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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僵尸之祸

卢自寒跟随虚宇悉心学习数日,始入门窍,会制一门寒冰箭符,如此短的时间便有如此快的进步,可让虚宇惊讶非常,直道道门有后。而虚宇除去教授道术外,亦是日夜观星推演僵尸为祸方位。时至今日圆月当空,虚宇面向东南垭口,久立不动,卢自寒亦觉心烦气躁,绘符时常有断纹,他来到虚宇身旁欲问究竟,却见虚宇眉头深皱,似有恶事发生。卢自寒顺目望去,只见远方天清气朗,日月星辉光耀人间,并无异样。直至头颈酸疼,也未察觉有何不妥,或是看出卢自寒疑惑,虚宇叹声解释道:“圆月高悬,银辉洒地,本应紫气满空,但东南方紫气虚无,取之是血红之气,这便是大凶之兆啊!”卢自寒并不懂观气之术,但听虚宇语气沉重,又见眉间忧虑,想必此事非同小可,不由问道:“师叔,究竟是何事?”虚宇道:“不知。”他回头沉吟半晌,又道:“你符印之术已经入门,明日便随我去东南方一走,探个究竟。”卢自寒道:“是,师叔。”但他心中却甚为不安。

两人五更启程,行有两个时辰,方才遇有人烟,又行十数里,两人现前方有个村子,村中房舍十余间,两人一路走来,只觉村中死气沉沉,阴风阵阵。村中尚有十来位老叟,见着俱是面无表情,身形枯瘦,或坐于门沿,或抽着旱烟,对于卢自寒两个陌生人也是见怪不怪。卢自寒小声问道:“师叔,我怎觉这村子甚为奇怪。”虚宇皱眉道:“嗯,空中有股浓烈的腐臭味,定是最近死人不少,未及埋葬。”卢自寒道:“莫非就是师叔您说的僵尸在作怪?”虚宇道:“不无可能。前方臭气浓郁,前去看看。”两人随着臭气来到村子西南末尾一间茅屋前,此处臭气之浓,令人欲呕,蝇虫漫天,地上有黑水横流。虚宇上前推开茅舍,一股黑气扑面袭来,虚宇赶紧拉着卢自寒躲开,直到黑气散尽,两人方回门前,只见屋内腐尸如山,望其衣着,应该尽是附近村民尸骨,但其中也有着别样服饰,卢自寒便认得其中几人所穿应是天阳宗外门弟子服饰。虚宇未有多看,转身出门,卢自寒赶紧跟上,等走出数丈,虚宇转身抛出一张符印,念道:“黄符祭天,火龙诛邪。”一只火龙从符印中钻出,冲进茅舍内,只是须臾功夫,茅舍以及内部腐尸尽数化为灰烬。

火龙显现的场景被村民瞧见,村民以为仙神下凡救世,齐齐跪倒路旁,拜谢神灵。卢自寒两人径往村后而去,村后田地交错,但已荒芜良久,又行了数里,以至山腰,耳畔竟是依稀有打斗声传来,卢自寒已为错觉,又行数十丈,打斗声清晰不已,期间还夹杂着惨叫之声,想来战斗亦是惨烈非常。虚宇亦有所感,眉间微皱,招呼卢自寒轻声上前,又行数里远,直到能够遥遥看清前方打斗双方,这才停下。

只见前方一群身着黑盔黑甲的士兵,正手持大刀与一道直来直去的人影相搏,虽是以多敌少,但总是处于劣势。虚宇指着那道人影对卢自寒道:“那就是僵尸了,望其进攻之态,应是一只百年僵尸,也幸好只是百年,这些人方可勉强周旋,若是遇见千年僵尸,这群人哪还有命在。卢自寒好奇的打量着这一群人与僵尸间的打斗,只见众人的大刀劈砍在僵尸身上,犹如蚊虫叮咬,不动分毫,而僵尸每次出手,必伤一人,而受伤之后不久便满脸黑气,倒地不起,气绝身亡。但让卢自寒好奇的并非僵尸,而是这群黑盔黑甲汉子,总让他觉得甚为熟悉,突然人群中那领头之人,引起了卢自寒的注意,他所发的一招一式都给僵尸带来不小的伤害,看其攻击威势,其竟也是一位修为不弱的强者,然而卢自寒仔细打量半晌,竟是轻咦一声道:“居然是他。”

