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回（李伟爱著）
除夕夜小子失踪
元宵节老头遇害
警察局将牟耀林身亡的消息封锁得十分严密，却公布一份《悬赏通告》，大致意思是牟耀林杀死禤环，有谁提供线索或擒获牟耀林，警方将重赏一千大洋。当然，作为警察局重要一员的钱队长，因为“与众不同”，自然不晓得事情的真相。
不日，牟府收到警局通牒，内容是责令牟继中限期交出牟耀林。此事引得牟府上下一片哗然！白童愤然道：“牟局长生死未卜，警方公然向我施压，无非是想逼我造反！”众人齐呼：“反了！反了！”牟继中道：“大家稍安勿躁！当务之急，是先找到耀林，弄清楚事情真相之后方可计议。”钟楚道：“我想不明白牟局长为何要杀禤环？分明是郭倩容故意编造！她在连江失手，欲将怨气都发泄到我们头上！”白童道：“亭主，这些日子您也看到了，我连江亭真的无法再中立下去！趁平定军对我热情未褪，还是尽快答应他们吧？”此言得到众兄弟力挺。牟继中沉默片刻，摆手道：“先找到耀林，后面的事都好说！”
平定军总部闻知牟府惊变，派石奇南作代表前来慰问。得知牟继中以先寻人为主，石奇南道：“此事我平定军绝不袖手旁观！亭主开个口，我让兄弟们寻人去！”牟继中道：“多谢了！目前我们毫无头绪，要想打开局面，恐怕还得找警察局的人！”石奇南道：“牟兄放心，警察局方面包在老石头身上！”
言出必行的石奇南亲自出马，与钱队长在柳湘云门前碰个正着。二人寒暄两句，便一同进屋。时蒙亦芳正在下厨，柳湘云尚未睡醒，蔡一民已回玉器店，独柳映红招呼二人。石奇南道：“牟局长的事到底如何？”钱队长道：“石庄主来的巧，我正想传个话给牟亭主，我怀疑牟局长已被杀身亡！”石奇南惊道：“连你也不知情！你如何推断牟耀林已亡？”钱队长道：“首先是禤环已死，其必是遭牟局长所杀！其次是发现禤环的人正是何局长一伙，他们都是郭倩容的爪牙。”石奇南道：“只是牟局长为何要杀禤环？”钱队长道：“说来话长！禤环涉嫌三桩命案，其中就有牟小姐被杀一案，据我们推断以及证人供认，禤环即为元凶之一！后来牟局长一直想将她捉拿归案，怎料禤环反咬一口，说牟局长收受巨额贿赂，郭倩容便将他弄下台来。”柳映红道：“对，牟耀林逃来这里的时候，我们曾劝他赶紧到别处躲避，他却说还有事情没办完，等办完事之后便会回连江亭去。当晚出去之后，一直不见他再回来过，我们都以为他已回连江亭去了，真没想到他是去杀禤环！”石奇南道：“事情尚未确定，自是不能跟牟亭主说去，这会要他的老命！”钱队长道：“你们一定要小心，禤环死了，郭倩容近乎丧心病狂，可能会对你们毫不手软！”柳映红道：“钱队长身在虎穴，更需小心！”蒙亦芳上了饭菜，钱队长无意久留，匆匆吃过便告辞。
除夕前夜，白童与石小芬一同来到柳湘云住处。白童道：“亭主已决定除夕之夜迎野战队进驻连江亭，并腾出牟府一部分地方供野战队作总指挥部！”石奇南大喜道：“好啊！这老犟驴终于开窍了！”蒙亦芳道：“那么，云先生和冉夫人也将进驻牟府？”白童点头道：“是的！还有，兄弟们都表示愿意听从野战队总部调遣！”石奇南道：“亭主让你们来，有什么指示吗？”白童道：“亭主表示，弄清楚事件真相之后，我们要主动下手，不能再让郭倩容牵着鼻子走！”石小芬道：“王总和杨司令也是这个意思！