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自寒并不知晓樊菁柔住在哪间,只有询问路过小二,卢自寒虽身着破烂仿似乞丐,但小二因曾见卢自寒与齐振威一道而来,遂仍是恭敬为其指了道路。
问过之后,卢自寒这才知,自己与陆清婉两人所住乃是东楼,而樊菁柔与齐振威所住却是在西楼,西楼乃是天阳宗长老宗主所用。
卢自寒拒绝了这殷勤小二带路的请求,自己按小二所指来到西楼,不想却在西楼口见着齐振威,他脸含笑意,仿似早已知道卢自寒会来一般。
其实确也如此,刚才他那番失态表现若非特意做给卢自寒看,否则,以齐振威的修为,又如何不能掩饰自己的情绪。自他见到卢自寒第一眼起就觉得这孩子不似普通孩子般幼稚,颇有成熟稳重的气质,又能察言观色,今番试探果不其然,齐振威浅笑即止,带着一头雾水的卢自寒回了自己房间。
入了房内,齐振威让卢自寒寻处坐下,这才开口道:“陆家村的消息不难打听,但我想,这个结果你不会想告诉那个叫清婉的丫头。”
卢自寒听了齐振威之语,心头顿觉沉重,他没立刻开口,而是直视齐振威,以等后言。
对卢自寒的表现齐振威暗自点头,随即叹口气继续道:“据传陆家村有重宝现世,全村遭人屠戮,或许你们两人便是唯一幸存。”卢自寒浑身一震,猛然想起出现在脑中的那篇天九玄功,当初清心仿若饿狼般看着自己,现在齐振威又说起重宝,或许就是在自己脑中的天九玄功了,想不到是因为它害了全村之人,卢自寒紧紧握住拳头,愧疚之意极难掩饰。
齐振威自说出这番话后就紧紧盯着卢自寒,见卢自寒这番模样,心中已有计较。齐振威叹气道:“消息我已经告诉于你,怎么决定便靠你自己拿主意。”卢自寒站起身对着齐振威躬身行礼道:“齐爷爷,多谢您了,这件事还请您不要告诉婉儿,我怕她……”齐振威点头道:“你放心。”
卢自寒离开了齐振威的房间,心神游离的回到他所住的房间,敲了敲门,里面传出陆清婉怯怯的声音,道:“谁啊!”卢自寒整了整神情道:“婉儿,是我。”
房内响起急促的脚步声,接着房门打开,陆清婉带着喜悦的笑脸就出现在卢自寒面前,卢自寒对她浅浅一笑,陆清婉问道:“哥哥,你到底去哪儿了,这么久?”卢自寒道:“刚才齐爷爷走的太急,我还未及给他道谢,所以特地去给他道谢去了。”陆清婉不悦道:“那你怎么不带我一起去?我也该给齐爷爷道谢的。”卢自寒强忍要流泪的冲动,道:“这不是看你太累了吗?我们早点休息吧!”陆清婉将信将疑的嗯了一声,两人彷如就在丛林中一般,相依而眠,只是对于卢自寒来说,却注定是一个难眠的夜。
“咚,咚,咚。”敲门声将陆清婉从睡梦中惊醒,她瞪着双眼惊恐问道:“是有野兽来了吗?”卢自寒被陆清婉惊醒,轻轻搂住惊慌的陆清婉,柔声安抚道:“婉儿别怕,没有甚么野兽,不过是有人在敲门罢了。”
陆清婉这才想起,自己与卢自寒昨日已经住进了客栈里,又哪里来甚么野兽,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对卢自寒道:“自寒哥哥,这般早,是谁啊?”卢自寒笑道:“十有八九是菁柔小姐了!”说着起身穿戴,等他打开房门,樊菁柔果已在门口等得颇有些不奈,见房门总算打开,她不满道:“怎么这般久啊?害得本姑娘好等。”说着身形已是进了屋内。
