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公司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员工们都已下班。我万念俱灰,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脚放在宽大的老板桌上晃着。自打天天收到那木签子,就好像诸事不顺。
我从抽屉里找出那些木签,七日,六日,五日,四日,一共四支,一一排好,看着真想把它们一把火烧了。
我盯着这些倒计时,突然哑然笑了起来。其实人从出生起不就是在一天天倒计时吗?只不过有的人长,有的人短而已。人生有什么意义吗?没什么意义吧,该吃就吃,该玩就玩,倒计时就是让我抓紧时间,所以我应该及时行乐,其它无所谓。
还没收住笑,手机响了起来,接起来一听,居然是上午在银罗宾馆碰到的快递员。
“大哥,刚才有个女人送来一个快递件儿,用的是李寻欢的名字。”
“是吗?”我振作起来,赶紧问:“你看清楚了吗?多大年纪?长什么模样?”
“她戴一大口罩,看不清楚相貌,应该很年轻,穿一身白衣白裤。”
很年轻?段红梅起码应该四十多岁了,能保养得这么好?我心生疑窦。
“你在什么地方,可以去找你吗?”我问。
“我一快递员,能在什么地方啊?满大街跑呗。”
我一想也是,人家也不能为我这么个事就停下来等我,反正快递的内容是什么我也知道,就是一根木签,告诉我还剩三天,我就用不着追过去看了。
“你能帮我看下发货地址吗?”
“银罗宾馆。”
果然!我放下手机,坐在皮椅上沉吟。这件事已基本可以断定就是段红梅所为,至于她为什么让快递员感觉那么年轻,也许是化妆有术吧。
然而凭我个人的力量,实在难以找到她。很多年前我就试过,结果杳无音讯,更何况我现在事情多得焦头烂额。至于她为什么这么做,我更是全无头绪。但不管怎么说,这一天接一天的倒计时,让我感到了威胁。我并不想让警察把她抓起来,然而现在这种情况,我只能求助警察帮我查一查。
我抓起电话,报了“110”。很快有一个姓吴的警官跟我联系,让我去附近的派出所做笔录。我带着前几天收到的木签,来到派出所,跟吴警官一五一十谈了事情的经过和猜测,希望他能帮我找到段红梅,解开这个谜。
吴警官听完以后也很好奇,问:“你说的这个段红梅当年不是跟你是情侣吗?她跟你有什么仇恨吗?”
是啊,有什么仇恨呢?可能有,但怎么也算不上深仇大恨,以至于要诅咒我,甚至害我吧?
那次段红梅一个人跑上公共汽车,我几次给她宿舍打电话,她也不接。一个星期后的周末,我估摸着她的气也该消了,我就直接跑到她住的那座简易楼找她,一问,说她上班去了,我就又来到戏曲广场。
一进到里面,依然是一如既往的热闹。段红梅穿着她那身蓝色的广告裙在人群中兜售啤酒,我找了个边远的位子远远看着她。
跟一个月前的生涩不同,段红梅已经能比较熟练地驾驭那些油嘴滑舌的问题,甚至是调戏,然后挑动着客人多买些啤酒。
她笑颜如花,嘴里不停地说着,应付着,走到哪儿,哪儿的客人就爆发出阵阵哄笑,看来她的生意相当不错。不知为什么,我心里甚至隐隐有些妒嫉。
慢慢地,她走向了我这边。快到我的座位时,我故意聚精会神看着台上的表演,假装没看见她,眼睛的余光却都在她身上。
隔着几个人,她应该就看到了我,愣了一下,但继续卖着啤酒,既不走过来,也不离开。显然她是在犹豫着怎么办,当然也可能是等我走过去找她。
我心里有些生气,继续看着台上的表演。过了一会儿,再转眼望过去,她却已经离开了。我又气又恼,她不辞而别,我这都找上门来了,还不借坡下驴。我站起身,“噔噔噔”走出戏剧广场。
站在广场门口,我点燃一支烟,犹豫着这就回家呢,还是继续等她。最后烟头一扔,正准备拔腿就走,身后有个人捅了我一下。我回头一看,段红梅不知什么时候笑盈盈地站在身后。
我的气立刻消了大半,但是仍然紧锁着眉头:“我给你打了一星期电话了?你怎么不接?”
段红梅故作惊讶:“是吗?我不知道啊,有什么事吗?”