王总说，北方的的国共大战已进入收官阶段，国民党气数快尽了，我们该出手时就要出手！”柳映红道：“你们打算怎么干？若是想刺杀郭倩容，我觉得不是一般的难，是非常非常难，弄不好可能大家都逃不了！”白童道：“没有把握，我们不会贸然行动！话说回来，不给她一点颜色瞧瞧，她会以为我们是砧板上的鱼肉，任凭宰割！”石奇南叹口气道：“白兄弟，钱队长来过，他说他怀疑牟局长已被杀害，此事可千万别跟亭主说，我担心他受不了！”白童大惊，愤道：“若是如此，我们更有理由斩杀郭倩容！”
晚上，柳湘云给众人带回一条让人眼亮的消息：郭倩容的儿子王秦元已从广州回到浔城。柳湘云道：“我见过一面那小子，十一二岁，长得挺帅气，很像王公子和王县长。听说他是回来过年，过了年还要回广州念书。”白童忽然喜道：“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就从这小子下手！”
年夜饭后，王秦元道：“爹哋，妈咪，我要出去玩，外面好多人放烟花呢！”郭倩容道：“不行！你想放烟花可以，就在后花园放去。”王秦元撒娇道：“不，我就要出去！”王县长道：“你就让他去吧，小孩子过年，哪会老实呆在家里。”郭倩容道：“行了行了，待会妈咪陪你去，不过我们要约法三章，最多只到广场，时间不许超两小时！”王秦元破涕为笑：“妈咪好伟大哟！”
郭倩容出门后，王县长发现电话未锁，便给林同升打了电话。对方急问：“您到底在哪？”王县长道：“我被软禁了，现在是偷着跟你打电话，听着，白马堂的财物要尽快转移，转移后再通知我！”林同升道：“可是，我们如何能找到您？”王县长道：“我还在府上，不过你们别过来，来了也进不了，我会让人联络你！”放下电话，林同升感到不可思议，自语道：“为何要转移？将它转移到哪里呢？”
街上很多人，不过大部分是孩子，三五成群，有放烟花的，有打鞭炮仗的，还有捉迷藏的，女孩子多是玩各种跳绳跳舞游戏。有些男孩子故意恶作剧，朝那些蹦蹦跳跳的女孩子扔去炮竹，吓得她们四散而逃。王秦元见状，冲上去喝道：“你们欺负女孩子算什么好汉！”一高个男孩站当众羞辱，众孩子大笑。王秦元也怒了，上前欲揍高个男孩，却被对方三下两下撂倒在地。
郭倩容才一转眼，发现儿子不知所踪，正着急，忽见前面一群孩围着一个坐在地上的孩子起哄，定睛一看，地上坐的孩子正是王秦元，便上前问：“怎么回事？”王秦元道：“妈咪，他们打我！”郭倩容怒问：“为何打我儿子？”高个子男孩道：“谁让他多管闲事！”此时，一较小的男孩在高个子男孩耳边小言两句，高个子男孩一扬手，众小子立即散开，一溜烟跑远了。王秦元急道：“妈咪，那些王八逃了，快让警察抓住他们！”郭倩容无动于衷，怨道：“好啦，说好出来玩的，叫你净惹事！这回吃亏了吧？”王秦元喊道：“妈咪忍心看一个县长公子被人欺负？你们不帮忙，我自己报仇去！”说罢欲追去。郭倩容喝道：“给我站住！小小年纪哪来那么多仇！你要不听话，我立马送你回府！”王秦元大气不敢喘，嘟嘴瞪眼，慢慢向广场方向行去。
这一幕被附近的白童和石小芬看得一清二楚。白童道：“他们看得这么紧，如何逮下那小子？”石小芬早已计上心来，拉着白童到一间还在卖烟花的店铺：“老板，给我来十盒烟花。”老板接了大单，乐得屁颠屁颠的。白童道：“要这么多？你想干嘛？”石小芬道：“待会你就知道。”