卢自寒讪讪不知言语,他倒是没有想到樊菁柔会如此早就来寻自己二人,况且,以往数日歇与丛林中,精神警惕,突到这城镇中,难得睡得安稳,加之昨日听闻齐振威说了陆家村的噩耗,卢自寒纠结至半夜方才困顿难支睡了过去,若非陆清婉被敲门声惊醒,他们还不知何时能醒过来。
进了屋的樊菁柔已和刚起床的陆清婉说上了话,两人自相识起就甚为投缘,颇有些相见恨晚的感觉,虽身份天差地别,但却无丝毫间隙。
卢自寒身处两人中,甚为不自在,恰好此时齐振威到了,陆清婉尤始记得齐振威昨日话语,今见齐振威到,忙是起身相迎,脸露急切,口中却是断续道:“齐爷爷,那个,您,有我爹娘的消息了吗?”陆清婉虽闻陆家村遭逢涂炭,但终是传言,陆清婉初时惊惧,事后却是深思难信,可齐振威自相逢起便是副慈祥神态,待人也甚为亲和,这时问起,陆清婉便是盼其带来好消息。
齐振威打眼瞧向卢自寒,心知定是卢自寒还未告之原委,又见卢自寒对自己眨眼示意,齐振威暗点头回应,对陆清婉道:“陆家村确是被人焚毁,村民四散不知去向,你们若是想寻亲所在,怕是要废些功夫。”
陆清婉听了这个消息,失落非常,她转身走到卢自寒身边,投入他的怀抱抽噎出声,卢自寒轻抚其背,细声劝慰道:“陆叔他们虽然不知所踪,但毕竟周全,等安定下来,必定四处寻你,你且好心照顾自己,莫等陆叔再见,说我欺负了你,那我免不得又是一顿揍了。”陆清婉抬起头,见卢自寒微带笑意,对自己满是柔情关切,心中顿觉安定,她回以笑脸,随及又心忧道:“自寒哥哥,我们不能回陆家村,又能去哪儿?”卢自寒看看被陆清婉情绪所感,泪水盈眶的樊菁柔,道:“不如我们拜入天阳宗吧!只是不知这等仙家宗派会不会收留我们。”
樊菁柔早有此番想法,虽只相处几日,但她与陆清婉已经形同姐妹,要是就此分开,她是如何都舍之不得的,现听卢自寒提起入宗之事,忙喜声应道:“好啊!好啊!婉儿妹妹放心,有本小姐出面,父亲定然会应允的。”
卢自寒躬身拜谢,齐振威却是肃然道:“菁柔,怎能胡乱答应,宗门弟子招收岂是胡乱而为,我天阳宗身为大陆顶级宗门,收授弟子自是极为严格,我看还是按部就班,去宗门测试根骨后再做决定。”樊菁柔顿时拉着齐振威的手不依道:“齐爷爷……”
卢自寒虽小,却也懂得知足,若是太过烦劳樊菁柔,他也会深觉愧疚,况且齐振威所言乃是事实,因此他打断樊菁柔的话道:“还是按齐爷爷说的,按规矩来吧!这几日已是太过劳烦您们,怎可再为你们添乱。”樊菁柔见卢自寒不接受自己好意,就此应下,不满的轻哼一声,撇过头去,齐振威笑笑带着几人退了房间,乘坐马车往涂阳山而去。
呼兰山脉绵延千里,其主峰涂阳山,高千丈,其形险峻,四面有三面都是陡峭绝壁,即是修为高绝者也难逾越,仅剩东面山势颇缓,但也只有深具修为者才可自行上下。而天阳宗便是坐落此绝峰山腰处,山腰有数个百丈方圆的平地,乃是天阳宗先辈日积月累凿刻而成,又在其上修建宗楼殿宇,历时千百年才有如今规模。因为天阳宗所处太过险峻,宗门距离山脚平地仍有数十丈高,非具一定修为者尚难出入宗门,是以天阳宗又在山脚修建外门,专司后代弟子培养,又于山壁上修建通天小道,仅一尺来宽,是为外门弟子晋升准备,当外门弟子达到境界,便可通过此路上山,修习精深功法,但道路难行,尽管年年坠崖死者皆有,却是不能阻隔弟子们的晋升之心。
