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雎自知不胜酒力,上次仅仅饮了两壶桃花酿,便昏睡了好些天,此次断然不敢多饮,却也觉得两眼昏昏,南成王见状,便送她早些去了客栈歇息。
一觉醒来,已是翌日正午,何雎推开窗户,双手搭在窗檐,明媚阳光恰巧洒在手腕上。低头望去,街上车水马龙,南襄城又恢复了昔日的繁荣,不再人人自危,她心中很替南成王高兴。
“能做的都做到了,也是时候回去了。”何雎会心一笑,顿觉如释重负,倍感轻松,自言自语着,随后收拾东西准备回府。
待她行至城门前,只听一声呼唤:“雎儿!”
这一声着实亲切,她立马转身,见南成王驾马疾驰而来,渐渐在自己面前停下。南成王道:“要走都不同我说一声?”
何雎笑道:“回都城便能相见了,想必你也快回去了吧?”
南成王点了点头:“嗯,还要处置太守,再过几日便回去。”
南成王上下打量了一番,见她没有骑马,很是不解:“雎儿是打算走回去?”
这一路风和日丽,阳光充裕,惹得她忘记了马匹之事,小心翼翼道:“着实忘了,不如殿下的借我好了。”
南成王立即下马,将这缰绳递于她的手上,笑着责怪道:“你可是第一个敢和本王抢马的人。”
何雎眨了眨眼,装作没有听见的样子,飞身上马,向城门外前行,还不忘回头说上一句:“等回都城,来靖王府,我再还你。”
南成王目送着她的离开,眼神一刻也不愿挪开,直至看不见她的背影。这是南成王从小到大第一个朋友,他体味到了这种本该在牙牙学语时就体会到的情谊。这女子救了自己一次,帮了自己一次,他心中暗想:这一条人命和一个人情不知何时才能还得清。
这一路向都城行去,何雎的脑海中不断浮现近些天的事情,心中默念不止:说起来,轩主又救了我,这恩情本就还不清了。不仅没还上,却每日都欠得愈来愈多,何雎啊何雎,你自诩宽恩必报,这辈子怕是没机会了。
她越想越觉得无地自容,尤其是想到当时因为自己的自以为是才害得轩主分心,一直保护着自己。如果不是自己剑术不精,也不至于被主将俘虏,轩主也不会动怒,那主将便也不会死。
还好此次轩主没有受伤,如若对手都是无所顾忌的高手,后果将不堪设想,何雎暗暗下定了决心道:“回去以后,定要潜心修炼剑术,不负溟仕轩之名。”
待何雎回到南溟都城,已是破晓时分,连夜赶路令她疲惫不堪,却仍是先去了溟仕轩,不知怎的,明知道“谢”字最为无用,却也想说上一说。
“多谢轩主救命之恩。”何雎冲了进来单膝跪地,向十夜谢恩。
只见十夜满脸惊诧,连忙过来讲她扶起,轻松道:“不差这一次。”
“都怪何雎剑术退步,从今日起,必将苦练,求轩主指点一二。”何雎诚挚地说道,她多希望自己也能有一身好本领,护己护人。
十夜第一次见她对剑术上心,惊讶中又多了几分欣慰,细想片刻,决定传授一套适合她的剑法。
十夜翻找着书架,将一本书取了出来,递给何雎,嘱咐道:“如若你能将此剑法领悟,想必这世间也没有几人能近得了你的身。”
何雎大喜,接过此书,如获至宝,决心道:“雎定当日日修炼,精进剑术!”轻抚着书封上赫然的四字“纵横剑法”,她坚信能够参悟此套剑法,不枉费拥有溟仕轩之名。
“如此?甚好!”十夜微微一笑,不认为何雎能够坚持下去,却将怀疑收尽了心底,以她的天资,一个月以后便能见分晓。
何雎浅笑盈盈,紧紧环抱着秘籍,出门去了。恰巧此时日使前来,两人擦肩而过,何雎立马转身行礼。
日使并未将目光落在她身上,径直走向十夜,脸上写满了对何雎的嫌恶。
虽然不知这日使为何一见自己便气势汹汹,但直觉告诉她日使定是要与十夜演说有关自己的事。
她出门向右边行去,静静躲在转角处,一听究竟。
“轩主,听闻此次渭方城一战,并不顺利。不知轩主可有受伤?”日使关切道。
十夜闻言,皱了眉,冷然道:“仅凭他们,能奈我何?你这是......不信我了?”
日使一向心高气傲,这世间仅有十夜能镇得住他,也是他唯一信赖之人。日使解释道:“并非如此。此次安然无恙只因对方并非高人,如若遇到实力不凡的对手,加之千军万马,你可还要不顾一切护住那个女子?”
十夜听明白他的来意了,目光一瞥,一字字道:“无论何时何地,我必护她无虞。”
日使无奈,双手架于腰间,抬头看天,叹道:“这可不是我认识十夜了。我一直以为这溟仕轩:一无鸿鹄志,二舍鸾凤情。今日笑尘听风、他日酒醉望蝶。如今看来,呵,我怕是想错了。”
听此一言,十夜的目光顿时如寒冰一般,看向日使的那一刻,两人都仿佛被冰箭刺痛,寒意涌上心头,面色却毫无波澜。
十夜直视着日使:“所以,你是要走了?”
“轩主可曾在意我的去留?”日使哼了一声冷笑道。他今日之举,无非是怕十夜被一女子左右,身为天下第一的溟仕轩轩主,怎可有了软肋?
十夜面上一片苍白,佯装无碍道:“你想怎样?”
“如若轩主真的在意溟仕轩众人,在意属下,还望将何雎逐出溟仕轩。况且以她的剑法,本就配不上这溟仕轩。”日使单膝跪地,这一声声央求,却更似逼迫。
十夜双臂微微抖着,若不是因这过命的情谊,日使定不会完好地跪在这里。这突如其来的怒气,不似火,却好似寒夜中的萧萧冷风,低沉道:“你我的情谊还够容你一次。想走便走吧,如若再有此言,怕是留你不得。”
几句逐出何雎的请求,便令十夜抹杀彼此几年的过命交情,此时的日使,心如死灰,胸口隐隐作痛,不复言语,一声长叹过后,似笑非笑走出了大门,此一去,不知是否还会回到溟仕轩......
何雎在拐角听得真切,日使与她速来无怨无仇,也曾暗中相助自己多次,如今要驱逐自己,定然是万不得已,归根究底,还是自己的武功太差、害人害己。
往后的日子里,何雎下定决心,如若一日不能同日使证明自己的剑术,便一日不入溟仕轩。
“总有一天,我会把你请回来的。”何雎望着日使的背影,暗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