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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婊子有人爱

缤纷慢慢起身下了病床,到处找医生问是谁送她过来的。护士站告诉她是红十字会的周佳明送她来的,医院和红十字会的合作非常密切,红十字会经常送病人来医院.她想,这里一定有红十字会的工作人员吧,她要去问一下,他们把她的艾洛送去哪里救治了,她要去找她的艾洛。艾洛说了,这趟318回来后,他们就结婚,还要生两个孩子,一个像艾洛一个像缤纷,他要看缤纷被孩子们气哭,向他告状,然后他再宠溺的刮着她的小鼻子安慰她说,等着,我去收拾那两个小东西给我的傻兔兔报仇……

多希望这一切都是可以实现的。

缤纷一边想着艾洛一边哭着穿越人群寻找红十字会的人,打听周佳明的联系方式,问问知道不知道艾洛现在哪里,什么情况。焦急的她转着手指上的指环,一圈又一圈几乎要把手指都拧断了,她追逐着红十字会的人到处打听寻问,可是没有一个人知道艾洛。

可是她明明找到艾洛了,她把他从废墟里扒出来,是她抓住了那只手,那只手上的指环和她手上的是一对,这是他们独有的。她不会认错。那是艾洛,是艾洛。

她求助于一个志愿者,那个志愿者很快帮她联系到一个社会救援团队。缤纷作为地震中心灾区被救助的灾民,救援团队给出了绝对的热情,很快就有车来接她了。这时,天已微亮,救援队准备出发.看的出来,车上所有的人都是一宿未睡的,他们是疲惫的,却又是亢奋的.随着摇摇晃晃的车身向前,疲倦袭来,车上的人逐渐睡去。

到了关卡处被拦了下来,所有人下车接受检查盘问。盘问社会关系,检查身份证件,寻问所带物资。当然,缤纷没有证件。她只好如实讲述自己所记忆的事情经过。当讲到是红十字会的周佳明送她去了华西医院时,程西上前帮她解释,向检查人员作证说“军官,这是我的证件,我是联大的老师,这位女士是震中灾民,我作证。送她去华西医院的时候我也在场。”

缤纷不禁惊奇起来“你也在?是你们救了我吗?你知道艾洛的情况吗?艾洛在哪里?”

“艾洛?我不知道呀,我是昨天进去的时候被挡在警戒线外,并没有进去,是你昏倒后被送回华西医院的时候,我才搭的车。”

“哦,原来是这样”缤纷失落的低下头。

车辆进入映秀.

缤纷走在这条熟悉的路上,这条路她走了几千遍几万遍,可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陌生过.滚石,断裂,坍塌.一片狼藉.清障车挖掘机不停的作业,路面已经勉强通行.地震后连续几天的大雨已然把所有一切冲刷干净,,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反倒是活下来的树的绿色更加青翠,花的彩色异常鲜艳明丽.但凡是活着的都显得无限生机勃勃.一派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景象.

缤纷找到艾洛时的那一片废墟依旧砖石泥沙堆叠,没有任何变化只是雨水把泥沙压的更加坚实。缤纷跳下车来到医护队问有没有人知道艾洛的情况.但是几番寻问下来,没有人了解这个情况,她才知道,医疗队已经交班换了人,况且每日抬出去的人千千万,艾洛不过是其中之一,又有谁会像缤纷一样的在意他呢。

缤纷跟随程西的救援团队辗转于各个受灾救援点进行物资发放,同时查找艾洛以及所有家人和熟知村民的情况。过了几天,灾情稳定,活着的都被安置,遇难的也部分公布,哀情的多哭泣,活着的多欢喜,该认领的也必须带着悲痛去认领,国家有一些抚恤,可是家园何在?亲人何在?再多的抚恤金又有什么意义.雨后再灿烂的阳光也晒不透这潮湿的心呀。

缤纷也来到镇政府查看公示栏,几番反复希望失望希望失望折腾下来,她的内心已经麻木,当看到艾洛和所有家人的名字赫然醒目在遇难者名单的时候,她并没有想象中的悲痛崩溃,甚至连眼泪都流不下来,麻木无感.