每年加入天阳宗的人数量众多,家眷老小不少举家相随,但天阳宗外门亦不是寻常人能入,是以大多都在外门十里外建屋长住,宗门家眷以及想入宗门者尽皆效仿,日积月累,此处也就成了个规模不小的城镇,城中一切事物皆由天阳宗管理,因此这里也可算是天阳宗的范围。
齐振威带着三人,便是先入了这座称之为天阳镇的镇子,镇子中人大多都认识齐振威,见齐振威驾车路过,都纷纷让到路旁并恭敬行礼,呼上一声齐长老。
齐振威本意是将卢自寒两人安顿在镇上的客栈中暂住,但入了镇子后却是突然想起甚么事情般,带着两人来到镇东角的一处小院前,齐振威停下马车,来到院门前,轻轻叩响院门,足足叩了三次,才听里面响起一道苍老的声音:“谁啊?等等哟!老婆子腿脚不好,可别着急。”
又过了一阵,院门总算打开,露出一张沧桑褶皱的老脸来,出来开门的尽是一位满头银丝,手杵拐杖,身形消瘦的老妇,老妇抬起头,浑浊的双眼细细打量齐振威,齐振威始终脸带笑容,不发一言,足过了好一会儿,老妇才惊惶道:“原是齐长老到了呀!真是贵客,贵客呀!请恕老身失礼了。”
说着就要下跪行礼,齐振威赶紧上前搀扶着道:“莫老太何必这般客气,我俩可是老熟人了。”莫老太受宠若惊道:“齐长老说得哪里话,我家小昀不仅受您照顾,您还常来探望老身,老身真是……”莫老太颤声哽咽,齐振威笑道:“微末事情罢了,老太你又何必挂怀,今日来呀!我可是有事相托。”莫老太抹掉眼泪,道:“齐长老有事请直言,老身即使拼死也得完成咯!”齐振威道:“些许小事而已,没那般严重。”
樊菁柔三人已经下了马车来到齐振威身后,皆是好奇的听着两人言语,这时齐振威转头指着卢自寒与陆清婉对莫老太道:“这俩孩子是宗主女儿的好友,需要在你这里暂住几日,还烦请老太照顾。”
莫老太看了看两人道:“好是乖巧的两个小娃娃,老身正愁没个伴儿,有这俩孩子陪着老婆子,那是再好不过了。”齐振威笑着谢了一番,又与三人互相介绍过后,这才告辞离去。
眼见就要与卢自寒两人分别,樊菁柔是百般不愿,可怜巴巴的看着齐振威,意思便是想要将卢自寒两人带入宗门内,但齐振威以天阳宗的规矩,强力拒绝樊菁柔的无理要求,樊菁柔拗之不过,这才极不情愿和齐振威上了天阳宗内门。
樊菁柔虽是不足内门弟子境界,但毕竟身为宗主之女,这番优待还是有的。由着齐振威带入内门,樊菁柔就噘着嘴急匆匆的跑到内院,向自己的母亲告状去了。
樊菁柔的母亲姓姜,名素英,乃是一个凡俗女子,樊天行还是内门弟子时,两人便喜结良缘,虽多经波折,但好在樊天行也是一个专情之人,对这对母女都极为宠溺,而姜素英也甚是贤惠,不仅体贴温柔,更是懂得为妻之道。姜素英根骨不行,是以虽贵为天阳宗宗主夫人,各种高深功法数不胜数,却是个没有修为的普通人。因此,姜素英自从樊天行当上宗主后,就过着相夫教子的生活,从未下过天阳宗一步。平时闲暇无事,也就把心思都放在了樊菁柔和樊天行身上了,这次父女同时出了远门,姜素英日思夜想,无时不在盼望丈夫与女儿归来。
今日已是樊天行离开的第十三日了,姜素英坐在院中桃树下,手中拿着樊菁柔的一件衫裙,正细心的缝补着裙上的一处细小破洞,姜素英每逢思念丈夫女儿的时候,便将他们穿过的衣衫拿出来缝缝补补,以此寄托自己的相思之情,只是她虽补的仔细,口中却是连声叹息。