二人扛着烟花来到广场边缘处，石小芬让白童原地等候，自己则向人群中走去。费了不少工夫，她终于找到了先前打王秦元的那群孩子，便对那高个子男孩道：“小弟弟，姐姐有好多烟花不懂放，你能过来帮忙么？”高个男孩一听乐晕了，心想竟有这等好事，当即点头。回到白童等候处，石小芬指着烟花道：“喏，这么多！”高个男孩十分高兴，欲伸手去拿，石小芬拦道：“且慢！我还要你帮忙一件事。”高个男孩一怔，缩手忙问：“姐姐说吧，让我做什么？”石小芬道：“帮我找来刚才挨揍的小男孩，让他到对面的烟花店，不许给他娘亲知道，这堆烟花就全归你了，办得到吗？”高个男孩挠了挠腮，肯定的道：“行，姐姐等着！”说罢又钻回人群里。
高个男孩知道，他打倒的小子是县长夫人的儿子，他们有警卫跟着，只要看到警卫就很容易找见他们。果然只转半圈广场，他看见了郭夫人，却不见她儿子，又在附近寻了一会，终于发现他夹在人群里，正在观赏别人放的地雷烟花。高个男孩上前拍拍他的肩，王秦元回头一看，顿时来了气。高个男孩却笑道：“小兄弟，对不起了！在这看人家的，不如我带你去玩自家的！”王秦元怒气顿消：“你……不是骗我？”高个男孩道：“你是县长公子，我怎敢骗你？走吧，就在那儿！”王秦元道：“不行，待会给我妈咪知道了，一定会又骂我！”高个男孩道：“别让她知道，去放完了就回来！”王秦元将信将疑，忍不住跟高个男孩走。
二人来到跟前，石小芬道：“王公子还记得姐姐不？”王秦元歪着脑袋看了看，摇摇头。石小芬笑道：“不记得算了，待会再告诉你。这堆烟花是这位小哥的，你的还在烟花店里，姐姐这就带你去买！”王秦元听了大喜，跟着石小芬二人向烟花店走去。石小芬佯装看了一下烟花，摇头道：“这里的烟花不好玩，那边有间大铺，我们去看看！”转个弯，完全避开了郭倩容的视线，他们来到另一间烟花店，买下几盒烟花便迅速离开。王秦元道：“姐姐，我们要去哪里放烟花？”石小芬道：“广场人太多了不好玩，这烟花还要在高处放才好看，就到对面街的高地上放吧。”王秦元只想享受燃放烟花的快乐，完全不考虑二人是谁。
与广场对面的高地是块大地坪，是县城区域内最“荒凉”的地方，仅有一条小路通连大街，这里只有几间杂乱分布的平房，路人罕至，十分僻静。三人上到地坪上，白童摆出烟花让王秦元燃放。这小子得意忘了形，沉浸于兴奋中，简直忘记自己姓甚名谁。不消多时，几盒烟花被燃放殆尽，王秦元却意犹未尽。石小芬问道：“姐姐买的烟花好玩不？”王秦元道：“太好玩了！姐姐，我们再去买些好吗？”石小芬道：“当然好啦！不过，姐姐有点饿了，我们先去吃碗除夕汤圆好不好？”王秦元道：“好啊！我也要吃除夕汤圆！”
他们从另一侧下高地，向县城西效走去。一路上未见有商店开门，王秦元道：“姐姐，哪里有汤圆卖呢？”石小芬道：“快到了，走完这段街就会见到。”行至街尽头，果真看到前面有一间卖汤圆的小店！原来是石奇南和蒙亦芳候在那儿。石小芬上前问道：“老板，还有除夕汤圆卖不？”石奇南高兴道：“有哩，几位客官请稍等！”石小芬搬张凳子让王秦元坐下，说道：“公子要吃几碗呢？”王秦元道：“好吃的话我能吃两碗！”石小芬笑笑，又道：“广州的汤圆可好吃？”王秦元点头道：“可好啦！又香又甜，又滑又嫩！姐姐什么时候去广州，我带你去吃最好吃的！”石小芬笑道：“好呀，说得姐姐口水都流喽！”
