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王晋元来到金牛寨,或是人气影响,新入伙者较之前呈数倍增加,鹰王陆保文自是喜在心上,但想到有些人只是因事而来,事毕而去,这金牛寨与客栈又有何区别?若能留得住人,金牛寨定能不断发展壮大,举旗大业便指日可待。鹰王召来杨家虎,将心思说来。杨家虎道:“我与哥哥想法也是如此,看来都想到一块去了。不如现在就叫哥哥前来共议?”鹰王点点头。
杨家虎来到王晋元房间,没见到人,却见曹坤龄正在帮其整理卧室物什,遂问:“哥哥呢?”曹坤龄酸酸而答:“还不是去了牟美人那儿!”杨家虎刚要走,曹坤龄又叫道:“家虎哥,你帮我叫晋元哥回来,我有事问他。”杨家虎只说了句:“什么事呀神神秘秘的!”
近日曹坤龄见王晋元一直围着牟韵莲转,心里很不是滋味,只希望牟韵莲早点康复,早点回她的连江亭去。牟韵莲却不这么想,天天能见着自己喜欢的人,哪管得是躺着坐着,偏偏是这种心态下,她的身体很快康复。王晋元喜在心间,便问:“牟小姐打算几时回连江亭?”牟韵莲心想,为何千句万句不问,你偏要问这句?心里不是滋味,当即佯怒:“难道公子是在下逐客令?”此时杨家虎正好走到门口,听到牟韵莲说话,便笑道:“我家哥哥只怕是想留也留不住牟小姐,岂能说逐客!”王晋元也笑道:“牟小姐想住处多久便住多久,我们欢迎还来不及!”牟韵莲转怒为喜,搞了个怪脸嘻嘻笑道:“好呀,那我就赖着不走咯!”杨家虎高兴的道:“你说话可要算数!”一旁的莹儿立即回应:“我家小姐说一不二,对吧小姐?”牟韵莲朱唇紧闭不断点头。杨家虎对王晋元道:“二哥让你去一趟,还有坤龄也有事找你。”
王晋元刚回到房间,但见牟韵莲也尾随而至,曹坤龄埋怨道:“我可是叫哥哥一人回来,怎又带上个外人?”王晋元这才发现牟韵莲站在门外,便问道:“牟小姐病初愈,得多休息,怎又出来?”牟韵莲笑道:“我没事啦!也想过来看看坤龄妹妹。”王晋元道:“那就进来坐吧!”牟韵莲径直走进去,哪里不坐,偏坐到床上。曹坤龄见状,一脸不高兴:“床单刚整平,可别坐乱了,旁边又不是没椅子!”王晋元道:“好了好了,坐哪都可以。”曹坤龄瞪了二人一眼,忽然走出房间。王晋元忙喊:“坤龄,你不是有事找我吗?”却不见曹坤龄回答,人已走远。王晋元无奈的道:“我这妹妹就是这脾气,牟小姐别在意!”牟韵莲道:“坤龄妹妹冲的是我,早知如此,我就不该过来。”王晋元道:“牟小姐别这么说,你大人大量,别跟她小姑娘一般见识!对了,鹰王找我有事商量,你且休息,我去看看。”牟韵莲起身道:“不了!你忙吧,我去找坤龄妹妹。”
王晋元赶到议事厅,鹰王和杨家虎正在等候。但见议事厅已重新摆布,四张大桌呈一排拼于中间,两边各摆十多张椅子,两头各一把大椅,厅的中墙处还挂起一面镶红边的黄色旗帜。鹰王坐在正中的位置上,杨家虎居其左。王晋元一眼便明,走去拉起杨家虎:“贤弟怎坐在我位子上?”杨家虎笑道:“哥哥不讲理了,这分明是我的位子!二哥说是不是?”鹰王点头道:“家虎说的没错,晋元兄弟,请回你的位子坐好!”王晋元呆了一下,笑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鹰王道:“今日我们正式开个讨论会议,具体内容不多,主要就怎样发展和壮大队伍的问题作初步探讨。