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知载着林立平稳的行驶在开阔的车道上，林立伏在车窗边看窗外的风景。距离大海越来越远了，林立悬着的心有了些着落，开始打量阿知的车。这辆车经过了一番休整，不仅外壳漂亮很多，连马达的声音都变得悦耳了。
“林立。”阿知的声音从身旁飘过来，林立侧过头去看着他。
“怎么了？”
“你是不是和我提到过，你是个程序员的？”
“嗯，我是布鲁克利理工学院毕业的。在丁香花公司做游戏开发。最近……”林立悄悄地向驾驶座瞥了一眼，“那个，最近在做花火这个游戏的重制。”
“花火啊。”阿知的手在方向盘上打起了节拍，林立再清楚不过了，这是花火开篇伴奏的节律。
“我没玩过。那个，我很喜欢玩游戏，但是，没有玩过花火。”
“那个游戏还不错。”阿知把车停在了路边，转身准备下车，脊骨的轮廓透过T恤衫展示在林立面前，他下车打开了太阳能帆板。
“我这车好多自动功能不行了。”阿知笑着跟林立解释下车打开帆板的理由，“那，从一个程序员的角度，你觉得怎么样，花火的代码？”
“代码里有一段很难读懂的状态机，我真的看了之后都怀疑写的那个人是不是在故意坑人。”阿知察觉到林立喉头的肌肉舒缓了些，说话语气也变得自然了，顺势接着说了下去，
“哦，你说的是函数名字是15个随机的字母？”
林立尴尬笑了笑，“哦哦，对，就是它。挺特别，那个，真的挺特别的。”
“那个是我写的。”踩油门之前，阿知拍了一下林立的肩，林立觉得这一下给的有点重。
“你们当初为什么想要做游戏呢？”
车在阿知手中缓缓的启动，阿知也悠悠的开了腔，
“故事要从一个盛大的游艇派对讲起。我们五个人的相识就是在那次的游艇派对上，栗一，杰，叶斯蒂，我和何也。
正餐在游艇的主餐厅，那顿饭可真不一般，海鲜的种类多到从餐厅的一端排到了另一端。我和栗一原本就是认识的，一起搭电梯进了主餐厅，在电梯里见到了何也和叶斯蒂。叶斯蒂是个活泼的人，外加栗一和杰原本就是朋友，宴会后五个人就玩起了牌。边打牌边喝酒，酒过三巡就冒出个主意要一起做一个游戏。那时候我大四了，咸鱼一条。当时的我挺喜欢躺在沙滩边看看天，看看海的，只是布鲁克利没有供人消遣的沙滩，那感觉，怎么说呢？”
“想找点事情做？”林立侧过身体朝向驾驶座，对阿知的陈述很感兴趣。林立表情变得神采奕奕，开车的阿知松了口气，小家伙刚刚还紧张的说不出话。
“嗯。我们五个人里，程序员出身的也就是叶斯蒂，不过那家伙属于活泼开朗的糊涂虫，感觉每次商讨就他最不靠谱，一点都没有传统的程序员的范儿。”阿知转过脸打量了林立，“就你这种范儿，叶斯蒂可没有。你一看就特别像个程序员。哦，对了，忘了告诉你，叶斯蒂他家经营者布鲁克利好几个顶尖的的酒店。是个阔少爷。”
“阔少爷写代码？“
“嗯，就是阔少爷写代码。有意思吧。”
车窗外的阳光给阿知的古铜色的脸上镀上一层金属色，比起游戏开发者，更像是一名全副武装的战士，“所以说，你应该多体验一些不同嘛。”
“花火的剧情人设大部分出自我，何也，还有栗一，哦，栗一他姓塞拉，你知道这个姓吧。”
“布鲁克利的财政部长？”
“嗯。”
“你们五个都是了不起的人，所以才聚在一起吗？”
阿知笑着摇了摇头，“没，我就特普通啊。”
怎么可能。
林立心里暗暗嘀咕。阿知要是普通，那他林立就只是一颗尘埃，不，一颗纳米级的尘埃。像阿知这种人已经丧失了判断“真正的普通”的能力了。
“栗一的母亲是考利符劳文人，你知道，我和考利符劳文关系也很密切。”阿知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林立连忙发问，
“你是考利符劳文人对吗？”
“花火有5个主人公，1024条主线。”阿知似乎没有听见林立的疑问，转换了话题。
“1024？”
“嗯。不过我被杀之前，市面上的人也就只玩到了500多种吧。”
“被杀？”林立差点儿从副驾驶上弹起来。
“我是被杀的啊，难不成还真是自杀。”阿知转过脸一本正经的看着林立。
“世间都说你是自杀的啊，喝药死的。”
“怎么可能自杀呢。”阿知手扶着方向盘，爽朗的笑了起来。如同自己的死亡和自己毫无关系。
“你知道谁杀了你吗？”
两个人的对话停在这里，林立不知道还该不该再继续提问，木然的等着阿知继续这个话题。
