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大家聚在客厅喝茶聊天。
兴之所至，关柠拉着她哥要去看外公留下来的字画。
李琦只好带她上楼，给她开门。
“你自己在这看，好了，下楼前就自己把门锁起来。我先下去了。”李琦交代。
“好好好，你先走吧。”关柠赶人。
李琦走后，关柠独自在房内转悠。
屋子是双间套屋，是专门用来放一些杂物的。有买了没开的艺术花瓶，有李母用过收起来的套装茶杯……林林种种，多是些烧钱玩意儿。
外公的字画在里面那间挂着，那里全都是外公外婆以前的旧物，有老式书柜装着慢慢的旧书，有老箱子装着的各种旧币，还有一些旧的褡裢、绳子之类的乱七八糟的东西。
关柠看着倒是很有兴趣。她家就没有这些。
抬头看见的字画都被装裱好挂在墙上，果然有一幅年久失修，框架已经破损了。
看着外公的字，遒劲有力，关柠突然就记起一个模糊的相貌，耳边仿佛听见外公的声音：“柠柠，以后外公来给你启蒙好不好呀？外公教你写字。”
关柠眼眶有些热。
小时候，外公最喜欢抱着她放在腿上。表哥调皮，喜欢到处跑，她最乖，去的又少，每次去外公都很开心。
“咔嚓！”
关柠听见外间开门的声音，闭了下眼睛，将思绪收回。
转头看时，却是林北风进来了。
关柠不自觉皱了皱眉。
“李琦说，你在这。”两人对视无言后，林北风主动开口。
“找我有事么？”关柠冷声道。
“那个……那个……”林北风不知该不该开口，但他心底里想要她亲口承认，终究说出口，“我想问你件事。”
关柠抿着嘴没有回他。
“小立，小立究竟是不是我的儿子？”林北风终究问出了口。
“如果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关柠转身欲走。
“关柠！”林北风一把捞住她胳膊，压低声音喊到。
关柠还是不为所动。
“难道就不能告诉我句实话吗？”林北风有些泄气。
关柠挣脱开他的手，逃也似的离开了房间。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得那么快，像是林北风会追着她出来似的。
林北风没跟着出来，只是无力地蹲在地上，感觉心好累。
关柠不知道自己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正视小立的父亲。不知道她到底在害怕什么？是怕对方知道了会和她抢孩子，还是怕孩子知道了，心会去他父亲那边呀。
她总是在逃避。她不能再逃避。
关柠坐在没有人的楼梯间，听着下面欢声宴语，好不热闹。
她独自一个人坐在楼梯上，又一次逼迫自己想着这个问题。
她总是不愿想这些，每次思绪一飘到这边，就会让自己转过心思，不去多做停留。
她也知道，随着小立的成长，这是必须要面对的现实，不能总是敷衍，小立越来越大，想法会越来越多的。她只是自己不知道该如何接受罢。
关柠走后，林北风索性坐在地上。
他有些累，心累。
他知道关柠一直在逃避他。
他甚至可以确定关小立就是他的儿子。
但他需要她自己承认。
如若不然，他只能将DNA报告放在她面前，逼她承认了。
一开始李琦告诉他，今天关柠会带小立过来，他就要求将他们兄妹俩今年过来拜年的时间改到今日。
好在他们每年过来拜年的日子比较随意，今年这么早过来，有点奇怪，但他说过几天有事，也能敷衍过去。
他处心积虑的想要和她们见一面，总还希望能和她们亲近亲近，却没想到她竟如此反感他，连多说一句话都不愿，避之如虎狼不及。
他都想好了，等杨曦过年回来，亲自跟她把事情说清楚。
分手后，也好干干净净，一身轻松地将儿子认回来。
现在，感觉难度升级了。
就怕哪怕有亲子鉴定书在手，关柠也未必肯让他认孩子。
到时，他又该如何是好呢？
“唉——”林北风长长的叹了口气后，起身，下楼。
楼下，李父正逗着关小立开心。
关小立背一首古诗，大人们就起哄叫一声“好”。
林北风看着活泼的关小立，嘴角不自觉就上扬了，一扫刚刚的阴霾。
看了一圈，却不见关柠。
他绕到李琦身边，捅捅他胳臂，问道：“关柠呢？”
“你不是去找她了嘛？”李琦压低声音回到。
“她下来了。”林北风无奈道。