很快，蒙亦芳端出三碗热腾腾的汤圆，请道：“几位慢尝！”王秦元瓢起一枚，吹几下便送进嘴里，细品之后大呼：“哇！太好吃了！”白童笑道：“有没有广州的好吃呢？”王秦元翘起大拇指：“有，比广州的还好吃！”石小芬道：“那就多吃点！”王秦元道：“姐姐，我再要三碗！”石小芬惊问：“你吃得下那么多？”王秦元道：“我吃两碗，带两碗回去给爹哋和妈咪吃，他们一定没吃过这么好吃的汤圆！”石小芬道：“没问题，你先吃完一碗再说！”
一碗还剩两个，王秦元顿感困意猛袭，晃了几下脑袋便伏台睡去。白童立即将他抱进屋里，石小芬和蒙亦芳收拾好台凳，迅速把门关上。白童道：“怎样弄回去？”石小芬道：“事不疑迟，趁他们未发现，马上弄出城去！”众人自后门出而向西郊山地奔去。
却说郭倩容稍大意，王秦元又不见了踪影！游人实在多，广场灯光不是很亮，再加上烟花闪爆，要辨清一个人得多看几眼。郭倩容开始并不着急，只是小片区域性索寻，寻完半个广场，心有点发慌了，忙令六个随警分头寻觅。众人纵横各寻两遍，愣是见不着王秦元！此刻的郭倩容真的慌了，她并非担心儿子跑去哪里，而是怕被坏人掳去，于是命人立即通知巡警队，扩大搜索区域，数倍加大搜寻力度。
巡警队将广场以及附近区域翻了个底，王秦元杳如黄鹤，仿佛已人间蒸发！当各路人马空手而回，郭倩容意识到事态之严重，又遣人通知警察局。此时，她发现了先前的高个男孩，便上前问道：“这位小哥，你见到我儿子吗？”高个男孩的回答令她十分意外，只见他眉飞色舞的道：“你儿子跟一个很漂亮的姐姐买烟花去啦！”郭倩容急问：“可知道他们去哪里买烟花？”高个男孩转身指道：“喏，就是那边几间烟花店。”郭倩容看去，心想这地方不是寻了几遍么？一个很漂亮的姐姐，会是谁呢？便又问：“那位姐姐长什么模样？”高个男孩道：“我不仔细看，反正很漂亮，穿着一件很长的淡青色棉袄。”郭倩容想，莫非是蒙亦芳？不，更有可能是肖娴！她立刻转身，迅步赶往警察局。
接报后，何局长慌了神，即下命展开全城搜寻行动，并令各出城口严加戍守，而此时距郭倩容发现王秦元失散已将近半个时辰！他焦急的等在电话机前，一只手搭在机座上。稍后，但见郭夫人匆匆而至，表情显示其内心极度慌张。何队长起身迎上去，问道：“到底是什么情况？”郭夫人喘着气道：“快追捕！公子是遭人绑去了，估计逃往西区或南区方向！”何局长道：“为何通知的人讲的是公子走失？误报情况，罪不可赦！”郭倩容道：“不，非是误报，开始我也认为是走失了，后来有人证实是被人骗走。”何局长立即抄起电话，向各个分点下达拦截命令。
全城进入特级戒严状态！负责城内治安的钱队长知道石奇南等人已经得手，急忙向柳湘云住处赶去。此时蔡一民和柳映红正在门前观赏天上的烟花，见钱队长到来，柳映红急问：“警方开始追捕啦？”钱队长道：“是的！他们去了多久？”柳映红担心道：“超过了一个时辰，怎知得他们出了城没有？”钱队长道：“目前警方一无所获，按时间推算，估计不会有事了。”柳映红道：“但愿他们顺利出城！”钱队长道：“我先走了，晚些再过来。”
