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希收回视线看着桌上的笼子，毛斯在笼子里很老实，或许是麻药的作用尚未消解，也有可能是疼痛已经向全身袭来他已经无法招架。他安静的伏在角落里，已经放弃运动的乐趣。为了除菌以及防撞击，毛斯带了塑料的头盔，边缘是缝在毛皮上的，透明的外壳罩着清晰可见的电控设备，看起来像是电影里的超级老鼠。它长了一张可爱小脸，比一般的实验用鼠乖巧得多。眼珠是黑色的，又圆又亮，让圆希以为教授是靠颜值选择他成为第一位实验对象。
圆希点开了手机上的由课题组程序员开发的毛斯控制应用，先是给毛斯拍了张照片做头像。
然后给毛斯发出了第一条指令，
“向我挥手打招呼。”
毛斯吃力的爬了两步，面朝圆希，两只手趴在玻璃笼子上，抬起一只朝圆希挥了挥。他漆黑的瞳仁定在圆希的脸上，像在求助。圆希按了暂停键，看了看实验记录的条款，打开了人工智能训练的按钮，将训练强度调整为“微弱”。
设定好毛斯的训练强度。圆希一分钟没有耽搁，收拾了晚课的资料离开了。
和圆希不同，林立是在一架陌生的床上醒来的。
他睁开眼睛，从残破的屋顶的缝隙中看到一条缀满繁星的天空。林立觉得整个身体连同思绪都如同石化般动弹不得。
这又，又，是哪里。
恐惧袭上了林立的心头。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体内有某个隐藏的囊腔装满了诱发恐惧的因素，隔三差五就释放出某种化学物质而让他保持适度的恐惧感。
“你醒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林立转了转完全失去活力的眼珠，视线角落里一张脸逐渐放大，清晰，
“知哥？”
“嗯。”
“我怎么在这儿？”林立张开干涩的嘴唇，声音擦着唇齿硬挤了出来。
“我还想问你，我刚出去烤了尾鱼，回来你就躺这儿了。吃点吗？”
阿知拿着串着鱼的竹签低着头看着摊在床上的林立，签上的烤的酥脆的鱼尾被重力吸引掉在了地上，“浪费啊，这种鱼鱼尾超好吃。”
边说着，阿知弯腰捡起地上的鱼尾一脸遗憾的丢到了垃圾桶里。
林立硬撑着自己的身体靠在墙板上，他还没有从刚刚那血腥的场景中清醒过来。木然的看着阿知缩在角落里吃鱼的侧影，贪婪的样子像是刚捕获到猎物的野猫。
“等我把鱼吃完，带你去个好地方。”阿知笑着仰起头，可这温暖的笑容却像被冰封在千里之外。
林立抬起手臂，用手摸了摸裤子上的血，已经干掉了。大块的棕褐色印迹让裤子失去了原有的触感，变得硬邦邦的。林立靠着墙板呆坐着，刚刚血腥的一幕依旧在脑海里打转。
追上来的一群人用不同的武器殴打那个陌生人，施暴者脸上隐约露出的笑容，一旁服务生漠然的眼神。
“不要，啊，啊，……”男子的声音回荡在林立的耳畔。
“喂。不要紧吧？”林立感到肩膀上传来的温度，阿知的手臂放在了他颤抖的肩膀上。
林立摇了摇头，“刚刚，我遇见一个人活生生的死在我面前。”
“死了？”
“死了，身上，这儿，这儿，都是伤口。”林立在身上比划着，如同自己就是那具鲜血横流的尸体。
阿知在林立身边坐下来，“这个世界里，生死再平常不过了。”
“啊？”林立嘴巴不受控制的张大，诧异的看着阿知。
“但从某种方面来讲，这个世界还是有迹可循的啊，只要想坚持下去就不会轻易的终结。不像在人世间，我们完全无从知晓下一刻是死是活。可以主宰自己的命运不也是很有诱惑力的事情吗？”
“我就想……怎么说，就是……平凡的活着。”
可这又有什么错误吗？并非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想去逞强，去挑战跌宕起伏的人生。
“你不好奇吗？这里究竟是哪里。”阿知抚摸着房间潮湿的墙壁，“我始终很好奇这一切的真相，却迟迟没有办法接近，所以在这里苟延残喘。所谓的坚持也不过是在用显微镜在偷窥这个宏大的世界。”阿知的语气夹杂着一丝无奈，旋即又立刻补充了一句，“但我也不想放弃。”
他看向窗外，眼睛眯着，嘴角上扬，被日光蹂躏得略显苍老的脸颊上有两道不和谐的新伤。
“那个…一直以来拼尽全力才能过上现在的生活……我已经很知足了。我的意思是，”林立的语气突然变得局促，“我根本没有那个能力去挑战这些。”
阿知微微的摇了摇头，他不知道这个轻微的动作有没有被低着头唉声叹气的林立发现。
“大家都是平凡人，那些所谓的不平凡只不过是其他人自顾自的套在他们身上的枷锁罢了。”
“知哥。”
“嗯？”
“即便有一千个问号留在这个世界里，我也就想回布鲁克利过简单的生活。”
林立抬起头，用余光偷瞄着阿知的神情。