“你认识他们?”虚宇好奇问道。卢自寒摇头道:“倒谈不上认识,不过是有一面之缘罢了。”虚宇点点头,没再多说,继续看着一群人打斗,随着时间推移,黑甲士兵一方人数越来越少,领头之人只得尽力撑持,并让手下们先行退走,但他修为毕竟稍有不足,起初有人在旁袭扰,尚自不觉,如今单力抵挡,才显捉襟见肘。

好在手下已经井然有序的撤走,领头之人也无恋战之心,乘着僵尸扑来,他便借力远遁,往士兵离去方向的另一面极速而逃。虚宇见此情景,满意点头道:“如此将军怕只有叛军中威名远播的铁胆神将顾滕云了,果如传闻一般,有勇有谋,操练的兵士也是勇猛非常,确是个人物。”卢自寒少在世间走动,所见所闻比不上虚宇老道,但听虚宇如此评价,再想当初顾滕云所作所为,倒也认同。

眼见顾滕云引着僵尸走远,虚宇这才带着卢自寒跟上,两人施展身法,追出数里,方才追上这只百年僵尸,此时顾滕云已不知去向,僵尸也只漫无目的的闲逛,对于突然出现的两个生人,僵尸眼中立即红光闪烁,竟有兴奋之意显露,朝着两人便扑了过来。僵尸速度不快,直来直去,但它浑身遍布尸毒,指牙锋利,修为低者根本不敢与其正面接触,卢自寒有心尝试,手持匕首飞身迎上,躲过刺来手臂,卢自寒弯腰划向僵尸腰部,手中黑金匕首划过,削铁如泥的黑金匕首却是遇上劲敌,入肉寸许便难深入,用力划动,却犹如撼动山岳,艰难无比。不等卢自寒多做惊讶,僵尸已然双手下刺,卢自寒赶紧闪身躲开。虚宇笑笑,手腕一翻,立时手中出现一道符咒,符咒飘出,沾覆在僵尸身上,虚宇念道:“黄符祭天,寒冰降魔。”僵尸正欲扑向虚宇,却是立刻化为一座冰雕。

虚宇缓步上前,右手缓缓搭在僵尸肩头,天九玄功震字诀发动,僵尸顷刻间便被震得四分五裂,只剩一颗散发着淡淡的银色光辉的珠子,悬浮空中,虚宇伸手抓过银珠,看了看,随手抛给卢自寒,道:“百年僵尸的尸丹倒也不错,你便收着吧!”卢自寒正自惊讶于如此强悍的僵尸被虚宇抬手即灭,乍闻虚宇话起,慌忙回神,伸手结过尸丹,只觉入手微凉,其内有浓烈的月之气息,想来尸丹便是僵尸长久吸收月光精华所凝聚。

“走吧!我们去他的墓室看看。”前方传来虚宇的声音,卢自寒慌忙跟上,好奇问道:“师叔,去他墓室做甚?”

“呵呵,去看看他有甚陪葬品,与其留在那里便宜别人,还不如救济救济老道我。”虚宇笑脸盈盈说道,仿佛全然未意识到自己正做着人神共愤的事,但想当初虚宇老道非拉着蹭吃蹭喝的模样,卢自寒也就释然了。只是取人陪葬品这种事终归不妥,卢自寒还是出声劝道:“师叔,这样怕是不好吧!”虚宇道:“呵呵,逗你的,我早便发现这僵尸有些异常,刚才交手才知这具僵尸并非自然形成,而是有人已煞气炼制而成。”卢自寒惊疑道:“僵尸还可炼制?”虚宇道:“嗯!想必我师兄缥缈坟墓被盗你也知晓吧!”卢自寒恨恨道:“若不是为此,我和婉儿也不会流浪时间,更不会害死全村百姓。”虚宇道:“当初我知道此事时亦有疑惑,若是普通盗墓贼,是万不会取走尸体的,而师兄当时已死数年,虽因修炼的关系,不至腐烂余骨,但肯定也已破烂不堪,被寻常人得去也无用处。恰巧的是,我年年探寻古迹,却是无意中得知一种炼僵之法,此法可用尸体聚集血气煞气炼制活僵,再配已控心丹符,以供人驱使,只是此法需得大量血气煞气,非大乱之世不可行,方今叛军作祟,盗匪猖獗,正是乱世之秋,尸骨不存,血气横流,以此法如有良助。遂我便将此二事作为关联,四处寻访线索踪迹,但一直无所收获,直到今日遇见这具僵尸,我才敢肯定心中猜测,师兄定是被人带走用以炼制僵尸去了。”卢自寒惊道:“若真是如此,将是生者噩梦,死者羞辱。这等邪术,为何还在世间流传?不应早早禁除吗?”虚宇叹道:“你之所想倒也不差,此术在数万年前创造之始,便遭世人恶弃,列为禁术,日月星转,早已被人遗忘。我所见的也不过是有只言片语提及,至于当今何人从何处等此恶术,却非本人难知。”