“我知道。”话音刚落，阿知还咧开嘴巴笑的更厉害，“但我呀，不想说。”他的笑容很甜，比起帅气来说，温柔更适合形容他此刻的笑脸。
空气再一次安静，远处的海鸟叫声变的刺耳，林立悄悄地转动了一下后颈，背部肌肉的酸痛让他下意识的沉了沉肩膀。
“这个游戏之所以有那么多条主线，是因为杰。”
“杰？”
“那货是个处女座。凡事有一个事情讲不通就要跳脚，而且这货眼睛特别特别大，生气起来吓死个人。我特怕他。”阿知边说边笑，吐字也不是很清晰。阿知说布鲁克利语发音是粘粘的，像是牙牙学语的小孩子。谈到这几个合作者，林立从阿知的眼里看不到任何的异样，有的只是一种毫不掩饰的信任和归属感。林立猜，他们一定是很好的朋友。至少，在阿知心里应该是把他们当作很好的朋友。
“那他没看你写的那个恐怖的状态机吗？现在我就负责研究它。我们公司干脆让我休息在家研究你创造出来的乱码。”
“是我执意要把这个代码搞乱的，叶斯蒂，杰，还有何也都不同意。杰还因此暴躁了起来。最后只剩下栗一，并不是说栗一就同意我的做法，他可能也只是默许我的任性罢了，毕竟一个团队最后只剩下我一个人，太尴尬了。”
“可你为什么要做这个状态机呢？按照你说的，那1024种剧情不是已经被杰测试好了吗？”
“代码和之前的并没有多大差别。”阿知顿了顿，“只是，我故意改的很难懂罢了。但是，总体来说难懂也不该怪我，叶斯蒂所有代码都没有注释。”
“叶斯蒂前辈写的都不是问题，逻辑清晰，命名规范。只是内存管理的不好，但是并不影响阅读。”
“毕竟你们手里有代码，总有一天会搞得通的吧。实际上，在第三关出关卡之后，有一间小茅屋，在海边，就像现在一样。小茅屋里面有补给，还可以自主更新装备。特别就特别在，如果你在小屋住10天以上，会有一个美丽的姑娘出现。emmm，若是你搞定了她，就会出现第六个主角，是你和她的女儿。”
“所以少了五百多种主线？”
“嗯。不过这个也是我的一己私欲罢了。但是杰说加这样一个环节也没什么不好的，所以大家就放过我了。”
“一己私欲，那知哥是想要海边小屋，还是漂亮姑娘啊。何也就没有吃醋吗？”
“吃，她是醋精。那家伙是布鲁克利财经学院选美比赛的Miss布鲁克利财经，从大学一年级追求者都能排到中央帝国去了，偏偏看上了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哪儿好。”阿知停下了略带炫耀语气的抱怨，收起了这个话题，“我和她都过去了，不提了。你呢，林立，你有什么特别的故事吗？”
林立给阿知粗略的讲了讲他的人生轨迹。
他的人生毫无波澜，在遇到何也之前可以说是平静的如同一潭死水。生于平凡家庭，受助于一名大学生当补习老师才考上布鲁克利理工学院。唯一值得圈点的是他的师弟威德福的女朋友，考利符劳文人，叫内田萌可。内田萌可幼年是个童星，在考利符劳文参演过不少电视剧的儿童角色，虽然小小年纪进了娱乐圈，她父母都是考利符劳文大学的教授。林立猜考利符劳文长大的阿知也许会认识她，可阿知淡淡摇了摇头。
“那我的能说的就没了。”
闲聊了几句和林立有关的家常后，路面变得崎岖了，地面上散着大块的砂石，藤蔓植物自由的伸展在路中央，时不时出现一两个难以驾驭的陡坡。这里已经没有传统上供车行驶的路了。
阿知打起12分的精神在驾驶上，林立也紧张的四处张望着。林立一侧的远方有一座活火山，跃跃欲试的喷吐着大量黑灰色的粉末，阿知的那侧是看不见顶的岩石壁，岩石的断层清晰的出现在上面，偶尔还长着些旁逸斜出的木本植物。
天色骤然阴沉，车在路上上下颠簸着，不断从车轮下传来植物被碾碎的声音，紧张的气氛在周围蔓延着。
“这是要崩坏了吗？”林立小声嘀咕。
“没有。一切顺利。”阿知的语气平和，但从他手臂暴起的青筋依然可以印证他的紧张和高度集中。
“这次要过隧道吗？”
阿知没有回答，只是死盯着前方的路。一大群灰黑色的飞鸟叫嚷着从车顶飞过，翅膀拍打车子的铁皮发出一声声的闷响。林立的手握紧了扶手，眼睛圆睁着看向车窗外。
大概开出三公里后，地势变得平坦了很多，很快，车子开进了城区。道路两边开始出现一些小楼，上面挂着林立看不懂的招牌，一个蓝色的二层小楼出现在公路的左手边的转角处。阿知伸手指了指，
“就那里，我们现在去停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