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衍退出去的脚步一顿。
床榻上,姜蘅明显也愣了,后背彭通一下靠在床板上,吃痛的低呼声溢出来。
已经到了门外的姜毓耳尖的听到动静。伸手就要推门。
“哥,你等一下,我刚睡醒。”姜蘅知道姜毓只会读书的脑袋向来不拘小节,还真的怕他闯进来,那就尴尬了。连发蒙的时间都没有,赶紧说了话。
“哦哦哦!”姜毓这才反应过来,天色太晚了,屋子里灯火都没,小妹身体又不舒服。
他拍了一下额头,冲着门里边喊道,“那哥哥先去吃点东西,妹妹若是不困了,便去堂屋寻我吧。”
“恩恩,好的。”姜蘅忙点着头,跟小鸡啄米一般,虽然门外的姜毓并不能看到。
姜毓得了她的回答,倒并没有多留,拔腿就往厨房跑。方才冲出来的时候不觉得,现下,肚子实在是太饿了。夫子布置的功课有些多,又额外找了最近西山府的水患资料,让他写一篇策论。他午膳都没来得及用,就紧赶慢赶,就为了赶紧写完交过去,好在晚膳前赶回家。谁知道,一进门,啥也来不及做,先辈罚去佛堂抄了十遍佛经。一出来,天都黑透了。
眼下,肚子里跟住了一直饕餮一般,饿得他快前胸贴着后背了。
陆衍听他脚步声越走越远,也没再跟姜蘅说话,径自寻了外间一扇连通着侧面廊道的偏僻门窗闪身出去。他体态轻盈,身姿敏捷,又可以注意了周遭的环境,还小心卡住了门窗,几乎是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陆衍?”姜蘅没听到声响,不确定这个人到底走没走,她小心的将头往前探了探,低低发了声。
并没有得到回答。
“王爷?”怕他无赖起来,连人都不想做,姜蘅弱弱地又换了个称呼。
等了良久,姜蘅这才相信,这个人是真的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姜蘅这才从被窝里出来。从枕头与窗檐的细缝中摸出来一个火折子,起了身将梳妆柜上的两个铜烛台点亮。
两豆烛火在房间里幽幽闪烁,先前漆黑的一切忽然变得明朗了一些。房间里空空荡荡的,丝毫没有有人来过的迹象。姜蘅四下环顾了一圈,也没见哪个窗户有打开过的迹象。
他是怎么走的?插翅飞出去的吗?
揉了揉眼睛,姜蘅重新回到床榻边坐下。双手撑在床面上,睡久了,人有些不清醒,想缓和下。不想,指尖触到了冰凉的东西。低头一看,是一块有大半个手掌大的纯金佛牌。应是出于名家之手,雕工十分的好,摸上去一点儿割手的触感都没有,圆润光滑,手感可比拟上好的和田玉。而且整个雕刻的十分逼真,一圈圈发,似在与人对话的眼睛。身体上的纹路,座下的莲花宝座。
是陆衍随身携带的吧?
心里这样的猜测一出来,姜蘅首先便将佛牌给翻过来,果然,上面刻了字,正月初四,旁边还印了小字。小小的一个娴字。
是先皇后,也就是陆衍的母后之遗物!是由法济寺的前一任老方丈诵经81遍,亲自开光之物。也是有记载一来,存世的最大佛牌,连雕刻都出自大晟朝最有名的名匠之手,如今,老方丈和老先生都已过世,这佛牌,已经再无来者了。
送给她的?
不是吧,不小心遗漏的吧。姜蘅否决。
从前,她想要什么东西,他向来都是想要她出口求的,所以,她一直隐忍克制自己的贪念。从不如他所愿。何况,这块佛牌,对他的意义太大了。先皇后走的比先皇还要早一些,应该是染了风寒,月余不好,病情愈见严重,病毒入肝脏,没多久就过薨(hong)了。当时陆衍都不在晟京。
那会儿,姜蘅与陆衍也没啥牵扯,她年纪尚小,很多事情也记不清楚。但这块佛牌,她随娘亲去法济寺时偶有听过,后来也见过几次。陆衍一般时间是不佩戴的,只有出征时才会从特意打制的黄梨木盒子里将佛牌拿出来,佩戴在身上。
总之,是珍之重之。
这么贵重的东西,姜蘅捏在手心都只觉它在发烫。
她也不敢再多看,赶忙翻箱倒柜找了个还算瞧得过眼的首饰盒将佛牌小心放好。这才换了衣服,去前厅找哥哥。
姜府外。
看了姑娘,悄悄送了礼物的陆衍翻墙而出。
“王爷。”等在一边的秦关,赶忙凑了过来。陆衍没应他,也没看他。
“姜小娘子可好些了?”秦关倒没觉得被冷落了,兀自发问。他原来是宫里的太监,在御书房跟着伺候过一阵子先皇。陆衍被封为祁王,建府之后,先皇便将秦关赏给了陆衍,照顾他的饮食起居,以及王府的一应事宜。算是看着陆衍长大的。自然多了些亲切,少了些拘谨。
“尚可。”陆衍淡淡回应一句。
他深夜来关爱佳人,这老狗非要跟着来。想方设法娶个王妃都要被偷窥。陆衍有些不开心,还有点尴尬,要是不顺利,不得被嘲笑?
他步子便加快了些。有意将他落在身后。
然而,人秦关也是练家子,身体硬朗的很,很快又跟了上来。
“王爷,咱家查探过了,姜小娘子落水一事,恐有些猫腻。严三姑娘回家便小病了一场,发了低烧,我向太医打听过,是惊悸引发的。但多的,不肯说了。不过,应该说也说不太清楚。”
“还有呢?”陆衍的脚步停下来。
已是戌时正,天色已晚,长街寂静,月亮皎洁。两人二影,在狭长的街道中,显得萧条寂寥。但绷直的背影,无形中又带了几分肃杀。
“啊?”秦关没懂,王爷这是问什么?该交代的不是都交代了?
他怔了下,恍惚之间,明白过来。但陆衍已经沉冷开口了。
“太师府的动向没查?派人盯着了么?有没有查找证人?”
“时间太紧急,还没来得及。”秦关声音弱了几分,一双孤傲萧索的眼睛带着几分抱歉,缩了下。
“要你何用!”陆衍气急,“这么多事情不做,非跟着我来这里。”
“还不是关心王爷的终身大事,看哪家姑娘这么倒霉,嫁给你来吃苦受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