卢自寒怏怏不知所言,心有忧虑,沉默而行。不久,卢自寒跟随虚宇来到林中一处隐蔽洞穴前,洞穴前草木杂乱,脚印凌杂,四周树干上抓痕刀痕密布,草叶尤有漆黑血迹,洞内漆黑臭气飘出,虚宇只望一眼,便皱眉回头吩咐卢自寒以真元护体随身入内。一入洞中,绕以两人修为,依旧目难视物,卢自寒急忙拿出尸丹,幽幽银光也只能照及丈余方圆,但作探索已为够用。

行约百丈,方见前方隐有光亮,越是逼近,越觉鼻间血气浓郁,恶臭难掩,两人神色警惕,卢自寒更是执匕在手,以防突袭。透入亮处眼前所见可谓震人心魄,数十亩方圆的巨大洞**,规则有秩的排放着九九八十一尊棺木,棺木漆红,里外数层,其形如环,中间一尊,尤为巨大,各棺木以沟壑相连,沟渠中盛有鲜血,只是时日已久,干涸成黑色。东南角一尊棺木已经打开,其内空无一物。卢自寒望此情景,心神颤动,语词含糊问:“师叔,这莫非便是……”

虚宇亦是低眉沉思,如是回想何处细节,对于卢自寒所问竟是未闻,直过良久,方才惊呼:“果是如此!”卢自寒颤声想问:“师叔,怎么?”虚宇道:“血魔孕尸,九极归一。”卢自寒急道:“师叔,现在怎么办?”虚宇眼神凝重道:“毁了它!”

虚宇说完不再迟疑,一张符咒出现手中,“黄符祭天,火龙诛邪。”巨大火龙刚凝成形,就见几十尊棺木齐齐颤动,声势惊人,接着缕缕黑气升腾,围绕棺木上空凝作一张巨型鬼脸,鬼脸嘶吼一声,张口咬住火龙,呲呲之声响起,火龙只坚持数个呼吸便随即消散。鬼脸转而扑向虚宇,虚宇微微皱眉,棺中煞气比他想象的还要浓郁,眼见鬼脸扑到,老道士又出一符,顷刻间乌云会聚,雷光闪烁,其威势较之火龙更为磅礴骇人,鬼脸扑入雷云,立时惨叫连连,紫光爆射,不多时,雷云与鬼脸一同消逝。眼见煞气已除,虚宇稍松口气,紧接又出一符,只见地面翻滚,穹顶震落,尊尊棺材被掀翻在地,滚出具具漆黑尸体。这些尸体与卢自寒两人相遇的百年僵尸一般无二,只是尚未苏醒,绕是虚宇见了这满地僵尸,也是毛骨悚然,赶紧甩出寒冰符印,浓烈的寒气,犹如暴风雪席卷洞穴,寒气所过,冰莹一片。

如此大范围连出数符,虚宇已是疲惫非常,只见他额间冒汗,双手俱颤,喘气如牛,眨眼间就要将整个洞穴彻底冰封,便在这时,中心血光闪耀,如同红日,两人这才发现,中央巨棺棺盖已开,血色光芒便是从内而发,突然嘶吼乍响,一道人影从棺椁中直挺飞起,双脚落地,血光犹如深海巨浪,滚滚而来,所过之处寒气消退,尸身泯灭。

