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城郊歇息了片刻,何雎渐渐恢复清醒,只见十夜手捧一片荷叶,里面舀了些水,送到了何雎面前。
“轩主,我们可以走了,南成王还在等着百姓回去呢。”何雎说完双手捧着荷叶,一饮而尽。
“好,这就走。”十夜沉沉道。
他早在这群百姓中选了一个头目,为了便于行走,他只向“头目”挥了挥手,此人便懂了他的意思,开始带领百姓有序地列队起来。
何雎看到不好言语的十夜找了个领头人,很是新奇,笑道:“没想到轩主还会这个?”
十夜轻轻一笑,这笑容间隐约透出了一丝得意:“你想不到的还多着。”
在何雎的印象里,这是十夜第一次说笑,这原本清冷模糊的形象,又变得清了些近了些,她在心中暗暗道:这么多年,这倒是第一次觉得你和我似乎很近。
何雎同十夜带着一众南溟百姓回到了南襄城,南成王还未有所准备,听到通传,说是全部的人都回到了南溟,又惊又喜。连忙赶至城门迎接。
“郡主!”南成王在城门大开之时一眼看到了何雎,满心感激,不禁喊了出来:“郡主今日大恩,本王感激不尽!”
南成王独自驾马奔向何雎身边。
“殿下言重了,这次多亏了轩主,何雎并没做什么。”何雎有些愧疚,想到若不是自己拖累十夜,也不至于有所伤亡。
南成王自然知道是十夜的功劳,只是这十夜素来不敬君王,他不知如何开口,何雎这一引言,倒是给了他开口的机会。
南成王拱手作揖,向十夜行礼:“多谢轩主!一举救下所有南溟百姓,这份大恩,本王记下了。”
十夜冷冷道:“照看好她,我便先走了。”转过头来又瞧了眼何雎,见她面露喜色,便知她和南成王颇有交情,想必她也想多在这里逗留几日吧,于是道:“多留几日吧。”
何雎眨了眨眼,愣住了一般看向十夜,此言正和她意,能亲眼目睹南成王平乱的种种,也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快事,于是笑着点头应道:“轩主珍重。”
见她如此急不可待告别自己,十夜微微摇了摇头,不着痕迹地轻叹了一声,便驾马而去。
何雎以手遮阳,看着南成王笑道:“殿下还不请我进城坐坐?”
南成王一直注视着十夜的背影,暗暗叹着:这溟仕轩轩主竟是如此痴心的高人!
被何雎一问,他这才回过神来,打趣道:“哪敢怠慢郡主,请!”
何雎看着南成王的层层笑意,不禁替他感到高兴,还记得第一次见南成王时,两人十分客气,彼此敬重,却又带了些许防卫之心,如今南成王也算有了位知己,起码不用什么事都憋在心里了。想到这里,何雎暗喜,仿佛自己做了什么天大的好事一般。
一进城内,百姓云集,在路旁高声呼道:“南成王千岁!郡主千岁!”
何雎一惊,身为郡主,被人拜见是常有的事,这“千岁”她倒是第一次听到,也不知用在自己身上究竟合适与否。
南成王看出了她的顾虑,驾马快行了两步,来到了她的侧前方,回头道:“不必怀疑,郡主配得。”
这南成王又是这般懂她,果然没有交错这个朋友,何雎回道:“那可否请殿下不要唤我郡主?”
南成王清咳了两声,这是第一次有人愿意与他走近,心中大喜,却淡淡道:“郡主希望本王如何唤你?”
“殿下长我三岁有余,便随了父亲唤我雎儿吧。”靖王府只有何雎一女,自小她便羡慕着别的皇亲国戚官家女子都有兄弟姐妹相伴,自己也一直幻想过能有个哥哥就好了,如今,她很想把南成王视作自己的兄长,彼此扶持,相互依赖。
南成王心想,这靖王虽被称王,却并非皇室宗亲,乃是父皇因其功勋卓著而拜为王爷,自己与这郡主也没有血缘关系。这也一直是他所遗憾的,若论妹妹,皇宫里那些只会莺莺燕燕的公主们,在他心里可比不上何雎分毫,所以也很少有交集。今日若是能有此等知己,也不枉来他被迫南襄一趟。
“好,雎儿......那本王,不是,南成便唤你雎儿。”南成王笑道,“不知雎儿可愿同我饮上几杯?”
一听有酒可以喝,何雎的眼神中闪着些期待,虽然酒量不好,但总是对酒有种难以言说的情怀,连声应道:“自然好!如此甚好!”
两人一路欢笑,并驾而行,一路上落日余晖愈来愈淡,直至一家茶馆门前停下来。
门口赫然写着一个大字:茶。这让何雎好生不解:“殿下若要品茶,早和雎儿知会一声便是。这皇室茶宴,所饮之茶,可都是出自雎儿之手,殿下未曾注意到过吧?”
南成王隐隐一笑,此前确实不知她竟有如此茶艺,可这次着实是带她来尝酒的。南成王不加言语,下马挥手,示意着何雎一同入内。
何雎暗想:莫不是这茶馆里有酒...?便也随着进去一探究竟。刚一入门,满满茶香便扑鼻而来,未曾嗅到丝毫酒的气息。
“别担心,这可是本王这几日在南襄辛辛苦苦寻觅到的宝地,这愁闷可全靠它解了。”南成王带着何雎上了楼,在一处雅间中跪坐了下来。
南成王一拍手,便不知是这茶香渐渐淡了起来,还是这酒香过于浓郁盖了过去,总之满满桂花味道。
“桂花酿?”何雎问道,眼中有一丝惊喜。
“嗯,陈年桂花酿。”
看着掌柜端来两只小盅,一只只有巴掌大的酒壶,何雎忍不住想尝上一番。
“雎儿,请。”南成王示意着。
何雎也没有客气推脱,一盅入口,这淡淡的清甜配以桂花香气,加之酒的灼热,让她不舍咽下,享用片刻后言道:“真是好酒,只可惜雎儿素来酒量不好,无福消受太多,几盅便足矣。”
“尝酒本就是几盅的事情,南成想要的不过是同雎儿对酒当歌,小酌即可。”南成王平静道,难得如此静心安宁。
何雎点点头,沉默了片刻,片刻中又饮下了一盅。黑夜降临,这酒盅却愈发明亮,她攥在手里细细地看,才发现竟是上等玉石所做。这玉盅上泛着的光亮正是皓月当空之景,她不禁笑着感叹道:“古人道,唯愿当歌对酒时,月光长照金樽里。今日,雎儿便以玉盅代金樽,唯愿与殿下淡水交情、风雨同舟。”
南成王拿起酒盅细细端量着,只觉一股暖流从手心流入体内,抬头望向月光,真诚道:“南成愿此情如月光,天长地久。”
随后,二人将盅内桂花酿,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