看过了,他们正往里面塞着木屑。”
“哈哈哈~”大汉一拍肚子笑了出来,“他们想干嘛?用木屑呛死我们?”
“左贤王,还是小心为妙。”休屠王冷冷地说。
“小心小心,小心个屁。”大汉坐回椅子上,说道“你自己小心不还是被别人打败了么?我倒要看看那帮汉人在搞什么鬼。”
休屠王一敲桌子,正要起身回击道。却被浑邪王拦了下来,说“对了,左贤王你来这儿了,那右贤王那儿......”
“无妨,他是老单于那边的,伊稚斜早就想灭了他,这次,就凭他一支军队把李广引到了东北边去,啧啧啧。”左贤王一笑,眼睛里一丝残刃划过“我们就等着把眼前这伙汉军灭了,然后去瓜分右贤王的羊群和女人吧。”
......
“将军,我们的粮食就够半天的了。”马成一屁股墩坐在地上,僵硬的身子舒展开来,发出愉悦的声音,“不过我想也差不多够了吧”
“你叫马成?”霍去病看来他一眼,一手将剑插在面前。
“小人马成。”他露出干裂的满是鲜血的牙齿,笑了笑。
“看出来了?”霍去病抬头,天空中满是云彩”你很不错,和那个姓曹的一样。”
“多谢将军夸奖,嘿嘿。”
见着傻头傻脑的马成,霍去病难得露出了笑容,“你准备好了?”
马成拍了拍自己的胸膛,说道“不仅是我,还有其他弟兄们,都准备好了。”
想了想,他对霍去病说“您说有没有可能就是......”
话还没有说完,霍去病摇了摇头,指了指山脚下无数的匈奴,又指了指远处的狼居胥,说道“你能从这边,到那边么?”
“这......应该不能吧~”,马成肩膀一塌,垂头丧气。
霍去病神色轻松,脸上呈现出一股淡淡的微笑,“能死在战场上,不是也挺好的么,至少能拖几个走。”
“是好啊~”马成说这话恐怕连他自己都不会信。
趴在地上,去病闭上眼睛,背上虽然是硬邦邦的砂石,却很安心,能给他带来一种满足。
当然了,
若还有机会,
真希望能再请他们去一次酒楼,
只不过这次,
可要不醉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