虚宇受寒冰符印反震,口喷血箭,头脑晕眩,卢自寒赶紧上前扶住,虚宇稍定心神,急切对卢自寒道:“快些离开。”卢自寒不敢停留,将虚宇携于腋下,全力施展鬼影身法,窜出洞去。僵尸好似已生灵智,见两人窜逃,竟是怒吼出声,蹦跃追来,好在甬道低矮,限其敏捷,但蹦跳一步,亦有丈余远,如此速度,若是到了空旷地带,不时便可追赶上两人。

出了洞穴,卢自寒更显慌乱,跑动起来,不择道路,竟是越行越是偏僻,丛木草深,人烟绝迹,枯枝草叶尽阻去路,本就不及僵尸速度,此时更是越离越近,好在路途中,虚宇服用丹药,气力稍有回复,他取出两符,各分一张贴于身上,口念“黄符祭天,身若鸿羽。”卢自寒立时觉得身轻如燕,一步便有数十丈远,虽有如此速度,但使卢自寒更为小心,不仅赶路要急,还得躲开前路树木,不然撞个人仰马翻,那可就性命忧矣。

千年僵尸目不能视,以人气辨识方向,所走之路,竟为卢自寒两人所过,如此一来,加之速度奇快,几个纵跃,就与两人相距不过数丈,虚宇大惊,慌忙驭使符印,寒冰符,火龙符,沼泽符,各般符印齐出,但奈何虚宇真元枯竭,威力大减,绕是虚宇尽了全力,也只能稍阻片刻,虚宇心知,如此可不是长久之计,只需数合,两人便会沦为僵尸血食。

正在此时,两人突然惊闻前方水声潺潺,虚宇心中一喜,喝令卢自寒加足脚力,只行数步,已见前方有条数丈宽的大河横跨,虚宇正欲令卢自寒跃入深水逃脱性命,不想千年僵尸杀到,一个跃身挡在两人身前,两人大惊出声,虚宇已是垂弱之躯,全依卢自寒手臂挟着,卢自寒竭力奔逃,以至真元耗损八分,即便全盛之时,亦不能抵挡,何况此时,卢自寒心呼“危矣!”虚宇见卢自寒心神堕弃,高声斥道:“不及末时,何以弃之。若不能敌,便效死命。”此时,僵尸攻击已到,双掌堪比陨铁钢刀,横扫之风,裂空扬沙,卢自寒听闻虚宇呵斥,方才醒悟,这时已过躲闪良机,左手挎有虚宇,只得出右手相敌。卢自寒右手反握黑金匕,倾尽全力斩向僵尸腕处,刀势出老,突听虚宇道:“先冲后震再使缩。”卢自寒知虚宇是指使以天九玄功之法,心神未动身先动,浑身骨血肌肉,自脚底上冲传自黑金匕,匕手相接,气浪入山洪倾泻,涂虐四周,卢自寒全身气血一缓,立改冲劲为震,只听嗡嗡声响,匕首与僵尸之手擦生火花,直到这事反震之力方到,卢自寒初觉虎口欲裂,恰好缩字诀发动,全身肌肉骨血犹如滑石,将反震之力尽入地下,地面顷刻间彷如沸腾,而卢自寒顺此力道,飞退数丈,等身形落下,只见当初所站身周一丈方圆尽是泥土翻新,沟壑纵横,卢自寒不由暗暗侥幸。

此时又听虚宇道:“乘此机会,快些下水。”卢自寒点头应是,身形斜出,直奔河流,僵尸手与匕接虽无损伤,但正欲再攻,却觉浑身震颤,虽只片刻,但却错失阻拦之机,卢自寒两人已然噗咚落水,人气全无。千年僵尸只能茫茫乱走,另寻血肉去了。