这时,院外远远的就响起了樊菁柔的叫声:“娘,我回来了。”姜素英身体轻颤,手中的针扎伤了手指也未觉察,她慌忙起身,就见日夜思念的女儿朝自己奔来。初时樊菁柔还是一副欢喜模样,可见着姜素英后,她却神色变换,瞬间就成了委屈的样子,姜素英无奈的笑笑,她素知女儿心性,如今这幅模样,怕又是谁惹得她不开心了。樊菁柔委屈着扑进姜素英怀里,娇声道:“娘……”姜素英宠溺道:“我家小公主这是怎的了,一回来就找娘亲哭诉。”
樊菁柔嘟嘴气道:“娘,齐爷爷太坏了,我讨厌他。”姜素英道:“喔!齐长老又因为甚么不顺你心意了。”樊菁柔道:“他不让女儿的朋友来陪我。”姜素英兴趣昂然道:“想不到,我家柔柔出去又认识了新朋友,来,说给娘亲听听。”樊菁柔眼珠一转道:“好啊!可娘亲得答应我个事情。”姜素英宠爱的揉揉樊菁柔的脑袋,抿嘴笑道:“你这孩子是不是又有甚么事情怕你父亲不应允,要娘亲给你当说客啊!”樊菁柔脸红撒娇道:“您答不答应嘛?”
樊天行虽是对樊菁柔万般宠爱,但只要是涉及宗门事物的,基本都不会应允,当然她也很少会有关宗门的事去找樊天行,说起来这也不过是第三次而已。他看着母亲,期望母亲能够应允下来,可姜素英是个知轻重的人,她摇摇头便拒绝了女儿的请求。
见女儿失落的神情,姜素英又于心不忍,想想后,道:“这样吧!你先将事情说给娘亲听,我再给你出出主意怎样?”樊菁柔听了母亲的话,立刻又兴致高昂起来,开口便将离开宗门后的事情细细说与姜素英听。
姜素英始终含笑,搂着樊菁柔,细细的听她讲述着她到洛城后,父亲如何让她回来,在回来的路上和卢自寒、陆清婉相遇的经过,讲到最后她期待的对姜素英道:“娘,我想让他们两个上山来陪我玩,你不知道,我在宗门内除了修炼还是修炼,是有多无聊。”姜素英道:“你爹还不是怕你出去受人欺负了。”樊菁柔道:“不是有爹爹保护我吗?”姜素英叹气道:“你还小,有些事你不懂。”樊菁柔气鼓鼓道:“甚么嘛?老是说人家小。”姜素英笑笑,道:“那齐长老又怎么惹你了。”樊菁柔恨恨道:“齐爷爷不让他们上山,说要让他们通过入门测试后才可入宗门,万一他们通过不了怎么办,娘,你说齐爷爷是不是很可恶,我爹爹可是宗主,难道让爹爹说一声不就好了吗?”
姜素英严肃道:“乖柔柔,你也别气了,这件事情还是要等你父亲回来之后,才能做决定,娘一个妇道人家,怎能参与宗门事物?所以也帮不了你甚么。”姜素英装作生气的看着樊菁柔,不过这样的表情并没能坚持多久,就再也憋不住,自己情不自禁的就咯咯笑了起来,樊菁柔看着母亲捂嘴轻笑的模样,不由呆呆道:“真美!”姜素英嗔道:“贫嘴。”她虽是这般说,心里却是高兴非常,她见女儿还在思索那件事,忙吩咐侍女去屋中拿出一物,放在手心,对樊菁柔道:“柔柔,来,你看娘给你准备了甚么?”姜素英将手中之物打开,却是一件白色纱裙,樊菁柔见了这件纱裙便立即离不开眼,赞道:“好漂亮!”姜素英将纱裙递到樊菁柔手中道:“来,试试!”樊菁柔高兴接过,欢快的跑进屋中去了,不多时一个小白衣仙子从屋中款款走出,直将姜素英和侍女都看得愣神不已,樊菁柔走到姜素英身前,转了一圈,顿时纱裙飞舞,更显圣洁,姜素英自豪道:“我女儿可真美!”樊菁柔立时脸若桃腮,扭捏道:“哪有!”
