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罗曼的授意下,龙阳寨全体人员分两拨以打探消息为名,轮流前往云门寨出差领取补助。
狄青依照罗曼的嘱托,趁人不备之时,将那张白纸射入了云门寨内。
他本就是个胸怀天下的伟岸之人,于这样的小事上从来不做太多计较。更何况他到龙阳寨安身本也就是出于无奈之举,对裘铁山一伙并无与生俱来的忠诚可言。
罗曼年纪与他不相上下,在彼此交往中更是志趣相投,有着说不出的默契。因此虽然此事处处透着可疑之情,他也并没太过追问罗曼缘由,只当是尽力帮朋友一个小忙罢了。
时间不觉已过月余,龙阳寨的弟兄们在轮番出动下,差旅费倒是着实领了不少。
个个都对罗曼刮目相看,觉得这位小兄弟实在很够意思,能想出这样一个好办法来帮助大家赚钱,简直就是个匪界奇才。
现在一旦习惯了这样轻松的赚钱方式,再回想起曾经打打杀杀的职业生涯,觉得那简直都不是人过的日子,心中哀叹不已。
罗曼倒没空理会这些,他心里不断盘算着时间,感觉这会儿九叔公他们应该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
于是就以应该严格按进度推进任务,以防范文程过来督促检查为由,向大王裘铁山进言,表示应该在近期内对云门寨发起一次进攻,以迷惑范文程,表示我们正在全力干活。
裘铁山从谏如流,连夜就召集众头领召开了紧急会议,根据之前打探来的情报,商议明天该如何进攻云门寨。
众头领听说美好的旅行生活马上就要变成残酷的厮杀送命,心里无不抗拒。
怎奈大王执意如此,众人七嘴八舌一直讨论到了后半夜,才终于定下个章程。
等到第二天午饭过后,裘铁山亲自带队,挑选了几位得力干将后,就率领众喽啰浩浩荡荡向云门寨挺进过去,准备趁着夜色发起拔寨战役。
为了挽留狄青别去送死,罗曼在他昨夜的晚饭里故意下了些巴豆,让他整整拉了一个晚上,这会儿软的连腰都直不起来,更别提去战斗了。
裘铁山见他这副模样,自然不好强求,让他留在寨中好生休养,自己带领众人离开了龙阳寨。
云门寨的周围到处布满了陷阱和暗器,裘铁山在损兵折将后,最后只好选定了从正面进攻的路线,想要一举荡平云门寨。
九叔公因为得到了罗曼的密报,早就做好了准备。这些日子就只一门心思盼这些山匪快快来到,好检验他的那几排强弩神威如何。
云门寨的战斗终于打响了。
裘铁山带领众人一齐向着大门哗然而上,半路忽然弹起的刀墙把冲在最先的几位头领活活钉死在上面,吓得后面的兄弟纷纷倒戈而逃。
压阵后防的裘铁山在砍死了几个溃败的喽啰后才终于稳住军心,大军继续向着云门寨发起进攻。
门后的哨塔上瞬间箭落如雨,几个头领挥刀挡箭,却如何能够挡得住连弩的威力,瞬间就被射成了筛子。暗红色的血液顺着箭孔奔流而出,场面十分血腥。
裘铁山急忙下令大家就地隐蔽,唤过两个神箭手,命令他们务必要将哨塔上的弓箭手先行射下。
当两支黑色的羽箭带着破风之声射上哨塔时,暗夜里发出了砰砰的两声响动。
随后继续射上去的羽箭也都遭遇了同样的命运,在砰砰的响声过后,全都无声无息掉落地上。
裘铁山急命神箭手换成火箭射过去,这才发现哨塔上竟然全被一层厚重的铁皮包裹,只留下一个很小的垛口不停向外放箭。
恼怒之下命令全军举盾前行,务必要一鼓作气攻入大门。
耳边突然响起一声尖锐的鸣音,一支如同胳膊粗的铁矛从耳边呼啸而过,将五六个喽啰穿成肉串钉在身后的大树上。
裘铁山登时吓得嘴巴翕张却说不出一句话来,一个大马趴伏进深深的草丛里,然后匍匐向后退去……
罗曼现在除了负责山寨的财务问题,同时还掌管着龙阳寨的后勤工作。
为了达到用美好生活瓦解山寨人员战斗意志的目的,罗曼早早便为大家热好了洗澡水,只等他们回家尽情享用。希望可以通过这样的手段,逐渐消磨他们外出送命的欲望。
凌晨时候,裘铁山率领一帮残兵败将踏着微弱月光狼狈逃回了山寨。
罗曼早早便等候在寨门之外,用和煦的笑容迎接他们铩羽而归,并殷勤的把众人都送进了温暖的洗澡桶里。
裘铁山坐在没及肩膀的水桶里,手里端着一碗香喷喷的面汤,哧溜哧溜喝个干净。
他已经有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了。
以前他的打劫生涯很顺利,顺利的甚至都让他产生了老子天下无敌的错觉。
原以为像云门寨这样的小门小户,自己不费吹灰之力便可将他轻松拿下,没想到却遭遇了这样大的挫折。
看来那范文程所说没错,这云门寨果然不容小觑。
那位叫作罗曼的寨主,自己现在也不得不承认他在治寨方面确实有两下。
不过以哨塔上仅有的四名弓弩手,就让自己的大军只能呆在外面挨箭头,甚至攻了一晚上连大门都没摸到。这样的防守工事,着实令人少见。
其他的几位头领同样舒服的躺在澡桶里,一边享受着小喽啰的搓背服务,一边感慨。
“还是这样的日子舒坦啊!那云门寨防守的跟铁桶一般,令人好生生畏。今日若不是我机灵跑的快,恐怕早就被丈八的长矛钉在树上了。”
“是啊,那云门寨根本就不可能攻破。也不知那范文程到底如何得罪了这么一个厉害人物,还偏偏把我们拉上给他垫背。
今日这一战下来,我们至少已经折了有二三十个兄弟。嘿嘿,就他给的那点钱,够做什么,还不够给死去的兄弟们下葬呢!”