却说两人潜入河中,依旧未敢停留,也不敢观瞧僵尸动态,只得顺着河流一直往下,好在修炼之士,短时不入空气亦无大事,潜了约有十数里远,方才浮出水面,挣扎上岸,此时两人身心俱疲,已是无力赶路,虽处茂林,也只得盘膝恢复,好在卢自寒有随身疗伤丹药,服食一粒,可助真元恢复。幸得两人命不该绝,数个时辰中,也只有小兽饮水,方使两人安然恢复。虚宇站立起身,大觉浑身舒畅,走此一遭,竟是仿佛重生再世,感慨良多。卢自寒亦是受益匪浅,不仅明悟修炼真谛,更是踏入玄功二重真元淬骨之境,但想今日所生之事,依旧心有余悸,暗道:“这千灵僵尸,果然非同一般。”

天色渐黑,左右无路,卢自寒便问虚宇道:“师叔,如今怎么办?”虚宇遥望四周道:“今日已晚,寻处安全之所,将就一夜,明日再做打算。”是夜,两人于大树上度过,直至清晨方才醒转,辩了方向,往青阳山而去。

行了数个时辰,总算遥遥可望青阳山,两人这番回来,便是打算重返天阳宗,暗取陆清婉离宗。两人未走多远,竟是又闻打斗声,两人本不欲理睬,准备绕道而行,却不想卢自寒瞧见一熟悉身影一晃而过,虽只是一瞥,但卢自寒认得那人乃是罗严,当初虎驼寨交手,两败俱伤,时隔多时,竟又于此处相遇,对此噬骨仇人,哪有放过之理,他急急追去,却见罗严转入树丛,失了踪迹,卢自寒懊恼顿足,气恨不已。虚宇赶上,好奇问道:“你追何人?”卢自寒咬牙道:“罗严那恶人也。”虚宇道:“需我相助否?”卢自寒谢别道:“此人非亲手诛杀,难消我恨。”虚宇点头不言。

打斗声越显刺耳,两人这才现已距打斗之地不足一里,卢自寒好奇观去,却是讶然发现竟又是顾滕云,与其对阵的乃虎驼寨贼众,领头三人正是岑擒虎、摩驼明、苏馥卿三人。此时顾滕云节节败退,盖因顾滕云身有伤势,又遭虎驼寨三人偷袭,方不能敌。尽管如此,顾滕云亦强自撑持,率众抗抵,好在贼众虽多,却是不比顾滕云手下精良,若非如此,即便顾滕云浑身勇胆,亦难逃伏诛厄运。

虚宇问道:“理会否?”卢自寒沉吟道:“敌之敌非我敌,可以相助!”遂提匕入阵,左冲右突,相遇之人难与一合。顾滕云虽被三人围攻,亦是心忧战局,突见卢自寒深入,手起刀落必带走一人,他心甚喜,攻击防守更密,岑擒虎与摩驼明不识卢自寒,苏馥卿却常自怨毒,如今相见,以为魂魄,不由胆寒,心生畏怯,出手便有心不在焉,顾滕云亦现苏馥卿异状,知是活命之机,大刀突然力斩岑擒虎脖颈,岑擒虎本就实力稍弱,又因手下惨叫分神,感受劲风割喉,方才惊觉杀机,抬锤抵挡,摩驼明与苏馥卿见顾滕云后心大露,亦觉良机,纷纷出手取其项背。顾滕云不顾身后杀机,执意斩虎,眼见刀锤即将碰撞,顾滕云忽然收刀,头身下缩,躲过摩驼明铁杖,铁杖收势不住,与锤相接,杖锤相击,火花迸溅,声浪震天,岑擒虎与摩驼明两人亦是险些把持不住兵器,受力反震数步。苏馥卿的长剑攻击稍慢,此时方离顾滕云不足半尺,顾滕云早有计较,不等苏馥卿利刃及身,他凌空横身转动,手中长刀,顺势从苏馥卿胯下上挑,不仅躲了苏馥卿攻击,更是要将其一劈两半,危急关头,苏馥卿尚未惊神,身自斜退半尺,长刀从身前划过,刀锋印出苏馥卿惊惧面容,好在躲过了生死危机,突然剧痛传来,苏馥卿才现自己右臂消失,却是被顾滕云这一击给齐肩削去。苏馥卿惨嚎倒退,左手捂住创口,看着地上握剑右手,心若滴血。