樊菁柔本就肌肤似雪,五官精致,再搭配这一合身的白色纱裙,确实仿若下凡仙子,若不是年龄太小,怕是各路英俊公子都会竞相追求了。姜素英看着女儿穿上自己制作的衣服,满意的点头,直夸女儿漂亮,樊菁柔笑着搂住姜素英的脖颈,道:“还不是母亲手艺好!”姜素英道:“就你会贫嘴。”樊菁柔道:“娘,我可不可以下山去玩?”姜素英笑着点了点头,她自是知道樊菁柔的想法,这方圆数十里都在天阳宗的范围内,自然不用太担心樊菁柔的安全。
卢自寒两人随着莫老太进了院子,院中放着些农获,这些都是附近邻居送来的,毕竟莫老太已是垂暮之年,又无亲人在身旁,齐振威便暗中嘱咐附近的人对莫老太多加照顾。莫老太虽然年纪大了,但依旧精神抖擞,只是眼神差了,耳朵也不太灵便,由于长久独居,话语稍多,走路间都常自言自语,对于这两个小不点儿,也甚是喜爱,她带着两人,来到屋内,从壁橱中拿了些甜点给两人。卢自寒两人虽然不太饿,但点心香味诱人,卢自寒也没客气,拿起点心就吃了起来。陆清婉则有些拘谨的跟在卢自寒的身后,对于陌生的环境她都颇为惧怕。
当莫老太拿出点心的时候,陆清婉低低的对莫老太说了声,“谢谢”,这才拿起一小块吃了起来。莫老太坐在,两人的旁边,笑看着两人高兴的吃着美味的点心,看着两个小孩高兴的样子,莫老太不由想起了自己的儿孙们,顿时心中酸楚想念交杂,竟是默默流下泪来。
卢自寒确也懂事,看着莫老太伤心模样,关切问道:“奶奶是有甚么伤心事吗?”莫老太抹抹眼泪,笑道:“没甚么,只是想起了老身儿子小时候。”陆清婉吃着点心,看着莫老太甜甜道:“奶奶,那你可以让他们来陪你啊!”莫老太叹气道:“小昀自从十年前晋升为内门弟子后就极少下山了,据说几年前他娶了亲有了孩子,哎!也不知道我那孙孙长哪般模样,是否和小昀一样乖巧。”
念及在天阳宗的儿孙,莫老太的脸上有些哀伤。虽然儿子有能力了,帮助天阳宗办事也是天经地义,只是老太年老了,没有儿孙在身边,老太时常觉得孤单寂寞,便老是念叨。卢自寒问道:“他们怎么不来看您?”莫老太道:“天阳宗的弟子都是极少下山的,只有有了宗门指派的任务时,才会下山路过这里。”
卢自寒恍然的点点头,但莫老太知道,这不过是她儿子郭昀不来看自己的借口罢了,哀叹一阵,这才想起自己面前只是两个半大孩子,心中暗自自责:自己和他们说这些干嘛,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伴儿,可别把人家吓着了。想及此,莫老太收拾心情,笑着劝卢自寒两人多吃点心。
两人吃完想要帮着收拾杯盘,却被老太言辞拒绝了,她叫两人自个儿坐下休息,自己则拖着佝偻的身躯忙活去了。卢自寒这样坐着,倒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陆清婉若有所思的对卢自寒道:“自寒哥哥,你说我的爹娘会不会也像奶奶这样!”卢自寒心头刺痛,他知道陆清婉的父母或许永远也不会有这一天的,只是他却不知该怎么回答,陆清婉并没注意卢自寒的失常,她呆呆的看着天空道:“都这么久了,爹娘不知道找到安身之处没有?会不会很担心我?哎,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哥哥我好想回家,好想爹娘,哥哥,我们甚么时候回家呀?”