“那我就不知道了，她没回这。”
“你去找找她。”
李琦鼓着眼睛瞪他：“你自己怎么不去找？”
看着林北风无奈的眼神，又只好转口：“好好好，我去我去。”
李琦悄悄的起身，出去找关柠。
只一旁的林南风瞧见他们的动静，拉住落单的林北风，伏在他耳边问他和李琦说什么悄悄话。
林北风推开她脑袋，说与她无关。
林南风得不到答案，却骨碌碌的转着眼睛，不知道在打着什么鬼主意。
……
另一边，李琦找遍房子，最后在后门角落找着了坐在地上，不知道在想着什么的关柠。为了避免遇上会要下楼的林北风，关柠转移了阵地。
“嘿，干嘛呢？”
“哥？”关柠抬头。
“里面要吃瓜了，叫你一起呢。”
“我不吃了，你让他们先吃吧。”关柠动了动，却没起身。
李琦想了想，还是蹲下来，摸了摸她的脑袋，随即，叹了口气。
关柠沉下脑袋。
“你和北风……”从未这样聊天，只有小时候，小关柠像个跟屁虫似的跟在他身后跑，这么多年了，突然叫他开导她，李琦还真有些不知从何开口，“事情呢，我也不知道你们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但是呢，要是北风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的，你告诉哥哥，哥哥帮你揍他。”
说着，李琦还握起拳头，做出打人的姿势。
“噗嗤！”关柠破涕为笑。
笑完，又有些感动。她从没想过，有人会为了她去打架。这么多年生疏的兄妹情，还能换他这样一句承诺，于愿足矣。
“笑啦，笑啦就好，咱们进屋去吧，他们都在里面聊天呢，就你一个不在，久了会起疑心的。”李琦将关柠拉起来。
关柠乖乖的跟在他的身后，就像小时候一样。
关柠都快忘了这种感觉了。
小时候，他们常常一起去外公家，李琦带着关柠调皮捣蛋，无所不为。常常气得外公吹胡子瞪眼的，却拿他们没办法。
坏事大都是李琦做的，但小关柠总也算是个从犯。可一到清算罪状时，外公都会把她给摘出来，只惩罚李琦一个，李琦总是不服，老念叨说她不讲义气，以后不带她一起玩了。
关柠总是偷偷地躲在一边笑，然后等外公走后，又偷偷的给他送好吃的，还帮他抄古诗，反正两人都还没上学，字都一样丑。
这样一来，回头李琦就又忘了她独善其身的罪过，下次又带她一起玩了。
还未正式上学以前这段时间，是关柠最快乐的时光，每天无忧无虑的。
烈日晴空犬嘶吠，林间巷里儿嬉戏。
可那以后，要准备正式上学了，外公年纪也大了。李琦五岁多些，关柠四岁半，才各自回去父母选好的学前班上了一年学，准备升小学。
从那以后，李琦才真的不带关柠玩了。
有时候关柠还能记起外公去世后的第一年，关柠和李琦都正式上一年级了，两家很少走动，只有过年的时间，两家约好去酒店聚餐。
在前一天晚上，关柠知道要见到李琦哥哥后，兴奋得很晚才睡着。第二天不到六点就跑爸爸房间，把他拉起来了，爸爸看着她，又气又笑。
好不容易到了酒店，等来了李琦哥哥，却不敢像以前一样上去招呼，只好偷偷的躲在饭桌上喝饮料。
李琦来吃饭还带着一个变形金刚，说是他的新宠，一顿饭总顾着玩一玩，压根就没空理她。
聚餐快要结束了，关泽见她还不敢和李琦玩，这才把今早的事情当笑话和桌上的大人说了，大人们都哈哈大笑。关柠却很不好意思，偷着眼去看李琦。李琦却没什么反应，只顾自己玩玩具。
当时小小年纪，关柠就感觉很失望。从那以后，就不再这样兴奋的想见李琦哥哥了。
长大以后的李琦越来越活泼，关柠却越来越文静，两个人也根本玩不到一块去了。但在关柠的记忆里一直有他，她的李琦哥哥。
回到屋里，果然几盘哈密瓜几人几人摆在面前。
“柠柠，正说着你呢，你到哪去了？”李母说的正兴起，笑着叫住关柠。
“出去看看我哥养的仙人掌。”
“哪是你哥养的，他就负责拿回来，都是我和阿姨养的。”说着，李母又拉住关柠，“我跟你说……”
关柠顺势坐在她的身边，“嗯嗯”的点头附和。
大大的客厅，这一刻显得格外充盈。“沙沙”的吃瓜声，你一言我一语的谈天声，关小立追着玩具车到处跑着发出的“呼呼”声，还有不只是那对说着悄悄话的细语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