石奇南等人从西郊出了县城，沿山脚迅速南撤，蒙亦芳和石小芬在前面探路，白童背着昏睡的王秦元，石奇南紧随其后。众人越过了最南端的岗亭，白童便想折上大道，石奇南则道：“不可上大道！此刻城内已乱作一团，找不到这小子，警察必会沿各大道追捕我们！”话刚落，果然看到有警车从县城方向驶来。蒙亦芳道：“大家先在山上躲一时半会，待风头过了，我们跑过马路对面，从小连江返回！”石奇南道：“对，回到小连江就好办了！”
次日凌晨，众人安全回到虎啸山。王秦元仍在昏睡不醒。白童道：“几时回连江？”石奇南道：“不急，先请示总部再说。”林荣道：“要不先送回石门庄吧，这里未必是最安全的！”石奇南道：“别担心，郭倩容猜不到！”石小芬道：“林兄说的没错，不是防郭倩容，而是警察！”石奇南令道：“林荣，宁海，你俩率分队去松鼠窑守着！”二人领命而去。
上午，王晋元由金牛寨赶来。众人齐聚石门庄。王秦元已经醒来，只觉得面前所有的人都很陌生，怯懦的看着众人，只与石小芬亲近，当他见到王晋元，却愣着看了一会，主动开口问：“你是谁？”王晋元拉他近前，微笑道：“弟弟，我是你哥哥，叫王晋元。”王秦元又愣了一会才问：“妈咪还生了你么？我怎么没听妈咪说过！”王晋元道：“不，哥不是你妈咪生的，而是你大娘冉夫人。”王秦元不怎么害怕了，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又问道：“你们为什么要做土匪？为什么要抓我来这里？”众人面面相觑。王晋元道：“弟弟误会了，我们不是土匪，让这位姐姐请你来，是哥哥想见见你。”王秦元道：“你真是我哥哥？为什么不去我府上？”这一问让王晋元哑口无言。石小芬道：“王公子有所不知，哥哥他很忙，没时间进城去看你！”王秦元似有所悟，轻轻的点头。
石门庄后院，众人围在茶几前商议。石奇南道：“有这小子在我们手上，可以逼郭倩容交换牟局长了，哪怕牟局长已死，也该逼个真相出来！只是，这一步如何走去？”白童道：“我看有必要请示牟亭主。”石小芬道：“若牟亭主知道真相，恐怕会杀了王秦元，我认为暂时不宜知会他。”王晋元道：“必须保护好人质，郭倩容找不到秦元，她的重心就会放在此事上，所以我认为，以静制动，大家先安静下来。”众人皆点头。杨家虎忽来一计，言讫，众人纷纷赞成。
数日后，憔悴不堪的郭倩容收到一信，乃来自独龙的柳云梦之手，信中称王秦元在其手上，劝郭倩容勿动用武力，只需一物交换，万事好商量！郭倩容气炸了肺，咬牙切齿的狂吼：“姓柳的，你等着瞧！”
柳云梦很快收到郭倩容的“战书”，声言要将她连窝端掉！她不明具体原因，只知道郭倩容与她势不两立，公开叫阵已是情理之中。肖娴道：“郭倩容早已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夫人，她有郭老头，我们也有黄老头，让这两个老东西斗一斗不好么？我看黄老头未必会输，如此也能挫减郭倩容的嚣张气焰！”柳云梦有点无奈：“只是，老黄还气在头上……”肖娴道：“让他过来，我不信治不了他！”
黄政奎来了，看到肖娴，只敢怒不敢言。肖娴道：“还散醋气呐？”黄政奎不理她，自顾斟茶饮。柳云梦道：“老黄大人大量，可别跟小姑娘一般见识，啊！那个，郭嘉珩的女儿郭倩容甚嚣尘上，我们拿她没办法，所以还得让您老出面，叫郭老头管教管教他的女儿。”黄政奎道：“我说你们女人哪，一日不闹怕是活不下去了？消停消停可好，都什么时候了？眼下共党就要打到家门口来！”柳云梦道：“共党跟你有多大关系？党国也不见得对你多好！我跟你说，白马堂的财富你再不想法弄回来，就等着拱手送人吧！”黄政奎无奈的道：“蒙敬嗣这老东西不死，我哪敢去拔老虎的须！”肖娴道：“他不当你是弟子，你还当他是恩师？你们的师徒之情早已恩断义绝！这感情枷锁怕是你想带进棺材里去？”柳云梦瞪眼肖娴：“你少说两句！”黄政奎摇头叹气，说道：“改日我得去趟白马堂，哪怕讨回一些也好。”