顾滕云双足落地,暗道可惜,但见苏馥卿已失战力,就要乘胜斩杀,不想岑擒虎拦在身前,挡住顾滕云,大锤鼓风,不让顾滕云得手,而摩驼明亦闪身提起苏馥卿后领远遁,等两人离远,岑擒虎方才退去。此时,山贼早已乱作一团,各自奔逃,顾滕云手下追杀一阵方才回来。

卢自寒并未一同追赶,虚宇不出手,他也留不住岑擒虎三人。等到贼众散尽,顾滕云走到卢自寒身前,行礼道:“不想今日又被卢兄弟所救,腾云无以为报。”

“将军客气!”卢自寒还礼淡然道,他不想牵扯官军之事,所以出手只因山贼与罗严甚有牵连,仅此而已。

“卢兄弟高节,但终对我有两次救命之恩,若是不谢,莫不说我顾滕云是寡恩薄情之人。此处距离我军营帐不远,不如卢兄弟帐中稍坐,我命人备些酒菜宴请卢兄弟,卢兄弟以为如何?”顾滕云见卢自寒风尘仆仆,此时又天色将晚,便有心邀卢自寒入营,好结交一番。

可卢自寒心急回天阳宗搭救婉儿,哪有闲心多做耽搁,正欲出言婉拒,却见虚宇不知从何处闪身出现,笑脸盈盈点头答应下来,卢自寒见师叔应下,亦不好反悔,只得苦笑接受,顾滕云见虚宇老道貌容平常,穿着邋遢,好奇问道:“这位老前辈是?”卢自寒道:“道门虚宇,乃是我师叔。”虚宇忙做仰首之姿,其样如同孩童得势,卢自寒苦笑其行为变化多端,有别常人,但顾滕云却不敢轻视,道门威名古有盛传,只是如今没落,少有人知,恰好顾滕云听闻过道门威能,常道其中皆为神仙人物,是故敬之,因此得其名号,慌忙深鞠拜礼,又令士卒良驹伺候,方始回营。

众人乘马急行,不出数里,遇着屠千山领兵赶来,屠千山慌忙下马拜礼道:“将军,请恕末将来迟。”顾滕云摆手道:“回营再论。”众军分开,让顾滕云等人先过,方才调转马头,随后而来。

回入营中,中央大帐早备饭食,顾滕云谦请虚宇与卢自寒上座,虚宇竟不推辞,坐于上首,有将欲出言呵止,被顾滕云拦阻,笑容不改,请卢自寒坐于虚宇左侧,自身则坐于右,屠千山被命一旁斟酒,其余将军侍卫左右,却是未见着上次遇见那几位与卢自寒有过冲突的偏将,想必是顾滕云早有令下,提早避开了。

斟满美酒,顾滕云起身托杯敬虚宇道:“道长神通,教育佳徒,救末将数次危难,末将深感恩德,终身难忘,今日有幸请得二位,乃末将之福,以备薄酒,敬请二位,末将先干为敬。”说完仰头饮尽,尽足对虚宇的尊敬之意。虚宇哈哈一笑,甚觉顾滕云之言中意,抬碗一口便是吞入腹中,大觉畅快,道:“将军客气。”顾滕云笑道:“道长好酒量。”又示意屠千山满上,方转头对卢自寒道:“卢兄弟岁小但能力非凡,将来终将横贯天下,只是卢兄弟乃神仙人物,风来云去,难得踪迹,致末将以后报恩无门,空自悔恨,末将且敬一杯,肯请卢兄弟逢难通告,末将必然竭力而珠,以报兄弟两次救命之恩。”卢自寒举杯起身道:“区区小事,将军何需多做提起,若有需要,只要上门求之不及。”卢自寒仰头饮尽杯中酒即坐下,虽话如此,但他并不想与这些军中之人多有牵连,逍遥自在方是卢自寒所想。顾滕云手下见两人尽皆对将军无理,都大有愤恨之意。