她来到认领处在艾洛和家人名字后签字确认。是的,现在她一人独活。在为他们火葬前,她取下艾洛手上的指环擦了擦重新为他戴上说:艾洛,你先走,我后来。再相遇,我会以指环来和你相认,请你一定一定要记得。她的眼泪还是落下来,掉在了艾洛的手指上,如果迷信是真的,不可以把眼泪滴在去世的人身上,这样会灼伤他的灵魂,那么缤纷好想在艾洛的灵魂上灼上自己的印记,来生好找个借口再相遇。相爱的人,一生是不够的吧。

灾后重建工作开始,国家有补贴。缤纷在老宅基础上重新建了房子,一直忙到11月底,秋色褪去。

那日的天空大雾弥漫,山间云层厚到抹不开,路面潮湿,微风吹不散这浓雾。映秀的秋冬景象差别不太明显,不似北方金黄灿烂或者云朵高飞,冬日里也不见树木凋零,白雪皑皑。缤纷自己是矛盾的,她甚爱这永不凋落的翠绿,也向往经冬后新发的嫩芽。走在这样的山路上,她有时心生安宁的欣喜,有时又多感落寞。

走到艾洛的坟前,她像往常一样,拿出一块糍粑,蘸上红糖汁。

“艾洛,我好想你,这是你走后的第100天,我今天做了你最喜欢的甜食,你总是爱吃甜的,你说你小时候长的胖,你妈妈不给你吃糖,你偷着吃,结果吃着吃着睡着了,糖在嘴里还没化呢,糖都黏糊糊的淌到了枕头上。小时候的你一定很可爱吧,就像我们的孩子一样,他在我肚子里已经5个月了。艾洛,你有孩子了,他一定会像你一样可爱的,如果他非要吃糖,我一定会先打他屁股,再给他吃糖。以前你说,你希望我们可以生两个宝宝,一个像你一个像我,然后看他们打架抢东西,再教他们欺负我,然后你再看我向你撒娇,假装为我报仇,你说你多坏。”

缤纷已经泣不成声,那个最好的男子就在这里,咫尺之间,却天人永隔,再也看不到摸不着,她虽然活着,却如同死去,但又不得不快乐,为着艾洛的孩子,那是他们之间共同拥有的唯一的关联。哭了好久,她头好晕,缓了好久方才慢慢站起,走到树下拿出一个小肚兜“艾洛,你看,这是我给孩子绣的,我是不是心灵手巧呀,快夸我嘛,我才不像你说的是笨兔兔呢,我是聪明的兔兔,只是在你面前,你为我挡住了所有风雨,我根本没有施展的机会嘛。这上面是我最喜欢的郁金香,这郁金香一株只开一花,骄傲且挑剔,系不系很可爱呀?嘿嘿。嗯,我给咱们的孩子取名艾不落,好不好,我希望他能拥有这世间最好的感情,且一生不变”

“嘿!你挺贪心啊!”

缤纷听到声音迅速跳起来“谁?谁在那?”

她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那个身影从浓雾中走出来,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她觉得那人有点眼熟,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缤纷小姐,你好哇。”

“程西老师!你怎么来了?”

“这里我陪你来过,你不记得了?”

“呃,对不起,那段时间,我只顾上悲伤了,却忘了身边人。那时多亏你们陪我料理所有的事情,包括修这座坟。我家收拾好以后,我有到处打听你们的,可是来去匆匆,忘记留下你们的联系方式了。你现在来?是怎么了?”

“我辞职了,离开了联大。”程西黯然。

缤纷突然自责,觉得自己太粗枝大叶了,程西和她并肩作战那么多天,帮她做那么多事,她却未分出心思去真诚的关心一下这位珍贵的战友,他并不欠自己任何东西,自己却欠他那么大的一个感恩。悲伤过度容易使人迷途。

程西看到缤纷的失神,惨然一笑“没事啦,记不得我的人多了,不算什么”

“程老师,这次来是要做什么么?”缤纷回回神,弯腰收拾篮子。

“我来这个奋斗过的地方看一下,就回云南了。”

缤纷站住回望他“云南?程老师是云南人?”

“丽江,知道吗?”程西顺着缤纷的脚印往前走“以后不要叫程老师了,叫程西。”

“嗯”缤纷淡淡然的继续往前走。

“缤纷,你现在怎么样?好像还没有走出来似的。不过也难怪,同时失去所有亲人,也不是那么容易恢复元气的。不过看你现在,怕有5个月了吧,一个人能应付吗?”

