撬棍的事先放在一边,邢泽尽自己最大努力解决了那碗土腥味的糊糊。
一来是不想浪费别人的好意,二来也是为了自己的身体着想。
黑夜终于降临,诡异的红色被黑暗替代,康蒂取走了木碗但带来了一盏油灯。
不过今晚上油灯的作用不大,皎洁的月光从天窗射入,照亮了整个帐篷。
邢泽睡意阑珊,他只要一闭眼,奇怪的噩梦就会找上门来。
在第三次从兽皮上惊醒之后,邢泽总算是能把碎片般的噩梦联系在了一起。
罗斯·布莱克,这是人狗没疯之前的名字,在邢泽捡取了掉落物品的同时,罗斯·布莱克的记忆也涌入了他的脑中。
这些记忆就蛛网一样,在他脑中不断延展,随之而来的噩梦让邢泽苦不堪言。
“再这样下去,我一定会神经衰弱的。”邢泽做了一个深呼吸,平复了下自己焦躁的心情。
随后,他起身走出了帐篷外,初夏的凉风吹过,带起了一阵寒意,月光照得大地透亮,即便没有灯也能看清四周。
虫鸣此起彼伏,偶尔会伴随几声夜枭的啼叫,凄惨又恐怖。
仰头看去,邢泽想起了小时候在乡下的日子,如此璀璨的星空不知有多少年没见了。
身后响起的脚步声让他收回了神识,邢泽扭头看去,发现是康蒂。
“你也睡不着吗?”邢泽问道。
康蒂做了一个睡觉的动作,然后摇了摇头,她走到邢泽的身边坐下,抬头看向那片星空。
“谢谢。”她突然说道。
邢泽有些摸不着头脑,他蹲下身子一脸疑惑的看向了康蒂,希望她能给自己一个解释。
康蒂伸出了自己的左手,在月光下,邢泽看见她的手腕上有一串手链,麻绳的。
手链看着有些眼熟,邢泽很快就想起了这是人狗掉落的物品之一。
“这是我帕帕的。”康蒂说道,语气透着忧伤。
邢泽明白了过来,他打着手语询问道:“所以,你爸爸是部族的猎人?”
康蒂点点头,右手按在了麻绳手链上,“猎手,最好的。”
“我深表遗憾。”邢泽满怀歉意地说道,不过话中有多少真心,他也说不准。
自从杀死人狗之后,邢泽发现自己的情感出现了很严重的问题。
他能感觉恐惧,惊讶,激动,难受,唯独无法产生同情。
确切的说,他根本没有身为一个人的自觉,人在他看来,如同一种动物。
所以,他不思念自己的父母,内心也毫不在乎康蒂父亲的死。
“你献祭了你的情感,获得了再一次的生命。”邢泽开始逐渐懂得这话的意思。
如果把这情况放在一个绝世高手上,人们会认为他很酷,会认为这就是高手应有的模样。
可如果放在一个普通人上,那就大不一样了,反社会分子,变态杀人狂,精神病患者又或者是中二少年。
这些标签没有一个是好的,根本不利于邢泽安安稳稳地猥琐发育,所以他必须假装自己还是一个正常人。
沉默了一会后,康蒂又说道:“谢谢。”
“不不不。”邢泽淡淡一笑,“用不着感谢我,如果我不杀了他,死的会是我。”
不过康蒂没有听懂他的话,她一手按在自己的心口道:“恩人,英…雄。”
邢泽脸皮算得上是厚的,但对于此,他还是有些招教不住。
“康蒂,我不是……”
话刚刚说到一半,康蒂起身摇摇手,迈着轻快的步子离开了,她就像一只山猫,来去自如。
“我不是英雄,我只是个骗子。”邢泽看着她远去的背影低声说完了下半句话。
……
外头喧闹的声音让邢泽清醒了过来,他从兽皮上坐起,仰头看了看天空。
令人惊喜的是,天空正常了,红色消退,取而代之的是灰蒙蒙的阴沉。
看样子,今天不会有什么好天气了。邢泽拍了拍的脸,好让自己清醒些,一夜的噩梦让他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
他走出帐篷,看见部落的男男女女都涌了出来,一个个在石子小路上张望。
邢泽的出现立刻就吸引了不少眼光,但绝大多数称不上好,低语很快在人群中响起。
这让邢泽感觉自己就像动物园的大象,被人肆意欣赏着。
忍受着目光和窃窃私语,他来到了那条贯通部落的石子路旁。
引起人们围观的是一位白人女性,她骑着一匹枣红色的大马,从南边而来。
女人的头上戴着一顶棕色的牛仔帽,帽檐压得很低,让人只能看清半张脸。
她上身穿着一件褐色的皮质夹克,底下是一条紧身的亚麻裤和一双牛皮长靴。
马儿前进的速度不紧不慢,甚至有些闲庭信步,在靠近通往酋长帐篷的分岔口时,女人扯了扯缰绳让马拐过了弯。
随着她逐渐远去,围观的人群也四散离散,这对他们而言似乎已经是家常便饭。
邢泽稍稍犹豫了下,最终好奇心战胜了理智,他迈开步子跟了过去。
在酋长的帐篷前,白人女子下了马,稍稍扭了下头,看到她这个动作,邢泽知道自己暴露了,他不再躲躲藏藏,而是站在了一处晾鱼架下。
大概是听见了马蹄声,老酋长从帐篷里走了出来,他拄着那根羽毛藤杖,在看清来人之后,露出了笑容说道:“哦~诺特小姐,约定的时间已经到了吗?”
“是的,耶洛酋长。”女人十分恭敬地弯腰行礼,她的声音有些低沉,但却充满了穿透力。
“好的好的,诺特小姐。”老酋长颤颤巍巍地往前走了几步,“不过这次,我恐怕不能去了……”
诺特小姐立刻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尊贵的酋长,是黑手帮的人又来骚扰了吗?还是说,您嫌就诊费太少了?”
老酋长摆了摆手,慢条斯理地回道:“你可真是个急性子,诺特小姐,让我把话说完。”
“抱歉,是我失礼了,您继续说吧。”诺特小姐道歉道。
“来吧,孩子,我们进去说,外头风大,这鬼天气看起来是又要下雨了。”
诺特小姐拍了拍马脖子回道:“好,请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先把红心安顿下来。”
老酋长扭头往石子路看来,他眯起了眼睛叫道:“康蒂,快过来,把客人的马去拴起来,在老地方,那棵橡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