家虎先说说你的看法。”杨家虎道:“大道理我就不懂多说了,金牛寨要成就一番大业,资金和人才两样缺一不可,资金可以慢慢累积,人才却要不断地去挖掘和发现,眼下就有不少良材汇集金牛寨,此乃良机,咱得把握好。对此,哥哥可有更好建议?”王晋元道:“说的没错!依我之见,目前的金牛寨非但需要人才,人马数量也很重要,只要愿意加入的,我们都欢迎,是否人才,惟在实践中方见分晓。就近而言,牟韵莲,姚全等人为牟继中之部,若能说服牟韵莲入伙,姚全等人兴许不成问题。卢达乃我表弟,但他所在的白马堂是从属党国利益的民间机构,或会顾及这些,他不会马上答应。至于刚离开的石奇南一伙,只要能保持良好沟通和密切联系,日后收归自是不在话下。还有石门庄叶仲明一伙,若其有意,同样可以接纳。此外,我们还要积极往周边地区招收人马,广纳社会闲散人士。”鹰王大喜道:“好,你俩都说的非常好!所谓将贤兵强,有两位贤弟坐镇金牛寨,还愁壮大不起来!哈哈哈!”王晋元道:“二哥之言不实,要成就大业,光我俩远远不够!今后我们还要建立一个智囊团,像方孝铭,卢达,王潇,王兴义,乃至牟继中手下的白童等人,统可囊括进来!”鹰王击掌叫好。杨家虎道:“目前是否先制定一些军队编制,若有诚贤者,也好封个名衔,以安其心?”王晋元道:“此意甚好!贤弟可曾想好如何编制?”杨家虎道:“此事简单,可参考国军编制,由师旅而下,像姚全方孝铭之类将才,可直接授衔至旅团级别,其下的人,酌以能力,大小不等。”王晋元点头道:“可以,就依你建议。”鹰王笑道:“哈哈,太好了,现在我就先授衔你俩!”杨家虎呵呵一笑。鹰王一本正经的道:“杨家虎,王晋元听令!本寨主封杨家虎为平定军总司令,王晋元为平定军总参谋!钦此!”王晋元一听,赶紧道:“二哥,钦此就别用了,那是以前皇帝用语,会让人笑话的!”鹰王大笑:“我这是过把瘾。也说不准,天下既无皇帝,就不许我陆保文也跳到龙椅上坐坐!哈哈哈!”二人也被他的说笑逗乐了。杨家虎道:“二哥做了皇帝,一定是个爱民如子的好皇帝!小弟盼望这一日快快到来。”鹰王道:“好了,言归正题!你俩先去试探姚全等人,待总体时机成熟后再召众开会。”王晋元道:“家虎,咱分摊一下任务,你去游说牟韵莲等人,我与卢达面谈。”杨家虎点头同意。
樊英娇闲着没事,正想去找曹坤龄,刚出卧室,却见其气冲冲的走来,一看有些不对劲,便笑问:“哟,曹大小姐,今个又给谁惹恼啦?”哪料得曹坤龄扑将上去,抱着她嘤嘤而泣。樊英娇安慰道:“好妹妹再别哭闹,让人看见多丢人!告诉姐姐,可是那牟小姐欺负了你?”曹坤龄一听,哭的更伤心了。樊英娇道:“进房去吧,咱关上门说话。”进了房间,樊英娇将门虚掩。曹坤龄坐到床上,取来手帕边拭边道:“英娇姐,你说那牟韵莲是不是特意冲着晋元哥来的?”樊英娇笑道:“我说呢,你呀,醋坛子太大了?人家是晋元的好朋友,不管怎样来,难不成叫你哥把人家拒之门外?再说了,那牟小姐也不见得是那种水性杨花的女子,你就不能好好去跟人家沟通沟通?”曹坤龄瞪着大眼:“我的好姐姐,你是帮我还是帮她哩?怎说我也比她早几日认识你!”樊英娇欲笑却忍住了:“知道不?良药苦口,忠言逆耳,姐姐这话虽不好听,但也不是帮谁,你能明白就是帮你,若不明白,姐说的都成了废话!”曹坤龄道:“不说了不说了!姐姐能否陪我出去走走?”樊英娇道:“好呀,我带你上山玩去。”二人刚出门,牟韵莲迎面走来,问道:“两位姐妹要去哪里?”樊英娇道:“牟小姐来的正巧,一块上山玩可好?”牟韵莲那是求之不得,立即应允。