她装得实在不像,我又好气又好笑,说:“那我刚才在剧场里坐着,你为什么不理我?”
她依然扬着眉毛:“哦?真的吗?我忙着卖啤酒呢。”
我仰面朝天,长叹一声说:“天哪,你能不能装得像一点。”
段红梅一脸无辜:“我没装啊,不是你装着看不见我吗?”
我一下被噎住了,她说的也没错,我确实是装来着。奶奶的,小丫头嘴变厉害了。
“行啦,我不跟你计较了。”我转移开话题,“今儿我就是专门来找你的,几点下班?下了班我带你吃饭去。”
段红梅低着头,身子轻轻扭着,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姑奶奶,就算我有什么错,咱吃饭的时候再说行不行?我给你打那么多电话,又去了你住的地方,然后找到这儿来,态度总算不错吧?你也给我一个认错的机会呀。”
这话说得诚恳,段红梅高兴了,说:“这还差不多。你等着我,今天我就不干了,换身衣服就出来。
没过一会儿,段红梅一身短衣短裙,背着个小包蹦蹦跳跳地跑出来。
一个星期没见,她的话好像格外多,叽叽咕咕说个不停。我们吃了饭,看了场电影,她还抢着付钱,说是现在生意好,挣得比以前多多了。
从电影院出来,我们迎着晚风,在江边散步。她紧紧依偎在我身边,我们不时停下来接吻,丝毫不顾路过的行人,两个人沉浸在爱的海洋中。
吸取了上次的教训,当路过一家成人用品商店时,我没直接跑进去,而是口头提议进去买点东西。段红梅惊愕地看着我:“你又要买什么?”
被她的目光弄的有些狼狈,我嗫嚅着说:“买盒避孕套呀,这个对你有保护的。”
她紧紧盯着我:“有什么保护?”
我解释着:“你别误会,我可没什么病,只是怕万一让你怀了孕,对身体多不好啊?用套子最好,没副作用。”
段红梅依然盯着我:“那我万一怀孕了呢?”
“万一。。。”我有些结巴,心想这还用问哪?“万一怀了孕,发现得早的话,流产还不算痛苦;如果晚了的话,痛苦不说,对身体伤害就大了。”
“那如果我不想流产呢?”
“啊?”我一下傻了眼,“你不会想生下来吧?你才十七岁,怎么当妈妈?你别吓唬我啊。”
段红梅又怒了:“沈石飞,我没吓唬你!跟你之前我还是个黄花闺女,我对得起你!如果我就想把孩子生了,你怎么办?”
她这么一问,我腿一软,差点儿跪下,这是要定终身哪。好在我脑子快,很快转了过来。
“红梅,你放心,如果你把孩子生了,我肯定负责到底。但是呢,咱们俩还年轻,房无一间,地无一垄,你还得给你妈妈治病,负担很重,我们是不是可以把生孩子的事先缓一缓?”
听我这么说,段红梅的脸色缓和了一些。
“反正我们同学怀了孩子都是生下来的,没听说谁流产的。”
姑奶奶,人家那都是结了婚的,我心想。我的天,她不会觉得我俩这就是事实婚姻了吧?
“红梅,我跟你说,她们那是在乡下,孩子反正也没户口的烦恼。在城里,你都不够结婚的年龄,生了孩子没户口,将来连学都上不了。”我谆谆教导,说的也是实情。“所以,生孩子这事咱千万不能急,等将来准备好了再说,如何?”
听我这么说,段红梅点了点头,然后说:“那以后咱别再做那事了,我不喜欢用套子啊什么的。”
“啊?这个。。。”我又着急了,有点结巴,“这个。。。咱也不能因噎废食吧?这是爱情的基本需要。”
“我可以克服这个需要。”段红梅依然坚决。
我简直有些气急败坏,说:“那我问你,按照国家政策,每家只能生一个孩子,如果将来咱们生了一个,然后照你的说法就一辈子再也不做那事儿啦?我声明啊,我可受不了。”
段红梅想了想,终于觉得我说的有一定道理,红着脸狠狠打了我一下:“你就是一个色鬼,坏蛋!。”
我一把抓住她的手,又要吻她,她挣扎着说:“沈石飞,你将来要是对不起我,我就杀了你。”
我心里“咯噔”一下,但是依然用自己的嘴,紧紧堵住了她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