卢自寒知道,陆清婉记忆中的家,他们可能永远也回不去了,这个世界或许也就剩自己这么一个不算亲人的亲人了,他强笑着拍拍陆清婉的手,道:“别担心,会很快的。”这件事情他还没有想好怎么告诉陆清婉,或许只有等到陆清婉年岁长些,学会坚强的时候吧!卢自寒这样想着,却是全然忘了,他比陆清婉也不过只大了一岁而已。
“真的会很快吗?”陆清婉憧憬着,她砸吧砸吧嘴,又想起刚才的美味点心,于是又对卢自寒说道:“自寒哥哥,奶奶做的这个点心可真好吃,我们走的时候能不能带一点这种美味的点心回去,我想拿给爹娘吃。”卢自寒道:“这个啊,等下我问问奶奶吧!问她愿不愿意多给我们做上一些。”卢自寒说完又觉有些不妥道:“算了,我们还是自己做吧!让奶奶教我们,这样我们就可以自己做来吃了。”陆清婉点头道:“我要做好多好多。”卢自寒呵呵一笑,但笑容中却满是苦涩。
转眼间十来天过去了,两人就这样住在莫老太的家里,陪她说说话,做些力所能及的家务活。看着勤快的两个孩子,莫老太真是越看越喜欢,只是越是如此越是让她想念自己的孩子。
这些日子,樊菁柔偶尔也会下山来找卢自寒两人玩耍,每当樊菁柔来的时候,三人就到镇上转转,累了就回到院子聊些有趣的事情,看着三个孩子聊得开心,莫老太也会跟着笑起来。只是美中不足的是,每次都有人陪在樊菁柔的身边,当樊菁柔在山下待得超过时辰后,就会督促她早些回去,让樊菁柔颇为郁闷,有几次甚至还会和一起来的人争吵,可结果总不会有甚太大变化,当然回去跟姜素英告状是少不了的,但保护她的人本就是听了姜素英的安排,姜素英又怎么会去责怪别人,因此也就是听听樊菁柔的牢骚就算了。
好不容易盼到父亲樊天行带着人回到宗门,樊菁柔第一时间就问明了父亲所在,急匆匆的便寻了去。天阳宗议事殿内,一身紫青锦袍的樊天行高坐主位,樊天行约莫四十来岁年纪,长发束于身后,刀削般的面容,虎目威视,在他左侧依次坐着总务殿长老泰康丞,外事殿长老齐振威,外门掌事印常洪,外门纳新殿长老舒泽,右侧是内门掌事洪刚,执法堂长老宁智,内务殿长老秦子萌,内门纳新殿长老何广元。
樊天行看着一众长老,沉声说道:“我离宗的这些日子,宗门可有甚事?”
