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州的季节就像女人心，谁也摸不透。昨天校园里仿佛还是衬衫、卫衣，今天就已经变成了大衣、围巾，冬天都来了，新年还会远吗？
各社团都在热火朝天地排练元旦晚会的演出节目，音乐社也毫不例外地接到了元旦晚会的节目邀请。
“元旦晚会我们社要出一个节目，大家有什么想法吗？”遍地错杂的乐器丛中，江艺凝组织着成员们确定节目曲单。
路闻笛独自坐在钢琴前，手机打开在与林清籁的聊天页面，输入栏中的“怎么还没来？”却迟迟没有发出。
“嗨！”林清籁气喘吁吁地跑进来，一手举着奶茶，一手提着一个小蛋糕。
“你又迟到！”江艺凝嗔怪道。
“来来来，一起吃蛋糕！”大家蜂拥过来，除了路闻笛。
“哇，这是哪家店买的啊？好好吃啊！”
“对啊！超好吃！我也要去买。”
“草莓芝士蛋糕，我的最爱，不过……”林清籁腮帮子塞得鼓鼓的，说话都费劲，“不过你们敢信，这是我买奶茶送的。”
“买奶茶还送蛋糕？这店做慈善呢吧？”
“对啊，当时我也惊了，那个店员说，第23号消费的就会送蛋糕，我一看小票还真是我！我这个非洲人也有今天！”
“什么鬼，23号有什么特殊的……”
林清籁突然注意到一旁的路闻笛，屁颠屁颠地端着蛋糕过去：“给你。”
“我不吃。”路闻笛头也没抬，良久才意识到林清籁的脸由晴转阴，“噢，你们吃吧，我不爱吃甜，下次别迟到。”路闻笛一笑便是雨过天晴。
“别光顾着吃，想想节目啊！”
“我有个想法，《Legends never die》，怎么样？”姜宇灵光一现，马上就引起了众男生的共鸣。
“可以诶！够燃，所有男生应该都懂的吧，到时候燃爆全场啊肯定！”
“燃你个头啊！现实点行不行？”林清籁狠狠地给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浇了盆冷水。
“我们社团刚建立，也都没合作过，这难度对我们实在太有挑战了。”
“她说的对，慢慢来吧，从基础的做起，这些过了磨合期再说吧。”路闻笛站在温柔大方的江艺凝旁边时，后排便晰晰索索地讨论开了，连林清籁都打心眼里觉得郎才女貌配一脸。“后排是有什么建设性的意见吗？”
正在畅聊八卦的孙侃侃意外地被点名，连忙闭嘴，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不知道为什么，林清籁心里暗暗窃喜，仿佛他止住八卦是在极力否认些什么一样。
“有了！《年少有为》！”林清籁在角落偷偷望着路闻笛，脑海里便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这四个字。
“这个可以啊！”江艺凝不知什么时候成了清籁的头号粉丝，“还真有你的！”
“要不就这个吧，选曲这事儿我们都不太在行，还得让专业的人来，对吧？”姜宇拍马屁还是有一套的，每次都把人哄得服服帖帖的。
演出的歌曲就这样草草定下了，忙碌的排练月就此开启。
碧云天，黄叶地，寒入深冬。又是临近期末，结课的学生们大都窝在宿舍里，校园内鲜有人走动。林清籁每天三点一线来回奔波，图书馆、器乐室、宿舍，却没有一次练琴是迟到的。
“来这么早啊。”路闻笛来到琴房时，只有林清籁一个人叼着奶茶正在看谱。
“你快过来看。”清籁迫不及待地向他展示通宵一晚上的成果，“过门音乐这里我稍微改了一下，在后面加了一小段小提琴独奏，然后这边过渡的地方把原来的钢琴独奏换成了小提琴和钢琴的合奏……”
路闻笛聚精会神地听着她的分析，无意间注意到她的眼圈泛着黑晕，鼻梁上架着的圆框眼镜也滑到了鼻尖，不禁被她迷糊又呆萌的样子可爱到。
“对了，吉他谱没有变，这样改艺凝姐独奏的地方会多一点，本来她出场的地方太少了，她可是我们社的宝藏女孩……”
“你熬夜了？”路闻笛忍不住打断她。
林清籁迟钝地推了推眼镜，对着手机镜面照了照：“这么明显吗？”
“今天别练了，回去休息吧。”
“没事儿的。”林清籁又端起奶茶嘬了一口，立马作出满血复活的样子。没有什么是一杯奶茶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两杯，这是林清籁的座右铭。