金牛寨后墙有个通道专门用作通往山上的出口,从通道处一直至山顶皆有台阶。三人走出通道,其实差不多到了半山,已能看到远处绵延的山峦,近处的沟壑,以及流经寨前如玉带般蜿蜒向东的玉冰河,顿感视野宽旷,游目骋怀!曹坤龄抱怨:“姐呀,早该带我上山玩哩。”樊英娇笑道:“我见你天天像跟屁虫一样黏着晋元哥,哪舍得掰你下来。”曹坤龄嗔笑着,挽着樊英娇继续登山。牟韵莲紧随二人之后,见其亲密无间,情同手足,马上想到莹儿,心想下次我也要带莹儿一起上山。三人很快登上山顶,便坐在小亭边赏景。樊英娇指着北面说道:“你们看,远处连绵起伏的就是莲花山脉了,西面不远处就是独龙镇,二指峰不算很高,但站在此顶也能看得好远。”牟韵莲道:“可惜了,这二指峰太多石头,没石头的地方也不多长些树木。”樊英娇道:“以前是挺多的,早些年金牛寨修缮寨院,伐用不少木材,也没及时植种,慢慢就变成这样。还好,我觉得树太密也不好,爬到山上还真有点害怕。”牟韵莲自叹:“唉,世事苍狗白云,谁可善尽人意!”樊英娇道:“我们这穷乡僻壤可不比连江,你们连江依山傍水,阅尽灵秀,堪比世外桃源!”牟韵莲笑道:“都是吃着碗里淡看着锅里香,其实彼此彼此。”稍后,三人沿着山顶的小路往右侧慢慢爬去,樊英娇提醒二人:“可要小心点,这边石头较多,山路崎岖不平,不远处便是悬崖绝壁。”曹坤龄感受着山顶的气息,心中的不快随清风拂去,由于过于聚精会神,脚下踩到松动的石块全然不觉,刚一抬步,石块突然下滑,后面的牟韵莲眼疾手快,倏地伸手将她抱住,石块应声滚落崖下,好险!樊英娇回头看来,见此情景也吓了一跳,忙道:“前面越来越险,不要再上去了!”牟韵莲松开手,曹坤龄站稳了便客气的道:“谢谢牟小姐出手相救!”牟韵莲道:“妹妹休客气。”三人回到亭子处,来人上山报:“牟小姐,杨兄弟找你。”牟韵莲道:“好,我马上下去。”转身对二人道:“你们继续,我先回了。”樊英娇点点头。
牟韵莲下得山来,被引至茶房中,但见杨家虎热茶恭候。牟韵莲接茶致谢,问道:“不知杨兄找我何事?”杨家虎未急作答,只道:“我去过连江亭,才知道金牛寨有太多不及人处,故担心牟小姐及手下兄弟住此不惯,若有不周之处,牟小姐但说无妨。”牟韵莲怎晓得杨家虎在说什么,心想莫非他又在下逐客令?便笑道:“韵莲不明杨兄之意,不妨直说吧。”杨家虎道:“好吧,恕我唐突,就直说了。牟小姐,我们想请你入伙,当然,此非我个人愿望,乃是全金牛寨上下之诚意,不知你意下如何?”岂料牟韵莲想也不想便脱口而道:“好呀,乐听杨兄之言!我这就跟莹儿说去!”杨家虎呵呵笑道:“牟小姐莫急,且慢慢喝茶。”说罢击掌两下,片刻,但见莹儿和姚全双双从另一间茶房走过来,牟韵莲一愣:“原来你们早已谈好?”莹儿笑道:“没错,杨大哥先跟我们说了,大家也都愿意追随小姐。不过小姐有否想过,万一亭主知道了怎么办?”牟韵莲道:“怕什么?我早就想离开他们!在连江亭哪有我们说话的地儿?都是我爹一个人说了算!在此可不一样,大家像兄弟姐妹一样和睦相处,互相关心互相帮助,这才是我向往的!”杨家虎击掌大呼:“牟小姐说的好啊!一番肺腑之言,大快人心!”