却说周知伯接到林同升指示，忙让万雄清点财物。万雄与江淮进入地室，把所有的皮箱统统打开，但见金子银子没有多少，金银饰物倒有不少，不过每个箱子都未装满，有的甚至只有一两件而已。他们将这些宝贝统一归类整理，最后集中于两个大箱子内。完后，又把那些瓶瓶罐罐之类的古董一一擦洗干净，将它们装于两只大木箱内。周知伯走进来，检查了一遍，问道：“都弄好了？”万雄道：“差不多了。堂主，这些宝贝将要送去哪里？”周知伯道：“这是党国的财富，可能先送去广州吧。”江淮道：“听说南京政府要迁往广州，有这回事吗？”周知伯怒道：“胡说！听谁说的？”江淮笑道：“兄弟们没事乱猜想，道听途说罢了。”周知伯道：“没根没据的事别乱讲，特别是涉及党国利益的！”江淮道：“知道了堂主，以后不敢乱说。”万雄道：“堂主，这些瓶瓶罐罐体积太大了，很招人眼，如何送去才好？”周知伯道：“弄好就行，别的不用你操心，上头会派人来提货的。”
三人返上后殿，周知伯取出一封信道：“明日年初八了，卢达和亦兰要回来，江淮，你去镇上多备些好酒菜回来。”江淮喜道：“这可是好事，我马上去办！”说罢起身就走。万雄道：“听说卢兄弟已经惹恼了王府，我们白马堂可能要被孤立了！”周知伯道：“白马堂自老堂主起，就没打算跟谁结盟，我们有自己的宗旨，不可能跟那些乱臣贼子坐到一块！王府本乃地下党窝点，我还嫌它靠得太近！卢达身为中央政府的特派员，剿灭地下党是他职责所在，那是何等光荣，何等神圣！”万雄道：“听说亦芳姐妹也闹翻了，真有点担心亦芳。”周知伯道：“我对亦芳早有提醒，她要误入歧途，我们也无能为力，怪只怪她的心全在王公子身上，当年若不是指腹为婚，兴许她不会走到这步田地，唉……”周知伯叹口气，继续道：“金牛寨所谓的平定军，根本就是一群乌合之众，欲效仿当年的太平军，大成国之类！观浔城之地，历史上的起义有谁最后成功过？历时最长的大藤峡起义，纵经两百五十余年，还不是以失败告终！”万雄道：“原来堂主深知其中道理，才阻止白马堂与他们走得太近！”周知伯道：“历史有个规律，大势所趋是必然之果，自古篡位谋权者不胜枚举，有几个落得好下场？如今这些山野草民，你瞧着，看他们能闹腾到几时！”万雄道：“可他们在北方连战连胜，短短四五个月就逼到长江以北，党国的军队难道如此不堪一击么？”周知伯道：“或许是以退为进吧，总的来说，共党军队是不可能得逞的，假以时日，这伙乱贼必将被收拾干净，我等要对党国有信心！”
次日上午，白马堂兄弟在周知伯的率领下，于门前整装恭候，直等到下午，仍不见卢达和蒙亦兰出现。周知伯道：“也许他们一时公务缠身，暂时回不来了。”众人即散去。
又隔几日，周知伯收到卢达来信，信道：“堂主，近期公务繁忙，我们改日再回。”周知伯嘿嘿笑道：“小子，忙你的吧，这老土窝你几时回来不可！”万雄道：“要不叫他们到元宵节再回来，节日更有气氛。”周知伯道：“算了，当前形势不容懈怠，他们的事情耽误不得，就随他们吧。”
