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皇上与皇后品茶的时候,孟南嘉却遇到了这辈子最难缠的一个人。疏朗俊雅的外表配着一袭暗纹银丝的黑袍,墨黑的发在脑后松松的被一节白色的绸缎系着,把他整个人衬托得轻松恣意。“你究竟要做什么?”孟南嘉很不能理解,明明窑边热的要死,连工匠们都不肯干活,南嘉为了查看火势,却不得不在窑周边的通风口观察,可是这个男人,自皇上和皇后走后就一直就这样站在她身边,南嘉都有些怀疑,莫不是刚才得罪了二人,要把自己软禁了吧。即使如此,南嘉看着他透着光亮的黑曜石般的眼睛,却也不得不感叹,这样一个深邃有品的男子,可要把天下的女子都哄上他的床啊。
南嘉停下了忙碌的脚步,抬起眼来认真的看着这个男人,在她年轻的生命里,从来没有遇见一个男人让她怦然心动。这个男人的眼睛里如同有个谁不见底的漩涡,任何东西都会被席卷沉迷。“你是谁?”南嘉站在他的对面问。
“梅清展,皇上的启蒙帝师。”男子不慌不忙的回答者,似乎料定这个女孩会因他的名字而变得诚惶诚恐,立刻拜倒。可是孟南嘉只是简单的点了点头。“我是孟南嘉,我们正式认识一下吧!”南嘉礼貌的向梅清展施了个礼。不知为何,一向谨慎的孟南嘉竟然有了一种想与此人结交的冲动。
“你可想进宫,成为皇上的女人?”梅清展压低声音轻轻问道。
南嘉一脸错愕,不知眼前这个男人究竟在想什么。“当然不想。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不要成为那宫墙里的花瓶。”南嘉斩钉截铁的回答。
梅清展一愣,悠悠的说:“那我给你和你的哥哥一个绝佳的借口,就说我喜欢你,你我已有了婚约,所以不能答应皇上带你入宫的好意。”梅清展淡淡的笑着,绝美的容貌让站在身侧的孟南嘉都有些逊色,他看着这个女子,一开始自己只是想劝说她不要进宫,没想到这个女子压根就跟他想的不一样,她不想入宫成为尊贵的皇妃。这倒让他有些错愕。
在他眼中,这个女子不是多么好看,身上却散发着一股难以被忽视的气质,一种自由洒脱又坚定的气质。突然间让梅清展有了一丝沉迷。
南嘉听了他的话,一下子愣住了,她为什么要找个借口,皇上有说要带她入宫吗?和眼前的男子有婚约,可是她还不认识他。
“‘南有嘉鱼,烝然汕汕’,你这么喜欢做东西,可想过把这些东西卖出去?”男子问道。
“当然想了,可是只是做就已经让爹爹和娘不开心了,更何况要出去卖啊,他们肯定不会同意的。”南嘉见此人开口就说出了自己名字的出处,又对他多了一份好感。
“或许不必你出门,你可以全部交由我,我来给你铺路。”男子饶有兴致的说道。
“你,这是为何,你为何帮我呢?我又为什么要跟你有婚约?我们素不相识,又没有什么交情。”南嘉的眼睛里有了一丝警惕,像极了一只炸着毛的小猫。
“我很看好你的手艺,你做出的东西,在莫乌一定有很好的销路,如果跟你合作,是不是可以让我也从中赚点银子,以供我宫中庞大的人际关系的打点。”梅清展几句话将自己的原因和目的交代的很清楚,南嘉看着他眼睛里的真诚,似乎也没看出什么不妥,毕竟是得到了他人对自己手艺的认可,孟南嘉心里说不出的熨帖,她盯着梅清展几秒钟,却没有答应他。
“让我考虑考虑吧!”
“好,我给你的借口,记得跟你哥哥说,还有,这个你拿着,这是你和我的定情信物。”梅清展扬起淡淡的笑,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手环。
说这是个手环而不是手镯,是因为这个赤金手环没有任何装饰花纹,只是通过两条赤金的细条旋转扭转打制而成。通体上只有几个小小的圆孔。南嘉没有接,抬起头淡淡的看着他,这个跟他父亲差不多年纪的人,虽然让她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和好感,但是他所说的一切对她来说太不可思议了。
一直以来在父母和哥哥的爱护下的生活顺心顺意,她从来没想到皇上就路过小住,就给她的生活带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要么成为妃子,放弃自己所爱的一切,要么就要和面前的人定下婚约,可她并不想结婚啊。
孟南嘉一字一顿的对眼前的人重复着这句话:“让我考虑考虑。”说完并不管不顾的看顾她的窑口去了。
梅清展淡淡的摇了摇头,收起手环,快步离开了。孟南嘉并不知道梅清展什么时候走的,只是她的心情糟透了。同样糟透的还有孟凡达和他的父母,皇上在下午时分召见了孟凡达的父亲,这个前任的子牙县父母官是个聪明人,自然从皇上话里话外听出了要他将女儿送进宫的意思。作为父亲,他是最了解自己的孩子的,这个女儿自小便是他们的掌上明珠,他们只想让她按照自己的想法生活。不管她想做什么,父母都不曾阻拦过,早已过了及笄的南嘉琴棋书画样样不通,却自小练就了不凡的功夫,又对烧窑颇有天赋。父母虽然头痛,但是也明白即使在她们百年之后,即便孩子没有如其他女子一样,嫁入高门大户,也会因为自己的手艺而生活的很好。身为父母,他们从来没有想过要让他们的孩子入宫,在他们眼中,那是一个有去无回的地方,一旦把孩子送进去,就是日日夜夜的担心。
“老爷,门外有一个男人求见,自称是梅清展。”小厮一路跑进大堂,对上座的老爷夫人报告。
“什么,梅帝师来了!”孟凡达看着自己的父母,彼此对了对眼,父亲让他赶忙向外走,并嘱咐孟凡达“是福不是祸,走吧,去看看,他是要做什么?”