再说王晋元去找卢达,远远见他牵马而行,料是要回白马堂去。卢达也见了王晋元,待其走近,说道:“我正想去向表哥道别。”王晋元道:“我还想你多住几日,既然急着回去,表哥也不强留了,走吧,我送送你。”二人并肩慢行。卢达道:“表哥是否打算长驻金牛寨?”王晋元停下脚步,轻拍他的肩膀,说道:“好男儿志在四方,在哪并不重要,无所谓宁岭或金牛寨。再说表哥还不算好男儿,更待努力,如今天下大乱,我只想做一些有益于国家民族的事。”卢达道:“难得表哥有如此大的抱负,可是表弟的学习榜样!”王晋元道:“表弟也是个年轻有为的才俊,夸赞的话就不多说了,这些日来,我一直在想,如果你也能来金牛寨,那是多好的事啊,只是不知表弟心里的想法?”卢达微怔,问道:“表哥的意思……是想让我入伙金牛寨?”王晋元点点头。卢达沉默了一会,笑道:“表哥也该知道,即便我愿意,白马堂也不一定会放我走,回去我向周伯吹吹风,看他的心思如何。”王晋元道:“也好,不过表弟不必为难自己,我只是说说而已,若真为难了,当不勉强!”卢达道:“我知道,表哥,不管来与不来,我一定会给个答复!”王晋元道:“好吧,表哥就送你到此,请上马吧,一路保重!”卢达道:“表哥也保重!”便跃身上马。
牟韵莲下山后,樊英娇道:“方才妹妹那一摔,我倒是看出来,牟小姐对你心怀善意,而你处处作对于她,是否过份了些?”曹坤龄嘟嘟嘴:“姐姐有所不知,那一摔可是我故意的,就想看看她对我是什么态度!这回可好,她对我无恶意,但不代表我不防着她。”樊英娇无奈的道:“说来道去,无非你就是怕人家抢了你的晋元哥。不过你要明白,感情这东西太微妙,你一味想得到的未必真能得到,与其这样折磨自己,不如轻松去面对,是你的终归会是你的,不是你的得到也不会幸福。就像我和表哥,我的心全在他身上,可他无动于衷,还极力想撮合我与家虎,而我与家虎可打可闹,就是没有那种感觉。从前表哥倒是很听妗娘的话,只可惜妗娘去得也早。唉,比起你来,我也好不到哪去!”曹坤龄很是惊讶:“姐姐说的可是真的?可我见鹰王对你挺好,没曾想也是这般无奈!老天哪,我们都是什么命啊?”说罢抱住樊英娇,相拥着不再言语。曹坤龄面对着独龙方向,发现由此去独龙却不远,便道:“姐姐,这边可有下山的路?”樊英娇松开拥抱,一脸疑问:“怎么,你想从这边下去?”曹坤龄道:“我想去独龙逛逛街,姐陪我去?”樊英娇道:“这边下山很危险,陡坡断崖很难逾越,想去独龙的话,我们从前门出去便好。”曹坤龄道:“出得寨门也下到大路上啦,不划算!试试看,不信难得住我们!”说罢拉起樊英娇便往下走。二人顺利下到半山处,便遇上断层式陡坡,足有二丈余深,若是勇敢者,可匍坡下滑也不至于摔伤。二人相视一下,樊英娇道:“用安全下法吧。”曹坤龄道:“何为安全下法?”樊英娇道:“侧身伏地,两手扣于土中自由下滑。”曹坤龄道:“不可不可,如此下去,我宁可一跳了事!