顾滕云期待之色隐没,取而代之是悠悠失望。经此一谈,便觉几人无话,一时间只剩啖食饮酒之声。食至一更末方才散去,顾滕云亲自送了两人回到营帐歇息。

走入帐中,其余偏将已经离去,只有屠千山等候未走,顾滕云走入内帐对随后而来的屠千山问道:“席间便见你数次欲言,今又侯着,是有何事?”屠千山谏道:“将军,如此两人皆是通神人物,何不求其搭手救您家眷,也好摆托罗严挟制。”顾滕云叹声道:“我亦有此想法,不过席间两人所言皆有疏远之意,定是不意与我等牵扯,毕竟都是修炼界中人,所思所图不过长生尔,我又有何利诱其为我出手?”屠千山道:“说是长生,以古至今,又有何人真得长生过,我看不过虚妄也。”顾滕云叹息道:“是否虚妄我且不知,但若真有长生之法现世,我等皆是蜉蝣,只能任人践踏。”只是说此话时,顾滕云眼中有不甘涌动。

屠千山亦叹道:“如此,怕是左右皆不可得,百年僵尸乃天地异物,以我等修为,如何能敌?数战以来,弟兄死伤惨重,以我瞧来,罗严意非杀它,怕是想将将军送入尸口。”顾滕云想及月余以来,与僵尸交手数次,每次俱是损兵折将,却难伤僵尸分毫,罗严俘虏家人,所求尸丹,看似合理,实则有些强人所难,如今屠千山无心之语,却令顾滕云恍然明悟,但又心有忧结,罗严若欲杀他,为何不亲自动手,而借力于僵尸。此间事情甚为朦胧,他一时猜测不透,但若真是如他猜想,自己死尚不足惜,累了弟兄却是不该,想及此,他突然脸露坚毅,眼有泪花,对屠千山令道:“明日拔营,汇合元帅攻城。”屠千山惊道:“将军,您的家眷?”顾滕云含泪喝道:“听令!”屠千山只得应下,出了大帐。

虚宇看似喜笑颜颜,却是心中愁闷,席间喝酒甚多,回帐时已有醉意,卢自寒抚其上床,他仍口中喃喃乱语,卢自寒好奇细听,才知虚宇念的是缥缈之事。原来自从虚宇知晓缥缈尸身被盗,悲伤愤恨不已,终日云游四处,打探盗尸者踪迹,每遇烦闷,便饮酒消愁,日旷持久,便得恶习。昨日遇僵尸为祸,与往日不同,乃人为催造,印证其心中猜测,心思痛竭,念及缥缈生时待己如同亲弟,修行教诲颇为岢严,日常照料却极为精细,而自己却因男女情事与他赌气疏远,却是万分不该。

后来缥缈虽为争夺玄功身殒,却实为天命难违,怎知如今贼人猖獗,盗去尸体以邪法炼制成活尸傀儡,此等可恶行径,莫说自己与缥缈关系莫深,便是路人闻之,也觉怒急。虚宇因此游走四方,四处寻找做恶之徒,数年来未有收获,甚至于常殃及与缥缈有仇隙的故人,不想与锡城相遇卢自寒,以为是缥缈的二弟子,多有留心,本想打探完天阳宗后,再与卢自寒相认,不想受难流转多日,今夜酒已饮多,便与卢自寒倾诉苦楚来。

折腾至三更,虚宇方才安静睡下,此时卢自寒全无睡意,便欲出外闲走,刚出帐门,就见屠千山立于门外,屠千山自大帐离开后,左思右想,总觉着应去求卢自寒二人出手,不管成与不成,总归是一种希望,否则将军家眷可就尽数有性命之忧了。

只是到了帐前,听闻帐内仍有人声响动,知晓卢自寒两人尚且未眠,心有犹豫。他本就是个粗人,语言不精,不善讨好,因此未敢轻入,如此踌躇不前,时间便已到三更,本打算夜过再来,怎想卢自寒深夜无眠,出帐闲走,却正与屠千山交面。

卢自寒起初也感应到有人,但他只以为是顾滕云派来的看守,没想出来一见却是脸露焦虑的屠千山,看他踌躇望着自己,不由问道:“将军深夜到访,是有何事?”卢自寒对屠千山的忠义之心甚为钦佩,虽当初略有摩擦,却不过是些小事,风一吹过也就忘却了。

被问及的屠千山一时竟是不知从何说起,犹豫半晌仍是一言不发,卢自寒只好道:“将军有话直言无妨。”卢自寒话音刚落,怎料屠千山突然单膝跪倒,垂首低声恳求道:“还请卢兄弟施出援手,救将军家眷于囚笼。”卢自寒皱眉道:“我与师叔别有要事,不便耽搁,明日便走。”话完转身入帐。屠千山不想卢自寒拒绝如此干脆,但人各有志,不宜强求,遂只得闷闷而归。