梅清展被一家人迎进门,开门见山:“孟南嘉并不想入宫,皇上的心思我看的明白,于公,我与常丞相是故交,自然不愿当今的皇后娘娘身怀龙嗣,还要看着皇上宠爱新人。于私,南嘉我很喜欢,我希望能把她留在我身边。”
一家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处理现在这个局面,南嘉这孩子算不算在狼窝和虎穴中做选择呢。“我知此事突然,但是这是你们拒绝皇上最好的借口,当然也是最有用的,我可以答应你们,在皇上打消接南嘉进宫的念头之后,我可以给她两年自由的时间,两年之后让她自由选择是不是要与我大婚。”梅清展表情淡淡的,可是却是异常坚定,对这个县主家庭来说,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孟凡达看着愣愣的父母,心中不觉戚戚然。按照他们孟家为人处世的原则,今日南嘉承了帝师的人情,摆脱了入宫的命运。他日无论如何,也是要报帝师的恩情的。如果帝师坚持喜爱南嘉,别说两年,就是十年,妹妹南嘉也没有第二个选择。
在这片土地上,一个女子是无法决定自己的命运的,即使被家人保护的再好,终究还是要被裹挟着嫁人,生子,一生围绕着一个男人过活。
毫无疑问,孟凡达的父母答应了梅清展的要求。父母是不愿意让南嘉陷入到宫墙之内,过那种人人自危,互相算计的生活的,好歹梅清展只是个帝师,梅苑内没有妻眷,结构简单。如果南嘉得梅清展的宠爱,也不失是一种幸福。
是夜,南嘉一个人在窑口旁坐着,精心的照管着窑内的火,明天一早就可以开窑了,这批器皿是她筹备了小半年的时间才做好的。出了精致的造型之外,还在釉料中加入了一种她自己发现研究而成的一种材料。她将这种釉料用自己的名字命名,称作南嘉釉。为了这一窑,她还特意组织人到山上捡了3000斤的松枝,整个窑火都是用松枝助燃的,就为了松枝燃烧时产生松脂,对窑内的器皿起到滋润的效果。她很是焦虑这种釉料会产生什么样的效果。同样让她焦虑的还有白天发生的事情,哥哥已经告诉她父母同意了梅清展的建议,可是自己真的要这样嫁给梅清展吗?这让她挠头不已,她不明白为什么就是皇上来了,就打乱了她所有的生活。
一阵微风袭来吹醒了她的沉思,孟南嘉起身看了看窑火,再回来时,在刚才自己坐的地方看见了梅清展。
“你怎么在这里?”南嘉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下午去你家中与你父母已经谈妥,你将成为我的夫人,现在还要这样拘谨吗?”梅清展一袭松绿色的长袍,系着月白色的玉腰带,显得清爽干净,与眼前这个黑衣黑裤,满身是灰的女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我从来没想过要改变现在的生活。我很喜欢烧窑,很喜欢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可是成为了你的夫人,我就要像其他女子一样,将自己变成夫君的附属品。”南嘉说着说着,竟有了些悲凉。
“我并没有让你做我的附属品,我只想让你过的快乐,就像现在这样。”梅清展暖暖的回答着南嘉。从一开始对这个女子不想入宫的好奇,现在他已经渐渐发现自己喜欢上了这个与众不同的女子。她是他见过的打扮的最难看的女子,也是她见过的活的最有趣的女子,这样一个人,如果常伴在自己身边,会给无聊的生活增添多少乐趣啊。
“我可以继续烧窑吗?”南嘉不可思议的看着梅清展。
“不止这样,我会让你过的更快乐。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只是有一点,你必须接受我的保护。相信我,我只会让你过的更快乐。”梅清展轻轻握住了南嘉的手,南嘉突然发现手里多了什么,是中午时分梅清展来见她时,给她的手环。
“从现在开始,带上这个,不准摘下。无论你需要帮助,还是需要人陪你聊天,只要你有需要,就吹响这个手环,不管我在哪里,总会有人来保护你的。”梅清展把手环给南嘉带上,示意她吹一下试试。
“滴————”一声尖锐的鸣笛声从小小的手环里震荡传出,几乎就在同时,从不远处突然闪身而出了五个黑衣人,这些人身手敏捷,行动迅速,竟在笛声散尽前,已经悉数跪在了帝师和自己面前。
“这是我的暗卫,从今天起,他们就在你的身边保护你。这样你就可以安心做你的事情,等着我来娶你。”梅清展看着南嘉,知道这个女子对自己的好感正在一点一点的增加。他有信心,用不了两年,她就会爱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