不过都不好,咱另想别的办法。”曹坤龄四处找了一下,寻回一些藤蔓,高兴的道:“英娇姐,有这个,不费吹灰之力就能下山去!”樊英娇察看了藤蔓,觉得太小不受力,便去找了些杂草之类,与藤蔓缠绕着捋成绳子,不大工夫,一根二丈来长的草绳弄好了,曹坤龄刚要抛下去,樊英娇道:“且慢,还要试试它的韧性。”二人各牵一头用力拉扯,嘭的一声草绳断成两截。曹坤龄笑道:“还是姐姐想的周到。”樊英娇见不远处有株人高的野芭蕉树,便走去将它连根拔起,剥皮分丝后,二人重新再捋绳子,捋毕再试,此次总算没有再断,遂将一头系于小树根上,另一头悬吊下去。樊英娇道:“我比你重,我先下去。”说罢顺着草绳一点一点往下挪,很快落到缓坡上。下了山,二人径往独龙而去。
到达独龙镇已近晌午,二人一路走来消耗不少体力,早已饥渴困乏。樊英娇本想先找个地方吃饭,曹坤龄却拉着她这瞧瞧那看看,好奇心驱散了疲乏,在其眼里,只觉得独龙镇比起宁岭来,不但街宽人多,吃喝玩乐的东西也多。此时,街头那个耍猴老汉的喝骂声将二人吸引过去。但见那只老猴子最逗人,总是偷偷摸摸的绕至老汉身后,趁其不备冲上去脱裤子,引得围观者哄堂大笑。老汉边骂边拿出皮鞭不停抽它,它却连蹦带跳蹿到一边,咧开大嘴朝众人傻笑。稍后,老猴慢慢踱到一只小猴身边,突然抱起小猴往老汉头上扔去,那小猴稳稳当当的坐到老汉头上,更令人捧腹的是,小猴见老汉不理它,居然撒了泡尿,老汉顿时火起,伸手要抓小猴,一捞过去,哪里还有小猴的影子?众人笑得前翻后仰。曹坤龄笑趴在樊英娇身上,喘气道:“长这么大,头一回见这般逗人的猴子!”便掏出几纹钱朝老汉扔去,神奇的一幕出现了,老汉突然转动身体,将几纹钱全部踢起,几只猴子纷纷跳起接住钱币,然后乖乖的交给老汉,老汉便取出一些干粮分给它们。精彩的表演吸引路人纷至沓来,骈肩围观。
二人离开耍猴处,来到一处卖胭脂水粉小店前,但见门上书着“现金交易,概不赊账”几个巴掌般大字,店内没有客人,白白胖胖的女掌柜见二人进来,满脸堆笑的招呼:“欢迎光临,欢迎惠顾!两位靓女长的真漂亮,定是名门秀媛,城里来的吧?看看这胭脂水粉,别说不识货,刚从广州香港等地进得回来。”曹坤龄二话不说,各要了两套,樊英娇道:“要这么多做甚么?”曹坤龄道:“不多,姐姐一套我一套。”樊英娇道:“我不习惯用这些。”掌柜笑道:“哟,你看多好的妹妹!你的皮肤没你妹妹好,用了之后,保准你俩一个样!”樊英娇笑道:“大姐可真会做买卖。”掌柜笑道:“做买卖不光靠嘴皮子,货真价实,童叟无欺才是正道!”二人跨过两店,看到一家首饰店,曹坤龄道:“姐姐,我想买个银镯送给夫人,你帮参考一下。”樊英娇道:“我的好妹妹呀,你说来逛街,原来是大采购吖,见什么买什么!”曹坤龄笑道:“姐姐说哪里话?我就买这些,往后不买了。”二人拣一副精雕着老松白鹤,镌着福寿二字的银镯买下来。走出银镯店,樊英娇道:“该吃点东西了,真饿!”
