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原县,位于长安北面,距离也不算远,但就算如此,余潮这支搬家队伍也拖拖拉拉地走了十几天,主要是因为路不好走。
好在一路尚算平安,贞观初年,大唐局面稳定,尤其是关中地区,劫道的绿林好汉基本销声匿迹。
余潮这次请的搬家保镖,这笔钱其实是没必要的,毕竟华原县也是关中,不过他不在乎这点小钱,他只怕一旦出事,人身财产直接受到威胁不足算,恐怕也耗不起。
关键在于余潮知道,自己一介布衣,人脉有限,除了李明别无他人,在城里又赚了这么多钱,难保没人盯上他,要是路上出事,那就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了。
不管怎么说,白花花的钱花了,人也平安到达华原境内,余潮总算放下心来。
遥望着古旧不堪的华原小县城,余潮问余氏道:
“娘,杨伯伯是住在县城里吧?”
路上余氏曾经仔细说过,余潮外祖父的这位生死兄弟,叫做杨重,年轻时也是一位手臂上能跑马的好汉,在军中就是一位有品级的军官,从八品上的御侮校尉,因伤退出府兵之后,在家乡华原谋了一个官职,衙门里的捕头。
可别小看捕头一职,虽然是不入流的吏员,但这个位置也是非常热门的,权力颇大,统领全县捕快,而且各种额外的收入委实不小。
所以,杨重在华原县里也是一号人物。
余氏似乎心事重重,心不在焉地说道:
“恩,应该是吧,叔父上一次写信给我已是几个月前了……”
余潮见此,心道余氏恐怕还是牵挂着那个渣男,于是不再问她,自己带着队伍进了城。
进城之后,又径直前往县衙所在,余潮随便找了一个守门的人一问,衙门里很快就跑出来一个络腮胡子的粗豪大汉。
人未到,声先至:
“哈哈!我那好侄女侄孙在哪!”
余潮连忙戳了好几下仍在发呆的老娘,余氏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连忙盈盈下拜:
“叔父!小女青娘有礼了!”
青娘,正是余氏小时候的闺名,只是她年轻时出了那档子事,被家乡里的闲言碎语败坏了名声,平时都不怎么用罢了。
杨重是华原人,余潮外祖父却是河中人,平素虽有书信来往,但见一面也是不容易的,所以杨重也认不得余氏母子俩。
不过余氏拿出了一沓书信。
杨重接过来匆匆一看,顿时大喜,这正是自己这些年写给那个老兄弟及其女儿的书信。
杨重连忙道:
“好好好!真是岁月不饶人啊,小时候顽皮捣蛋的青娘,如今也是长大啦!”
“对了,青娘你的儿子呢?”
杨重高兴坏了,都忽略了余氏旁边的余潮,这也难怪,余潮才十几岁的人,以前又营养不良,体格确实太小了。
不等余氏搭话,余潮连忙努力抬头挺胸,行礼如仪道:
“杨伯伯好,侄孙子在这里呢!”
杨重楞了一下,仔细观察才发现母子俩果然酷似,但又有不同,亭亭玉立的余氏却人憔悴,余潮身体虽然消瘦,但眉宇间却有一股英气。
说白了就是自信,顾盼之间才有神采。
杨重顿时大喜,对余潮的第一印象非常好,索性一巴掌一巴掌地拍在余潮肩膀上,道:
“好!好小子!长这么大了,以后也不知道能惹多少姑娘喜欢呢!”
这杨重毕竟是府兵出身,现在又是捕头,手上没点劲是不可能的,拍得余潮吃痛不已。
可余潮哪敢在长辈面前失礼,只好硬扛着回答道:
“伯伯快别夸侄孙了……对了,我听说伯伯乃是人中龙凤,平素最喜欢舞刀弄棒,所以侄孙特意给您准备了一份礼物!”
杨重这才收手,疑惑道:
“哦?”
余潮连忙跑回车队之中,好一番倒腾,才兴冲冲地回到杨重面前,道:
“就是这个!”
杨重是个粗人,也没说啥废话,侄孙孝敬的礼物大可收得,几下子就拆开了包装。
原来是一把刀!
杨重果然是个武人,看到好兵器就手痒痒,随意挥舞了几下,然后一刀砍向县衙旁边种的一颗小树木。
刀锋一至,可怜的小树应声而断,切口非常平整。
杨重大笑:“好刀!这刀花了不少钱吧?”
余潮连忙拍马屁:“伯父这是说什么,有道是宝刀赠英雄,这样的刀才堪堪配得上伯父呢!”
这马屁拍的绝了,再好的刀也是死物,用刀的人才是真英雄嘛。
“哈哈……”
杨重浑身舒爽,他越来越喜欢这个小马屁精了,简直人小鬼大么,想不到那个闷葫芦也有这样的好外孙!
只是一想到那个闷葫芦好兄弟,杨重的心情突然一落千丈,对余氏说道:
“唉!青娘,你真是好生不懂事啊!”
余氏低头咬着嘴唇一言不发,余潮则悄悄观察着。
十几年前,杨重和余潮外祖父虽然天各一方,但也经常书信来往,所以杨重对老余家的往事基本都知道,杨重也劝过余氏不要过于固执,比如带着小余潮找个好人改嫁到华原,但余氏就是不听……
看着十几年如一日还是那么固执的青娘,杨重不得不放弃说教的念头,但还是忍不住气愤道:
“哼!别让我碰到那人,要不然活劈了他!”
这话一说,余氏立马变脸,道:
“叔父!”
杨重无语:“……”
真是女大不中留啊,十几年了还不够你看清楚一个男人吗?!
见气氛太尴尬,余潮连忙站出来打圆场:
“伯父,我饿了!”
说罢,余潮还对杨重挤眉弄眼。
老娘本来就不想离开长安城,杨伯父是关心则乱,这一说她肯定更不喜欢了,说不定分分钟打道回去。
杨重这才恍然大悟,估计其中还有什么隐情啊,要不然自己都拿起长辈的架子了,这青娘怎么还生这么大的气?
杨重连忙说道:
“哦哦,侄孙饿了啊?倒是伯父忽略了……对了,青娘你饿了吗?”
余氏瞪了一眼余潮,才对杨重说道:
“那就有劳叔父安排了。”
杨重带着余潮母子二人,直接上了城里最好的酒楼搓一顿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