卢自寒听闻脚步声远,幽幽叹气,非他无情,只因不想与之牵扯过深。四更天,营地内有异响传来,卢自寒虽有惊醒,却无理会,直到卯时鼓响,士卒尽数起床操练,因太过嘈杂,无心修炼,卢自寒便出了营帐,踱步来到操场,观看起士卒们的训练来。

营帐西侧有十数亩平地,士卒列队于此,各分五队,每队百余人,各有将官统领,率队练习刀法兵阵,卢自寒遥遥望见屠千山,想起昨日之事,心有愧疚,便不前行,转身朝其余地方去了。

行至大帐,大帐略有破损,四周有打斗痕迹,门前有血污,如此种种,应是昨夜所留。又走几步,快至营门,门边立有高杆,上挂一颗头颅,有血液滴答。卢自寒望其面容,似有相识,这时身边来人,却是顾滕云,他见卢自寒抬头仰望,遂亦抬头,与之一同望着鲜血滴答的头颅,解释道:“此人乃是帝国奸细,暗隐身边,伺机杀我,险些让他得手,误了义军大事。”

卢自寒嗯了一声,不由想起陆家村之事,便不再观瞧,只叹人命有时,未知将来。顾滕云叹声道:“各为其主,各谋其事。昨夜之事,你也无需挂怀,千山唐突,全般是为了我,卢兄弟应与不应皆无甚过错。”卢自寒叹道:“你不犯人,人亦犯你。”随后看向顾滕云叹道:“是我太过理想,身处乱世,哪得安宁,昨日之想法,实在是天方夜谭,镜花水月,今日之事,方始点醒,生逢乱世,何处可得清净安宁。”说完暂歇,回整心情又道:“昨夜屠大哥所提及之事,还请将军细言,若是能助,自寒必当相助。”顾滕云摇头道:“多谢卢兄弟厚意,但自我家人被俘起,已害数倍人命,我领兵卒反抗暴政,是为天下百姓,而非个人,方才悔悟,以为太晚。如今舍我家人,能换万家安宁,家人知晓也是无恨于我。”卢自寒敬佩道:“将军实乃大仁义者。”

时至辰时,士卒收拾营帐军器,准备拔营,虚宇早已醒转,运功逼散酒气,已与平常无异。两厢无事,卢自寒两人便欲告辞,询问士卒,方知顾滕云集合兵士在营门,卢自寒赶来,只见队伍齐整,顾滕云见两人到,慌忙迎上,道:“想必二位是来告辞的吧!”卢自寒对于顾滕云知晓自己二人来意,丝毫不觉惊奇,应道:“昨日多谢将军款待,今日有事便不多留了。”顾滕云笑道:“卢兄弟何需客气,即是二位有事,滕云便不留二位了,往后有缘,再来相见。”卢自寒两人点头欲离,突然有探马来报说山贼功来,顾滕云皱眉,如今他兵马齐备,宵小山贼尽然贼心不死,有胆劫营,其中必定有所古怪。

顾滕云转头对卢自寒歉意一声,挥手令手下众将士迎敌,众将士立刻刀枪在手,严肃已备。

不多时,营前烟尘滚滚,喊声阵阵,众人老远瞧见领头一人竟是女子,白衣飘飘,仓惶而来。卢自寒一眼认出来人乃是樊菁柔,卢自寒暗道:“菁柔怎会一人在此?还被山贼追杀?”但见山贼逼近樊菁柔,不及细想,踏步跃出,接住樊菁柔。樊菁柔也已发现卢自寒,欣喜之下,梨花带雨扑入卢自寒怀中,两手连锤,述说心中委屈,却是全然忘了身后挥刀贼人。

山贼发现前方大队军马,惊惶失措慌忙勒马止步,左顾右盼不敢上前。顾滕云昨日受了山贼之苦,今日送上门来,哪有放过之理,一声令下,重兵拥上,吓得山贼丢盔卸甲,仓惶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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