“谁说不是!大王,依我等之见,还是应该按照大佑兄弟出的那个主意,就这么耗着他。兄弟们每天过去瞎转转,然后回来领点差旅补助,那日子过的,何其爽也!
反正他范文程一时半会儿也离不了我们,到时随便找个借口,就说那云门寨防守严密,我们一时半会儿无法攻破,必须要等待时机成熟以后方好动手。
如此糊弄他几个月,等到把他的钱都赚到了手,谁还管他娘的他是喜是悲!”
裘铁山将整个身体都沉入水中,过了片刻,喷口水珠伸出头来,长长呼出一口气。
“传我的话,让大佑兄弟赶紧着手准备,就说我们钱已花完,请他范文程赶紧再送些银钱过来。否则,他的事,还是另请高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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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阳寨聚义厅里。
范文程一脸不忿的坐在对面,手指捏着那份契约闷闷不乐。
“之前不是说好了的吗,你们要按契约上的规定进度完成任务,否则我有权拒付余款。”
罗曼依旧还是那副笑嘻嘻的样子,盯着契约里的条款笑道:
“范大官人,可我们确实是严格按照契约里的规定进度进行的呀,您看……”
“按进度进行?这上面不是明明写着一个月内就要荡平云门寨,将罗曼交付我手吗?
可现在你们荡平云门寨了吗,罗曼又在哪呢?你们都说说清楚。”
范文程气愤的大拍桌子,狂声吼道。
“范大官人,我们的确有去荡平云门寨。只是,那云门寨实在防守太过严密,我们只是一时半会儿还没法将他荡平而已,这也不能全怪我们不是。
再说啦,您刚才也看到了,我们山寨为此可是付出了惨重代价,很多兄弟都为了你的事把命丢在了云门寨,这您总得负点责吧?他们的丧葬费以及遗属抚恤费,您多少总得给点才是。”
罗曼不卑不亢的态度让范文程很恼火,站起来敲着桌子道:
“我才不管那么多,我只要按照契约上规定的执行。既然你们当时和我签订了这份契约,而这份契约上又是这么写的,那我完全有理由拒绝你们的其他要求。”
“您真要按契约上的执行?”
罗曼的语气斩钉截铁,这倒让范文程心中有些错愕,想了想,而后干脆利落道:
“对,我就要按契约上规定的来!”
“那好……”
罗曼长叹口气,有些无奈的翻到契约的最后一页,将那行小字指给他看。
“您瞧这里,‘以上条款最终解释权归乙方所有’,您懂这句话的含义吗?”
“什么意思?”
范文程隐隐有种不妙的感觉袭上心头,快步走过去夺过罗曼手中的契约,仔细看向最后部分。
“你还能把字写得再小点吗?你写这么小,我怎么能看得到?好,好,你跟我玩阴的是不是?你有种,你给我等着!”
范文程拿着契约扭头就要去找裘铁山理论,却见裘铁山背着手正好从门外走了进来。
“范老弟,有话好说嘛,何事发这么大火?”
“裘老大,这小子他、他耍诈!”
范文程将手中的契约举到裘铁山面前,手指重重的戳在契约最后的那一行蝇头小字上给裘铁山看。
裘铁山丝毫不理会他手里的契约,仿佛对这一切早已了如指掌,只是自顾自的走到他的王椅前坐下。
“范老弟,你们生意场上不是最讲究你情我愿、愿赌服输吗?既然你当时都签字画押了,这会儿再说这些,是不是有些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