曹坤龄想吃甜点,樊英娇只好带她到龙垦市场旁的一家老字号甜品店,要了两份莲蓉粥膏,一份菱薯糕点,附送的是小碟浓香芝麻酱。曹坤龄从未吃过此等美食,啧啧赞道:“真是民间的宫廷御膳!”樊英娇笑道:“就你夸哩,我觉得很平常。”曹坤龄道:“真的呀,下次带晋元哥来尝尝,他一定也没吃过!”樊英娇道:“不如你现在就带些回去给他。”曹坤龄兴奋的道:“对啊,我光顾吃,怎就没想到呐!”临走时,又要了两份菱薯糕点。二人行至镇郊一片民宅区,忽听到哭骂声传来,循声寻去,小巷内一大娘正坐在门前嚎啕大哭。樊英娇上前问:“大娘何故伤心?”大娘见是两个姑娘家,立马止住哭声,惴惴不安的把经过说来。
原来大娘有个儿子叫顾农,昰年二十八岁。二十岁那年,顾农与童养媳杨家怡成亲之后,不久便与同村的好兄弟韩正良北上挖矿,几年下来,积攒了一些资金,便双双辞工回老家。二人于去年在独龙合伙开了间养猪场,本来还算不错,一年打拼下来已差不多回本,偏偏那韩正良不争气,有了几个钱便染毒纵赌,折腾几个月下来,弄得一文不名还欠债累累,饔飧不继,年初时相好的对象也被吓跑了。此时穷困潦倒的韩正良已走火入魔,无论顾农如何劝说也听不进只字片言,这不,他竟偷偷将养猪场卖掉,卷着二人的血汗钱跑路了。顾农不忍心拼搏一年多的心血易主,只好东挪西借凑够钱款将猪场赎回,夫妻二人打算从头再来。顾农让母亲在家看护六岁的儿子顾家仁,夫妻二人干脆连床也搬去,全身心扑到猪场上。夫人杨家怡记性不好,甚至从家里到猪场三四里的路也经常走错,不过人还算聪明,她知道自己的缺点,记不得路就问人,在猪场内,她也总是让丈夫提醒自己该做哪些工作。韩正良跑到外面花光了钱,愁着无路可走,又想到顾农,不过他尚未知顾农已将猪场赎回,便不好直接向顾农借钱,而是来问顾大娘。顾农没有将他们的事说与母亲,所以顾大娘也不清楚他俩之间的情况,韩正良利用这些条件,花言巧语骗去了顾大娘的私房钱十几块大洋,却不够他三五日工夫便挥霍殆尽,反复几次,顾大娘已给他好几十大洋,忽然感觉不太对劲,她便将此事告诉儿子。顾农是个心地善良的人,他并未找韩正良讨要母亲的钱,而是叮嘱母亲往后不要再把钱给韩正良。事情远非如此简单,韩正良得知顾农赎回了猪场,便去要钱,顾农说没有,为了赎回猪场,他已经欠亲戚朋友很多钱,并劝他浪子回头,大家再好好经营猪场。韩正良把顾农的善良看成懦弱,说不给钱可以,反正猪场他值一半,他可以用猪场作抵押向别人借钱。顾农气得七窍生烟,狠狠的掴了他一耳光。此后许多日不见韩正良再来猪场,顾农以为他就此罢休。韩正良被揍之后一直怀恨在心,发誓要给顾农一点颜色看看。这日,他又来到猪场附近,蹲守了半个时辰,发现顾农并不在猪场,便假装非常焦急的进去向杨家怡慌报,说其儿子顾家仁在家附近的池塘溺水,杨家怡当时乱了方寸,让韩正良马上带她回家。走出猪场不远,韩正良带着杨家怡往一片林子走去,进入林子,杨家怡始觉道路很陌生,便问韩正良是否走错了路。韩正良嘿嘿笑了一下,突然转身图行不轨。事后,他丢下杨家怡自个而返,回到顾农家,又谎称杨家怡想念儿子,让他带顾家仁去猪场玩,顾大娘信以为真。小家伙也很高兴,一路蹦蹦跳跳的跟着韩正良走。到了猪场,韩正良骗他说娘亲没空,让叔叔带去镇上买好吃好玩的,回头再找娘亲,小家伙一听兴奋尤甚。彼时韩正良写了张纸条放在猪场,便带着顾家仁匆匆离去。顾农回到猪场,发觉夫人不在,里里外外喊了几遍,突然看见桌上放着张纸条,忙拿起来看,纸上写道:想见到儿子,速拿两百大洋到野猪岭交换。顾农一看便晓得是韩正良所为,可眼下夫人不见,纸条上又说是拿钱去换儿子,他一时乱了头绪,便火速赶回家。家里只有母亲一人,夫人不知去向,问母亲母亲也不知晓。顾农只好将事情说来,顾大娘一听急得大哭。顾农管不了许多,只身往野猪岭跑去。
了解了情况,樊英娇忙作安慰:“大娘别担心,我们马上赶去野猪岭,协助顾大哥救你孙子。”顾大娘握住樊英娇的手感激的道:“多谢两位好姑娘,你们快去,快去!”二人转身便跑,曹坤龄问道:“姐姐怎知道野猪岭在哪?”樊英娇道:“我晓得大概方向,到了附近一问便知。”二人跑出民居区,往西南方向又奔了三四里路,问了一路人,才知道竟然跑过了头,便退回半里许,沿小路往岭上奔去。野猪岭呈覆船型,平地隆起,又像小半个巨大的鸡蛋,此地非耕种区,乃是砍柴割草之地,故人烟稀少,雀鸟结群。二人奔至岭上,却未发现任何人,环顾四围,既无遮挡,为何不见人影?曹坤龄道:“姐姐,不管见不见人,且绕着野猪岭寻一圈再说。”二人转了一圈,仍无所发现,樊英娇道:“可能我们已经来晚了!说不定顾大哥已救人回去。”曹坤龄指着不远处道:“姐姐你看,那边有片小林子,要不过去看看?”樊英娇道:“好,快走!”