“还可以,程西,丽江很好是不是?最近几年旅游日记里总是把云南丽江西双版纳列为旅游首选地”缤纷停顿下来,等待程西给她的想法一个确认。

程西淡笑“是,不过我家离旅游景点很远。如果你想去,我愿意做导游。其实无论哪里的风景都有好有坏,所谓旅游不过是从自己呆腻的地方去到别人呆腻的地方.而且,这风景听来的总不如自己走过的看过的领略过的好,只有自己感受过的才算是自己的,别人说的始终是别人的感受。有时你看到她的阴雨,可别人去的时候却是晴空,别人便告诉你,她是明朗的,你却说她是灰暗的。她把晴天给了别人却把阴雨给了你,这能怪她吗?不能,生不逢时,才是最好的解释.人还是要相信命运。”程西越说越激动,几乎怨愤起来。

缤纷不再说话,她不能领会程西所说的这种情形。为什么同样的一个地方会有那么多不同,或者他在指别的?他是怎样的一个人?职业上来说,作为联大的老师,他在她的云彩之上,可他看起来总是这样的悲伤,他和艾洛不同,艾洛是温暖的,程西总是有一些寒冷。

走到山下,有一些人挑着担子卖着少量的菜,缤纷买了一个青南瓜。“程老师,中午我们吃南瓜馅饺子好不好?”

“好,你喜欢吃面食?我不太喜欢。”程西似乎还未从刚刚激动的情绪中平复过来,语调也又生又冷。程西心中有很多不可理解想要得到答案,他想找一个缺口倒出来,很明显缤纷和他是有差距的,她似乎不太能理解他的气愤他的状态和心情。也是,她是个文弱的女生,不似戴红经过世事的浸润,风情万种,善解人意。哎。

缤纷看着程西开始出神,怎么感觉两个人这么近却又无限远呢。他不喜欢吃面食,可是南瓜既然买了,那就做了试试吧,也许他会喜欢。

这是一个漂亮的小院,鹅黄色的外墙很是温暖清秀,衬上篱笆和院子里的几株小树,画面倒是很有意境,只是完全看的出来住的人很少,因为只有三间正房,其中一间卧房一间客厅一间书房,侧面有一间更矮一些的厨房,远处有一小间干净的卫生间。因为有国家补贴,村子里其他邻居的房子都是两层以上的大房子,唯独缤纷的小院显得小而清秀,让人不忍打扰。

程西帮缤纷一起做起饺子,很快,炊烟飘起,这全程下来,甚是和谐,程西也仿佛忘记了关于戴红的一切,开始享受起这山间的安逸来了。

缤纷去李孃家说了一声,晚上缤纷和李孃住,她的房子让给程西住了。李孃是认识程西的,她记得那个能干的小伙子,他帮了他们村大忙,而且人又聪明又能干,还相当帅气,为人处事都是让人放心称赞的。晚上李孃喊了村子里的人一起款待这位对南山村有恩的客人,杀鸡宰羊,非常欢快。酒过三巡,已入深夜,一向不胜酒力的程西醉态尽显,酒精麻醉了他平日里压抑的神经,歪歪斜斜间意识开始模糊.他跑出去坐在缤纷的小屋外面醒酒,不知道坐了多久,山风吹醒了他的迷离,他拿起电话拨了那个熟悉的号码,那个号码他已铭刻在心。“喂”“喂,戴红,我要走了,再也不回来了,再也不用像个哈巴狗一样的守着你了,你会后悔的。我对你这么好,好到让我自己都嫉妒,都羡慕。你怎么舍得呢?戴红,他有什么好,长的又丑,不就是会为你买上万的包包吗?我也可以,我可以不吃不喝为你买,你知道的,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我甚至可以为你放弃回云南,戴红戴红”程西开始啜泣“程西,我挂了,以后不要再打给我了。我要的你给不了。”嘟嘟~~~

“婊子,婊子,拜金”程西骂起来,他突然把手机丢入山谷,这部手机还是最新款诺基亚,他买了送给戴红的,可是对方已经有了更新的款式了“戴红,就算你是婊子,我还是爱你。还是爱你,我还是愿意把最好的都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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