“哈喽！”孙侃侃等人也都陆陆续续来了，“哇，你不会又中奖了吧！”她手指向钢琴上放着的草莓蛋糕，惊讶得合不拢嘴。
“嘿嘿，说出来我自己都不敢相信，今天第17号消费的送蛋糕，正好又是我！”
“天呐，你是新晋锦鲤吧！以后我要带着你去买彩票……”路闻笛看着清籁满脸天真的样子微微一笑，却越发觉得蛋糕来的蹊跷。
大家一边吃着甜甜的蛋糕，一边认真看着新改的谱子，各司其职。路闻笛身兼吉他伴奏和主唱二职，自弹自唱对他来说自然不成问题，但要把自己融入一个团队，恐怕比让他创作一首新歌更难吧。
认真的男人最迷人，这话果然不假。当大家都放松下来谈天说地的时候，唯独路闻笛的那一方天地是静的。他低头拨弄着琴弦，时而又拿起笔在乐谱上做标记，却没有一刻懈怠，始终专注于音乐。
像，太像了，林清籁不禁感叹道。她的眼神无意间扫过他，却不知不觉看入了神，路闻笛的一举一动竟然给她一种是Shadow的错觉。清籁喝了口奶茶强行镇定下来，一定是太久没看Shadow了，她心里默念道。
回宿舍的路上，清籁又翻出了星标录屏，开始了循环播放……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路闻笛成了林清籁对Shadow幻想的模样。
触摸不到的东西自然可以无限想象，而当下眼前的一切却实实在在地发生，并不都是理想化的。
路闻笛尝试着融入这个团队，却发现不仅是他，每个人单独演奏时都可以达到近乎完美的理想状态，然而整合起来却极其混乱，甚至有些不堪入耳。
第一遍的格格不入大家都认为情有可原，但是当排练进行快半个月，且仅剩一周就是正式演出的时候，大家心中都梗着一根刺。个人独奏时作品相当于在阐述一个完整的故事，而多个同样的故事串联起来形成一篇小说时，不免显得庞杂且索然无味，必然需要删减和过渡来增加连贯性、突出亮点。
又是一次排练结束，器乐室异常安静，再也没有人嬉笑打闹，要知道音乐社这帮人天生爱闹腾，闹起来房顶都能掀掉。大家只是默默地收拾自己的乐器准备回去，唯独林清籁还坐在钢琴前不动，路闻笛走之前撇了一眼她咬着笔头正低头沉思。
“还不走嘛？”江艺凝疑惑地看着被她涂涂改改的纸。
“噢，你先回去吧，我再看看这个，不用等我啦。”
“那我先走了，晚上还有考试。”
冬日的白昼天总是溜得那么快，路闻笛考完试出来，天已经黑透了。路过三教的时候，惊讶地发现一楼器乐室的灯还亮着，透过窗户，林清籁正带着耳机专注地奋笔疾书。
寒风瑟瑟，路闻笛裹了裹自己的外套，突然改变了路线。他凭着对包装仅剩的印象，在手机上找到了这家甜品店。刚看到“青睐”二字时，路闻笛愣了一下，这也太巧了吧。
“一杯多肉草莓，双份芝士，加芋圆，少糖，热的。”路闻笛掰着手指努力回忆。
“好的，您稍等，一杯多肉草莓，双份芝士，加芋圆……”收银员小哥一边念叨着核对订单，一边对旁边制作的小哥哥说，“一杯清籁常点的，喜好也一样！”
听到清籁的名字，路闻笛并没有多意外，只是恰好和正在调制的小哥对视了一眼，互相对对方有一种说不出的好奇。制作小哥显然和其他店员不一样，他一身便装，没有穿着工作装，调制果汁的手法却很娴熟，从其他店员对他的态度以及他对其他人沉稳的安排来看，他多半是店长或者老板。
路闻笛很快转移了视线，扫视了一圈甜品柜后，终于在一个包装精美的苹果旁边发现了传说中的“锦鲤”蛋糕。“我还要一个那样的蛋糕。”
还没等点单小哥开口，“老板”就委婉地表示不行：“不好意思啊这是我们送给幸运顾客的，只送不卖。”
“所以今天的幸运号码是多少呢？”
“额……这个……”两人面露难色，支支吾吾答不上来。
路闻笛早已经看破了其中的套路，嘴角露出一抹坏笑，心里暗想：你今天等不到她了。于是给了个台阶让他下：“是这样的，前几天我的一个学妹在你这拿到了蛋糕，她特别喜欢吃，但是她今天很忙，所以就叫我来买了。”
“学妹？”小哥将信将疑地推了推眼镜，“你说的不会是……”
“林清籁。”路闻笛脱口而出。
小哥后知后觉地笑着递过蛋糕：“噢这样啊，我看今天也不早了，大家都忙着过平安夜去了，也没什么人会来我这店里了。既然她这么喜欢的话，这个蛋糕就送她啦！”
路闻笛对他会心一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