“回宗主,宗门井然有序,弟子修炼勤恳,一切平静。”泰康丞起身答道。
樊天行满意的点点头,看着众位长老说道:“近来天翔国叛军猖獗,其后似有大势力推动,我们虽与其并无瓜葛,但还是要诸多提防,洪长老,还请你通知在外弟子要多加小心,莫要参与到凡俗斗争中,凡有不听命者,皆按门规处理。”
洪刚点头应下,宁智起身道:“宗主,洛城之事结果怎样?”谈到洛城,樊天行哈哈笑道:“此次拍卖的临仙丹,我们虽然并未得到,但却意外听得个好消息,据传缥缈道人所夺去的天九玄功时隔多年后,就在离我天阳宗不远的陆家村再次显世。寒冰城与归云殿两个宗门距此遥远,也算给我们占了先机。”
“天九玄功。”众长老惊呼。
“现在还只是有消息传出,具体情况还不清楚。”樊天行看着众人纷纷欲动的样子,忙一盆冷水泼在众人的身上,他见众人稍稍冷静,这才对泰康丞道:“天九玄功乃是关系我宗门的大事,这件事情便交由你去细查,务必尽快得到确切的消息,无论如何一定要抢在其他两个宗门赶到之前,夺得天九玄功。”
泰康丞激动站起身,颤声道:“宗主请放心,天九玄功必定是我天阳宗的。”八大长老,就属泰康丞,洪刚,齐振威三人年纪最长,也是最期盼跨进长生之人,因此樊天行将这件事交给泰康丞,他必然会全力以赴。泰康丞说完就急匆匆的辞别众人,出了殿门,显是着急安排人手去了。
“爹爹,爹爹。”泰康丞刚走没多久,樊菁柔就匆匆的闯进议事殿,人还未到,声音就已传到众人耳中。樊天行皱眉斥道:“怎能这般无理?我与众长老正在商议要事,你这般闯将进来,成何体统。”
樊菁柔对着樊天行吐了吐香舌,对于父亲的呵斥浑不在意,他快步来到樊天行身边,乳燕投林般一下子扑入樊天行怀中,对于自己的这个女儿,樊天行着实难有脾气,他瞪了樊菁柔一眼,对着长老们挥了挥手,示意众人先行退下,樊天行这才对樊菁柔道:“怎么,只几日不见就这般想爹爹了吗?”樊菁柔瘪嘴道:“才没有呢?”樊天行站起身,一把将樊菁柔抱起,朝着后院走去,边走边问道:“难道柔柔这几日都没有想爹爹吗?我可是天天想着我们柔柔呢?”樊菁柔喜道:“真的吗?”樊天行道:“自然是真的。”樊菁柔别过头去,道:“我才不信呢?爹爹那么忙,怎么会记得我?”
“嗯,看来还是我家柔柔知道心疼爹爹,都知道爹爹忙了。”樊天行仰天大笑,故意逗起樊菁柔来。樊菁柔见父亲这般说,顿时不依道:“我才不是这个意思呢?”樊天行佯作伤心道:“看来我家柔柔是不心疼爹爹了。”樊菁柔急道:“不,不……”看着樊菁柔焦急的满脸通红,樊天行顿时高兴不已。
见父亲笑话自己,樊菁柔生气道:“爹爹笑话人家,我不跟你好了。”樊天行忙求饶道:“爹爹的错,柔柔惩罚爹爹吧!”樊菁柔道:“好吧!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不生你气了。”樊天行道:“好啊!总算露出小狐狸尾巴了。说吧!你要爹爹答应甚么事情。”樊菁柔脸带恳求的对樊天行道:“我认识了两个新朋友,你让他们上山来陪我好是不好?”
樊天行顿觉惊奇,往日可很少从樊菁柔口中听到朋友这个词,怎的这番出去还多了两朋友,他好奇问道:“甚么朋友?哪儿认识的朋友?你跟爹爹好好说说。”
樊菁柔怯怯的将自己与卢自寒两人遇到的经过告诉给了樊天行,樊天行听闻只是两个无处可去的乡野小子,顿时放松下来。他起初还以为是外门中人刻意接近樊菁柔,想借机巧入内门,这种事自是有先例在前,却被樊天行轻松识破,将其逐出宗门以儆效尤,不过也因此使樊菁柔埋怨了好些日子,樊天行对此可是记忆尤深。
樊天行见樊菁柔期盼的看着自己,他心想樊菁柔不过是一时兴趣,就当给宗门召俩仆人,难道宗门还养不起两个下人吗?想到这,樊天行笑着点头道:“我还以为是甚么天大的事呢?我这就让人,把他们接上来,好好侍奉我们的小公主。”
听到父亲答应了自己的请求,樊菁柔高兴的在樊天行脸颊上轻轻一吻,然后从樊天行的身上跳下来,朝着内院跑去,她想要将这个好消息快点分享给自己的母亲。等到樊菁柔离开后,樊天行想了想,派人去将齐振威请到自己院子,齐振威本就打算汇报卢自寒两人的事情,因此并未走远,是以刚接到消息就匆匆赶来了。
樊天行回到所住院子,见姜素英不在,猜想定是去了樊菁柔的小院,他踱步来到书房,刚坐下,齐振威便敲门进来,恭敬叫了声宗主。樊天行起身相迎,与齐振威同做茶椅上,唤人斟了茶,这才对齐振威道:“齐叔,菁柔今日跟我说,她认识了两个新朋友,叫甚么卢甚么陆的,你可知晓?”