郭倩容的“战书”没有收到理想效果，柳云梦的按兵不动让她如坐针毡，她知道若对方不回应，儿子应该不会有事，若一旦回应，又恐自己束手无策，于是想到必须先发制人，以赢回主动。
郭倩容的“野外”亲信，只剩下了史大聪等人，经过一段时间韬光养晦，独立营已壮大不少，发展到近百人马，配以较先进的武器装备，俨然一支强有实力的军队。郭倩容首次莅临独立营，众兄弟人心振奋。得知王秦元被柳云梦掳去，夏永义愤填膺，声言亲斩其项首。郭倩容道：“不着急！树干虽大，还需根茎支撑！”便给他们下了一道密杀令。夏永拍着胸脯：“夫人放心，我们一定完成任务，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话说黄政奎经柳云梦提醒，又惦起白马堂那批自己应占的财富，想当年，他给白马堂提供了可靠情报，并助其夺得日本巨商一批金银和宝物，恩师蒙敬嗣老先生曾许诺给他三成，但他认为自己功在其首，应值一半，二人谈不拢，承诺无法兑现，最后不了了之。黄政奎曾私问几次，皆被蒙老先生轰出门，他一气之下，竟当面骂道：“我一定宰了你这头老蛮驴！就算死了也要刨坟晒尸！”虽是气话，蒙老先生却放在心上，时时警惕黄政奎来杀自己。此刻他想，是该与恩师缓和关系的时候了，时过境迁，人到这把年纪，财富这东西已是虚浮之物，还有什么比情义更重要？他对夫人道：“我想元宵节去探望一下恩师，你备些礼物。”农夫人道：“都闹成了这样，还去做什么？但要去，你再提财物之事，他老人家必是不会开门！”黄政奎道：“适当时候需要提提，再说吧，此事非我之错。”
元宵节上午，黄政奎备上礼物，在两名警卫的护送下向白马堂进发。此节日走亲访友的人甚少，路上难得见几个人，三人只当消遣，一路赏景，缓缓而行。
夏永等人穿着便衣蹲守了几日，终于等到黄政奎出趟远门，只见三人乘马往猴头谷方向而去，众人喜不自胜，尾随跟踪。与史大聪形影不离的文刚建议道：“这是绝好机会，我们就在猴头谷下手吧？”史大聪道：“夏兄弟认为？”夏永道：“没问题。这样吧，我带两名兄弟绕到前面去，我们同时在猴头谷隘口处下手！”
三人直接超越黄政奎等人，一路往前奔去，不一会便到了猴头谷山口。观察了一下地形，但见两侧各伸出一土坡，隔路相望，俨然两扇天然的门屏，夏永道：“你俩去对面两侧埋伏，来个三面伏击，待黄老头走近，听我号令，一起开枪射杀！”三人稍作隐藏，弹药满匣，便抬目注视。
史大聪等人与黄政奎的距离慢慢缩短，将近猴头谷山口，两者间已不足百步！黄政奎仍是慢马而前，完全没料到厄运即将降临，眼前飞过一群叽叽喳喳的燕子，他还饶有兴致的道：“春暖花开，燕子也回来了！”
眼看越来越近，五十步，四十步，三十……夏永朝对面挥手，令道：“打！”三枪同时齐发！黄政奎大惊，急跳落马，一警卫已中枪倒地，另一人挡于其前。三匹马受惊狂奔，一呼风没了踪影。黄政奎喝道：“快卧倒！”二人虽已卧倒，但后面的人已追了上来，只好分头迎击。文刚一马当先，冲到与对方不足三丈之处，或许双方都急，连开数枪也伤不到对方。史大聪惊呼：“文刚，快卧倒！”但见文刚不是卧倒，而是扑倒，不知是否中了枪弹。
