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年前,临安府。
这些日子,已经死了十七个了。都是三四岁大的孩子。这场疫病说来也怪,都是小孩染病,成人都毫发无伤。小孩子染了病,初时毫无症状,而后突发高烧,头晕呕吐,再不久食欲全无,药石难医,神仙难救。谢家这些日子都闭门谢客,因为谢家小郎也染了此病,家中长辈正吵得不可开交。
只听一人说:“夫人,此去山东路途遥远,小少爷才六岁,又染了重病,哪经得起这般折腾!”
又一人道:“正是因小少爷的病才要去。城里都死了十几个了,请来的大夫没一个能治得好。那山东李一贴早已闻名天下,专治儿科。在家看着小少爷一天比一天虚弱,你于心何忍啊!”
“我也不忍,可又有什么法子!疫病害人,此去山东,不说此时天寒地冻,路上流民山贼,哪个都要命。与其如此,不如请人去山东求药,我们就在府里守好少爷罢!”
“不成,来不及了,小少爷发病已有半旬,此时出发,我亲自赶车,马不停蹄,让三娘抱着少爷,少带干粮,走官道,带上老爷名帖,有驿站换马,估算有半旬便能到了!若是来回再耽搁一月,我实在怕小少爷等不起了!”
“够了!什么等不起了,我儿吉人自有天佑,路上些许颠簸算得了什么!”只听谢夫人一声嗔怒,又对阶下一名汉子说到:“刘管事,半旬真能赶到山东?”
刘管事答到:“回夫人的话,我本也是山东人,前些日子有本家兄弟来寻我,赶了架骡车,一路不慌不忙,有一旬就到了。我昼夜不停,想来不要半旬就能进山东境内。官道平坦,路上又有驿站歇脚,就算有些风雪也不碍事。”
“既如此……”
“此事不可啊!”阶下一老汉跪下喊道。
谢夫人道:“老李管家,我意已决。便去山东吧。去喊三娘,再去牵两匹好马。”又对刘管事说:“你随我来。”
刘管事随谢夫人进了书房,接过一封信。说到:“夫人,这是?”
“走到山东再看,路上不可耽搁。不管发生什么事,都给我先到山东再说!听明白了吗?”
刘管事见谢夫人声色俱厉,想来事出有因,只应到:“必不负重托!”说完便收拾行李去了。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万事收拾停当。三娘抱着谢小少爷,坐在车厢里,一脸担忧的看着夫人。这三娘原本是谢夫人的贴身丫鬟,陪嫁带到谢家的,年岁比谢夫人稍长,却还不曾婚配,与夫人名为主仆,实则情同姐妹。夫人平日里打点大事小情,甚是繁忙。自有了小少爷,便都是由三娘带着。三娘对小少爷可以说视如己出。此去山东,只有三娘跟着,夫人才能放心。
“娘……我头疼……”小少爷望着夫人,睁不开眼,可从半开的眸子里依旧能看到,那汪汪的眼泪。
“男子汉大丈夫,不过是病上一场,不准哭哭啼啼。一路听三娘和刘叔的话,到了山东,病就好了。你记着,我谢家男儿,都是顶天立地的好汉。往后不在娘身边,你要学着自己照顾自己,不准事事都赖着三娘,懂了吗?”
“是……”
谢夫人放下窗帘。对刘管事说到:“从后门走,动静小些。”
“是。夫人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