齐振威点头道:“我奉宗主之命沿途护送,这些事自然清楚。”樊天行道:“那你觉得这两人是否有甚么恶意?”齐振威摇头道:“我与他二人接触时间虽短,但可断定两人并无非分之心。”樊天行满意的点点头,道:“即是如此,那你就去将他二人带入宗门做个杂役吧!”齐振威稍有愣神,迟疑的问道:“宗主难道不将两人纳为宗门弟子吗?”樊天行疑惑道:“莫非他俩的资质非凡么?若是如此的话,倒可收入宗内,毕竟资质绝佳之人还是甚为少见的。”
“宗主,那小女孩儿可是天阴之体。”齐振威说道。樊天行精神一震,随即又放松道:“天阴之体确是个好体质,只可惜不适合我天阳功法。”齐振威提醒道:“宗主难道忘了秦子萌秦长老了吗?”樊天行恍然道:“秦长老确实聪慧非凡,对我天阳心法倒行逆施,竟是自创出一部属于自己的阴属性功法来,着实甚为了得,也难怪会以三十几岁的年纪能有如此修为,晋升为我天阳宗长老了。若是天阴之体拜入她门下,确实是不错的主意。如此算来,特招为内门弟子也甚为不错。”齐振威问道:“难道不经过纳新殿的审核吗?恐何长老会有意见啊!”樊天行道:“无妨,何长老与秦长老关系甚密,只要将这天阴之体的女娃子告诉给秦子萌,何长老那儿自然不会有何事情。”
齐振威想起宗门内流言,说是何广元对秦子萌情根深种,事事谦容顺让,秦子萌身为八大长老中唯一女子,虽已三十出头,却是对情爱之事不甚看重,是以对何广元也如其他人般冷漠,只是何广元痴心一片,即使灰头土脸,时时被冷落,也无放弃的意思。齐振威原以为只是传闻,两人在人前也少露心思,便未做心上,此时听樊天行如此说,怕是不会有假了,因此齐振威也就没在这问题上纠缠,而是说起卢自寒来:“宗主,那男孩儿可有古怪。”
“喔!怎生古怪法?”樊天行好奇的问道。齐振威道:“他身上有冰寒印。”樊天行身体坐直,皱眉道:“冰寒印世间只有随云仙子能布,据传,冰寒印乃是封印一个人根骨,使其终生不可修炼,乃是极其恶毒的印法,此子何以有?莫非乃是随云仇人之子?”齐振威道:“此事我们便无从知晓了,但却是冰寒印无疑。”樊天行道:“不管是与否,此子对我们有害无益,随云仙子的修为早已登临绝顶境,世间能敌者甚少,便是我天阳宗太上长老月仙上人也不能敌,我们不必为了这么个废人去招惹那个女人。”齐振威道:“确实如此。但那两孩子相依为命,怕是不愿分离。”樊天行揉了揉太阳穴,颇为头疼道:“嗯,那倒也是,恐怕菁柔也会找我闹腾不可。”齐振威笑道:“不如就按宗主先前打算,留作杂役,只要不破封印,随云仙子自也就没有缘由追责我天阳宗了。”樊天行道:“也就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