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金鸭子

白龙记得铁猴吼叫一声，便开始出招，他真的很可怕，口里的喝哈之声伴着拳脚风声，两个人打斗在一起，白龙先打中铁猴胸腔两掌，每一掌都用力极重，他发现自己仿佛打在石头上，整条臂膀也隐隐生痛，铁猴身躯灵活，扑上蹿下，俨然若无其事。他身披一件红色长袍，发已斑白，窄脸面肤色颇黑，瘦高个儿，他比白龙高半个头，白龙也极瘦，眉清目秀的，光赤着上身也像一个文弱书生。两人又斗过几回合，瘦猴步步逼上，连攻三招，每一招皆如风似电，白龙连退三尺，眼见一手就抓他头顶上，白龙竟不能闪避。铁猴蓦地住手，高声喊道：“我们走吧！”手下人眼见铁猴得胜，心里很不情愿，也只得赶三辆牛车就走，铁猴上牛车站立面对白龙道：“今日一战不算数，我们下次在重来比过，那一辆牛车也送你们了”。村人见铁猴率小卒们匆匆忙忙离开，虽然方才替白龙担忧，就见他安然无恙，且有白白的送来一辆牛车，无不齐声欢呼。众人高兴的围着白龙又唱又跳，白龙也心里欢喜，其夜便各家做一个菜，在每一年打谷的场地生起三堆熊熊篝火，拼一条无限长的桌，最高寿的一个年过九旬的眉须皆白的老人，被儿子也请来给白龙敬酒，老者牙齿脱落，说话含糊不清。他伸出细如麻杆般无力的双手，举起杯嗫嚅道：“我敬小英雄一盅酒，了不起啊！一个人就赶走一群匪贼，就是你啊！真教人难以相信啊！”白龙道：“有我在，便不叫大家受欺凌，只要有我一口气在。”老者饮下三杯酒，眼见诸人把酒言欢，便清一清嗓子道：“我爷爷那辈子，”他儿子忙过来道：“爹啊！别说啦！”白龙和诸亲邻听老者讲典故，都洗耳恭听，因这老者年轻时极乐善好施，帮助过许多村人，因此人人敬爱。他儿子只怕众人嫌他啰嗦，几次欲打断老人的话，白龙和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斥他道：“难得爷爷兴致，我们也爱听呢！”儿子便也由着老者讲下去，老者此时便坐在一条高板登上，篝火映的他脸庞通红，酒劲也涌上来恰好正三分酒意，老者的吐词也逐渐清晰，只听他讲道：“我爷爷说他年幼的时候，家里很穷，简直不是一贫如洗，而是负债累累啊！那穷的啊！一日到晚饭也没有吃的，就找些野菜充饥，过年啊！也就能够喝一碗粥，四处豺狼极多，猪啊羊呀全都被那可恶的畜生给吃了”老者长叹一口气，一个穿蓝衫的健壮青年道：“合起伙来打豺狼豹子，我就不信打不死。”一个性格暴燥的中年男子道：“跑啊！那里的黄土不养人呢！”那男子的头发梳得油亮可鉴，一条长辫子用红滴滴的绳子束住辫梢，其他人都怨他们插言，皆斜睨他们一眼，都等待着老人讲下去，老者说道：“爷爷他们也组织过捕猎，可每一次都牺牲两三个人，都是壮年啊！一个家庭的支柱啊！”老者悲伤的说：“那时候太穷，村里人家也稀少，便是全村也就只有一柄板斧，有一半的人家连菜刀都买不起，那时也有人出外面闯荡，可那时候的天下极乱，外面一样的挤塞着满大道的贫民，大约出去的人也饿死了，或者入伙做个山匪也不幸被官兵杀死了，总而言之，没有一个人再活着归来。我爷爷说，他没有外出觅一条生活的路，也许是他一生最正确的选择。爷爷说那一切也只缘于一个神秘的梦，他当时紧张的望一望四旁，一个人也没有。他才语重心长的对我说：你做一个好的梦，千万不要对人讲，你要随便对一个人说起，梦便相反了，譬如你梦里得到一把心仪的泥金鹊画细弓，也许你才对一个朋友讲过，你回家就连你自己折叠的柳木弓也不见了。你妈看到柳木棍干了，塞在灶膛里当一把柴烧掉，也不是没有的事”。爷爷说：“我那十天每一晚上都做一个同样的梦，梦里一只金光闪耀的鸭子，扁扁的喙，亮晶晶的小眼睛，它看着我，目光温柔至极。它说：“一切都会好的，孩子，所有的灾难不过是一时的，只要你能够默默承受，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爷爷觉得温暖极了，肚腹里饥饿的感觉也逐渐消失，他那时老在一种绝望的情形里挣扎，仿佛我们活着就是为了忍饥挨饿，连父母亲和村人都十分的恐惧是否能够等待到来年的时光。”老者见人们都沉浸在哀伤里脸色凝重，继续说道：“就在一个夕阳西下的下午，爷爷又去河边挖野菜，一共五个孩子，哎！老张头他们早都死啦！他们看到一只金鸭子飞过，它飞到青山巅峰，爷爷最先发现它，几个孩子欢叫着往山上跑，那金鸭子离他们那么遥远，可他们却看得清清楚楚，那金鸭子拍一拍打金黄的翅膀，“嘎嘎嘎”响彻云霄的鸣叫三声，便振翅飞起倾刻不见踪影。爷爷说，第二日村里便来了一个陌生男子，他来的时候，我第一眼便望见他，高个儿，浓眉大眼。穿着一件双排扣的黑褂，宽大的黑裤子，三尺红綾布醒目的在腰间打个结。他看到我那么孱弱，答起话来有气无力，便微笑着看着我，好一会儿，他说：“孩子，你是不是饿了”。“嗯，好久都吃的野菜，连树皮也快吃完啦！”我不住啜泣道，“村里的人都要饿死啦！可很多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呢！”我的眼泪似断线之珠滚滚落下来，衣襟湿了一大片儿。他说：“振作起来，你回家去喊人，叔叔给你们找粮食。让人来这里拿吧！”我不在多问，手舞足蹈的跑回家，爹见我这么早回来，气乎乎的骂道：“小东西，怎么就回来啦！”“爹，让你拿吃的呢！”爹吃惊的问：“谁啊！”我说我也不认识，爹又想骂我可也懒得骂了，就跟我一起到河边，他惊讶的发现，一个汉子正手拖着一头貳百来斤的野猪一手拖着一只硕大的梅花鹿，朝他们快步走过来，爹一个也拿不动，也拿不走。”老者歇一会儿，众人殷勤的忙着给老者倒水，有的人起身走到老者身旁立正，期望他继续讲下去，老者呷两口茶道：“长话短说吧！那人在村里居住一年，教我们的祖宗学会了认山豹野猪走怎样的路，便设怎样的陷阱，并学会轻易杀死豺狼的法子，有给我们出钱买来许多农具，帮我们烧荒开垦田地，可是我们连他的名字至今也不知道哩!”老者十分遗憾的说：“为了纪念那个人，因为金鸭子带来的吉兆，爷爷和那些已经死去的曾经活着的好兄弟一起悄悄的打造了一枚鸭子金牌，凡是有功与我们的人，便奖励给他。”全场的人都沸腾起来，连老者的儿子也颇惊讶。老者得意洋洋的扭头对儿子说：“我还要活些日子哩!所以我才没有告诉你”。老者说罢，从怀里摸索半响，这才掏出一面小小金牌，神色庄重的对白龙说：“希望你能收下此物，传承万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