二人进入小林子,边寻边喊“顾大哥”,行至林深处,突然发现一名衣衫凌乱的女子坐在地上哭泣。二人忙上前询问,女子止泣而问:“两位姑娘可是好人?我在林中迷了路,请带我出去吧。”曹坤龄问道:“大姐为何一个人在此?没别的人相伴吗?”女子便将刚发生的事说来。二人大吃一惊,异口同声道:“原来你就是杨家怡!”于是立即带着她往回赶。婆媳见面,相拥痛哭。
却说顾农赶至野猪岭,哪里有韩正良和儿子的影子?焦急万分的他在岭上寻了一圈,见不到人,他怀疑自己是否看错了纸条,只好返回猪场。刚到猪场附近,却见韩正良从里面出来,顾农立即斥问:“你把我儿子弄哪去了?”韩正良狡黠的阴笑着,双手叉腰摆开八字腿:“哥别紧张,你儿子好好的不丢一根毛发,只问你钱带来没有?”顾农怒道:“韩正良,你就不念我俩这么多年的兄弟情份?非得要做出令人不齿之事!”韩正良道:“哥呀,咱俩同人不同命,我韩正良孤家寡人一个,一无所有,而你什么都有,这公平吗?你说说,这老天的眼是不是瞎了?”顾农道:“你想怎样?当初是你不听我的劝,又能怪谁?难道是我害你成这样?你醒醒好不好!再如此下去,不但我帮不了你,怕是玉皇大帝也无能为力!”韩正良嘿嘿笑道:“我醒得很!可我还有退路么?我想要个女人,想像你一样,能么?你他妈女人都是没长眼睛的怪物,不然怎会连瞧都不瞧我一眼?”顾农道:“我不跟你强词夺理,你把我儿子放出来,咱俩还是好兄弟,否则……”韩正良打断道:“否则会怎样?你会杀了我?还是送官?哥,我不要你做什么,你就给我两百大洋,我保证以后再不来找你!”顾农道:“正良你听着,不是哥我不愿给你,一是我真拿不出这么多钱来,二是我不想再害了你,希望你明白哥的良苦用心!”韩正良道:“说来说去,你还是在乎那几个钱,既然如此,你也别想再见到你儿子了,不过请放心,我不会杀他,而将他卖给有钱人,兴许远不止这两百大洋,哈哈哈!”顾农自知立于劣势,对方不会轻易退步,便软下来:“好吧,我斗不过你,但你给些时间我去凑钱。”韩正良道:“最多给你一个时辰,晚了恕不恭候。另外,别痴想耍什么诡计,你得为你儿子的性命负责!”顾农道:“好,一言为定!”