阿知把手拄在下巴上，把目光移到窗外，眺望着远处的大海。
“我很理解你。”
“真的？”
“嗯。每个人在生活变得一团糟的时候，都是很脆弱的。只不过，有些人选择把脆弱包裹起来，自己吞噬掉。我第一次过上’波澜万丈’的生活的时候，就只想哭。在船上哭了好久，分不清是海风和泪水哪个更咸。”
“在船上？哭？”
“嗯，眼泪流的很凶，但却不能发出一点声音。”
一道刺眼的日光射进房间内，瞬间的又紧随着一道黑影，打断了阿知的陈述。
“林立，不好了。”阿知警觉的站起身，“一会这里会有一场崩坏。”
“崩坏？”
“嗯，崩坏，大地裂开，就像上次的那种。跟我来，先送你回去。”阿知迅速推门进了画室，林立紧跟在后面，可走进画室，映入眼帘的是一面浑浊的镜子，完全失掉了往日的清澈，有无数个灰绿色的漩涡在其中盘旋。
“这是什么？”林立颤抖着举起食指，指着那面混沌不堪的镜子。
“你暂时回不去了。”阿知把手放在裤子口袋里，顿了顿，“真是很抱歉，明明你刚刚经历过那么不愉快的事情。”阿知转身推了林立一把，催促林立回到那个狭小的卧室。
“你还是跟我走一趟，不然一会崩坏来了，这里，还有这里，”阿知伸出双臂在房间横竖划了两下，“全都裂开，我觉得没有必要留在这里找死。”
死。
林立吓得一哆嗦，木然的站在角落里。
阿知走到柜子旁边，利落的打开柜子上的锁，柜子里整齐排列着的箱子。阿知搬了个椅子站在最上方，拿下了其中一个，从阿知竖起的二头肌可以断定这家伙重量不轻。
“来帮个忙。”听见阿知的请求，略微恍惚的林立走了过来，下意识伸出手接过阿知手中的箱子。林立低估了箱子的重量，脱手摔在了地面上。
“哎呀，可别摔坏，我赔不起。”阿知蹭的从椅子上跳下来，紧张的打开了箱子上的电子锁。
林立隐隐约约的看到箱子里有一面曲面镜，将自己的身影扭曲着映在里面，像是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挤压着，甚是恐怖。
“今天我要去把它还了。”阿知指了指箱子里的东西，抬起眼睛看了看林立。
“时间不多了。”
阿知站在床铺上又拿了几个箱子下来，
林立愣愣的看着阿知打开新拿下来的箱子，里面是一套先进的机械设备。林立看不出它们的用途，其中有个带着一个圆柱形的环，中心是一个尖锐的口径。阿知小心翼翼的把这个陌生的东西从盒子里取出，装在皮质的保护套中，再挂在皮质腰带上。随后，阿知递给林立一条同样的皮带。林立单手握着阿知递过来的皮带，另一只手下意识的摸了摸未痊愈的腿。
“那个，这些，都是武器吗？”
“嗯，我还有些武器。这里的你可以供你随意挑选。”阿知打开另一个大箱子，里面一共放了6把型号不同的枪。“如果路上遇到意外，可以自我保护。或者抓到好东西可以顺便卖了，赚一笔钱。”
“好东西？”林立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他对阿知这一匣子宝贝武器完全没有兴趣，甚至游戏里开到一个装满枪支的宝箱都要比这个兴奋。林立企图安慰自己，这说不定只是一场大型的VR游戏，那些身上的伤害，甚至疼痛，都只是逼真的游戏效果。
“忘了跟你解释。这个世界里，各式各样的生物都是有属性的，不同的属性有不同的价值。交易所有卖可以读出生物属性的装置，很贵，我没有买。因为听说很多人购买了之后，但并没有能力驱动它。”
阿知边说着，边帮助发呆的林立把腰带系在腰上，轻轻的拍了两下林立的小肚子。
“年纪轻轻就发福不好哦，”又从盒子里拿出一支笔，“这看起来是一支笔。但是，这里，有一个按钮。它可以用来攻击任何的东西，杀伤力非常强。”阿知把笔递给林立，“这里这里这里，三道保险。送给你防身。”
林立伸出手，悬在半空没有接。
阿知没有理会林立的手，继续从箱子里拿出一个枪套和一把小型手枪，像是装扮玩偶一样在林立的腰带上挂好。
“又要玩命吗？”林立的声音有一些失控。
“不，就是开车去我朋友开的店里，还东西，再买点东西。”
“枪……”林立面部肌肉也跟随着身体僵硬了起来，似乎从手枪接触到皮肤开始，整个人的身体都冻住了，“那，为什么拿枪。”
阿知的笑容攀上了脸颊，但这笑脸在林立眼里却甚是恐怖，像是无声的威胁，“你现在又回不去，为什么不去尝试一些特别的呢？人生总要不虚此行嘛，抓紧时间多体验一些不同有什么不好。何况你不会知道你车轮下的铁轨哪天会消失呢？说不定有一天，你能自由穿梭在两个世界之间，与众不同的人呢？”
我不想三个字林立脑海里撞击着，但脸上抽搐的肌肉让林立没有能力发出着三个音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