双方对峙了片刻，忽见夏永挥手，示意众人后退。史大聪令道：“兄弟们，撤退！”众人退了数丈，只见夏永大臂一扬，掷出了一枚手榴弹，轰的一声巨响，黄政奎二人被弹飞起来，伴着泥尘远远抛起，又重重坠落，登时气绝身亡。
史大聪急忙冲上去，拍了一文刚：“兄弟，你没事吧？”少时，文刚睁开眼，抖了抖头发上的碎泥，笑道：“没事，差点把老子给摔死了！”夏永以为炸伤了文刚，急急从坡上下来，见他还说话，责道：“你小子怎不后退？差点误了大事！”文刚道：“你也太快了！我刚想爬起来就见你扔炸弹，吓死我了！”众人大笑。检查之后，确认黄政奎已亡，夏永高兴的道：“大功告成，快撤！”史大聪见其欲回撤，止道：“哎哎，你往哪去？别走回头路，赶快上猴头山！”
猴头谷附近的平定军哨兵闻声赶来，发现两名国军和一老头被炸死，血肉模糊，面目全非，已难辨认是面相，一人急道：“你们保护现场，待我回总部通报！”半个时辰后，王晋元率一队人马赶到。细作辨别，王晋元大惊：“此人正是黄副！快送回独龙！”众人将三具尸体装了车子，匆匆运回独龙巡警队。
待龙德旺检查一遍后，王晋元问道：“会是谁干的？”龙德旺道：“从这位国军兄弟中枪的子弹来看，应非土匪所为，有可能是国军！”王晋元即道：“如此说来，十有八九是独立营的人所为！”
柳云梦随后赶来，拍着黄政奎的遗体一番嚎喊。龙德旺道：“柳夫人最近有否收到郭倩容的恶言攻击？”柳云梦抹着眼道：“是的，郭倩容扬言要将我们连窝端掉，没料到她会对黄副下手！”龙德旺道：“您确定是她干的？”柳云梦满脸愤怒：“除了她还有谁？本是针对我，见我利用黄副来对付她老爹郭嘉珩，居然下此毒手！”王晋元点头道：“也只有她敢杀黄副！”
史大聪等人得手后，从猴头山迂至同庆，再绕过独龙返回九鳌山。下午，郭倩容闻讯赶来，授予独立营集体一等功，并予一千大洋作为奖励。史大聪谢后道：“夫人，根已除掉，趁热打铁，把这树也拔了！”夏永道：“聪哥别忘了小王公子还在柳婆娘手上，猴急不得！”郭倩容道：“我理解你们立功心切，夏营长说的没错，当务之急是先救下公子，切不可轻举妄动！姓柳的失去靠山无法存活，她的命也不值钱，我们还有另一个目标，务必找到她藏匿的紫玉壶！”
郭柳激斗，郭倩容虽然旗开得胜，但仍未摆脱内心的恐慌，在她心里，重中之重的是儿子王秦元，这小子至今依然声息全无，她实在无法旁若无事的等下去，或许是急昏了头，居然没想到寻求卢达出面斡旋，直到夏永提醒，她才恍然大悟，一口气奔到上峰组总部。
对于王秦元被柳云梦所绑一事，卢达不置可否，只道：“你俩斗来斗去，到底谁得了好处？”郭倩容道：“本是相安无事，是她下手太重逼我出手！你也别护着她，我只希望她别伤害我儿子，其它事都好商量。”卢达道：“有句话可能夫人不爱听，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是否您的出手也不轻？论实力，柳夫人怎可与您抗衡！再说你们同室操戈，对党国何利之有？是该坐下来好好谈谈了！”郭倩容怒道：“卢座大人，我没心情跟你评章论节，这忙你帮也得帮，不帮也得帮！”说罢拂袖而去。卢达只是无奈的摇着头，这两个女人，他已由敬生厌，但他也明白，得罪了谁对自己都没有好处。
诗云：
擒贼先擒王，除草须除根。
逞得一时勇，惹来八方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