顾农匆匆赶至家里,见过樊英娇二人,便将情况对大家说来。樊英娇道:“顾大哥,救人要紧,其它事先放一边!”一家人翻箱倒柜的找银子,最后凑上来的也不过三四十大洋,离韩正良要求的数目尚差太远。樊英娇道:“坤龄,你身上还有多少?”曹坤龄全部取出来,歉道:“就剩这些了。”樊英娇道:“顾大哥的邻居或朋友还有可借钱的?”顾农无奈的道:“就算有,也难凑上这数目,家里还有些可典当之物,只怕也是杯水车薪。”攀英娇道:“这样吧,杨大姐去借匹马来,坤龄,你即刻赶回金牛寨。顾大哥,我和你拿着这些钱去见韩正良,先稳住他。”顾农道:“原来你们是金牛寨的人,难怪如此行侠仗义!”樊英娇道:“闲话不多说,大家赶快行动。”待杨家怡借得马来,曹坤龄即飞奔而去。
樊英娇与顾农一道来到猪场,韩正良还在原地等候,见到樊英娇,便双眼睩睩,张大嘴好一会才问道:“哥,这娘们是你什么人?是不是带来和我相亲?这身材这脸蛋我喜欢,你让她嫁给我,我保证什么都听你的!”樊英娇怒道:“好个恬不知耻的流氓!”欲揭他恶行,一想到顾农尚不知情,便压住唇舌。顾农道:“正良,这事情哥帮不了你。刚才回去凑钱,也只凑得五十块,你可否再缓些时间?”韩正良笑道:“你也有说话不算数的时候?没关系,现在还不到一个时辰,你继续弄钱,这娘们留下来陪我聊聊便可!”顾农看着樊英娇,但见她点点头,于是道:“好,不过我警告你别胡来!”然后对樊英娇点点头,赶紧离去。
且说曹坤龄匆匆忙忙回到金牛寨,本来兄弟们找不到人正十分焦急,未等众人问话,便一口气将遇到的事说来。杨家虎大惊,忙道:“杨家怡?我失散多年的姐姐也叫杨家怡,难道真会是姐姐?”王晋元道:“不管是与否,情况火急,得马上赶去救人!”便命人取来三百大洋,三人争分夺秒的赶往独龙。
顾农回到家,母亲和夫人扑上去问:“家仁怎样了?”顾农道:“还没见到人,别着急,樊姑娘还在拖延时间,且等曹姑娘带来了钱再说。”杨家怡大惊道:“不行!你得马上赶回去,万一那混帐东西对樊姑娘图谋不轨,我们哪对得住人家?”顾农道:“我不能回去,万一他见我拿不出钱来,改变了主意就坏事了!”杨家怡急道:“那怎么办?要不你带我回去,别让他见着你就行。”顾农想想觉得夫人说的在理,便送她到猪场附近,又迅速回家。
杨家怡见到韩正良,抓起块石头冲上去便要打他,韩正良连忙躲闪,避进屋里,樊英娇上前拉住杨家怡,劝道:“杨大姐莫要冲动,孩子还在他手上。”杨家怡只好扔了石头,破口大骂:“天打雷劈的畜生!亏我们把你当好兄弟!”韩正良在屋里叫道:“你们都别进来,不然我弄死他!”樊英娇道:“我们说话算数,马上会拿钱给你。韩正良,希望你也恪守诺言!”韩正良从窗户看出来,眼看时间差不多了,还不见顾农来赎人,心里有些警惕,便嚷道:“你们休想耍阴谋,再等一刻钟没见到钱,我立马走人!”杨家怡带着哭腔求道:“韩正良,我求求你,别伤害我的孩子!”就在二人焦急之际,但见三匹马飞弛而来,正是顾农,王晋元和杨家虎。顾农下马便提着钱走过去,韩正良道:“从窗口递过来。”顾农只好将钱袋子从窗口送进去。韩正良检查了一下,朝外面催道:“你们赶快去救孩子,那炷香只能燃烧一个多时辰!”顾农喝问:“在哪里?快说!”韩正良道:“就在我家的院子里。”顾农焦急的道:“你把他怎样了?”韩正良道:“去了你就知道,快点,晚了就来不及了!”众人本来想逮住他再说,见其言语不似唬诈,只好火速赶回去。
诗云:
与生俱来性本善,未抵诱欲陷歧圈。
良言劝尽终不悔,自甘堕落坠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