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弱者的痛苦

大约过三柱香的时间，一个少年和一个约莫二十四五岁年龄的青年，共扛着一根长又粗的泡桐树，树皮裂纹几处斑驳，显然树木已经砍伐日久，水分干凅。那两个人一步一摇向打谷场走来，少年佝偻着腰，一直叫道：“好重，实在抬不动了。”青年道：“坚持一下吧！马上就到，一路也歇过两次。”少年咬牙再不说话，到打谷场中央两人高喊：“一，二。”二字一出口，同时侧身扔下肩膀上的木头。少年顾不得汗流满面，抬手用长袖拭一把脸，便眼睃四周，但见偌大的场地空旷无人，三座如山的麦秸草垛屹立，一只五色雄鸡在不远处一株树下伸爪扒土觅食，形影孤单。从来没有过如此廖静，空气也似乎蓦地凝固沉重。少年和青年似乎在寻找什么，他们十分焦急，少年忍不住轻声叫道：“白龙哥，阿花姐你们在那里呀！”他们四处转着圈儿，忽然少年听到一阵儿窸窸窣窣的响，一个馒头状草垛上几根黄且透明的秸秆滑落地上，现出半人高一个洞，才塞的草秸异常蓬松。少年即紧张又兴奋，他又低低喊了一声，那里面的人又在动弹。一时间更多的麦秸秆滑落，少年和青年忙上前拔开草秸，便见两个人露出身子，一齐欢喜道：“原来你们被藏在这里，可受苦了。”两个人忙解开缚着他们手足的绳索，取出塞在白龙和阿花口里的衣巾，白龙蹙眉说道：“你们来做什么呢！快走吧！我会连累你们的。”阿花道：“告诉乡亲们，都躲起来。我们还能走掉”她声音细弱，神情疲惫不堪，两人才要问什么法子逃走。只听一声轻响，一个人凌空落下立在他们面前，那个人一只眼睛裹着黑绸带，一只铜铃大眼目光如刀，喝道：“我才打个盹儿，便吵醒我，小子我要割你的舌头下酒。”两个人一听，辩其身形，便知道这是人们说的土匪头子。原来他们并没有见过他。方才父亲王葫芦命他们看一眼白龙，白龙父亲生前常照顾王葫芦，因他家贫。两个儿子幼时上山砍柴差点儿命丧豹口，亏白龙救命。恩重如山教王葫芦心里愧疚，今日他们遭厄，无论如何也要救他们。兄弟二人一齐叫道：“我还要挖你心肝哩!”一语未毕，十三刀也不见动，便移至两人身前，双臂举起两人，兄弟俩双足蹬空。一时间心里又惊又怕，毫无招架之力。阿花和白龙急奔上前，十三刀手举两人退后三尺道：“再过来，他们立刻便死。你们也一起赴黄泉路。”他冷笑道：“我二哥武功极高，也叫你们用诡计中毒，难道我会再中尔等奸计。”白龙道：“算我求你了，你放开他们。”十三刀说：“你还有资格求我吗!”阿花道：“我有，我给你解药，你二哥的毒可解，用他们的命换他一命，也值得。”十三刀沉吟片刻，说道：“药呢！拿过来。”阿花从兜里取出一半红色药丸说道：“他已经服过半粒，再服下半粒便全癒。”伸手递过去，他一下掷开二人，这才抽出一柄弯刀持平刀刃接过去，用一张白布帕裹着，便放入怀里，这时候四个山匪一跳一跃回来，一个受伤山匪蹒跚而行，五个山匪每个人都红光满面，肚腹凸起。一个山匪笑道：“大王啊！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他们都夸我手艺天下无双呢！”那四个山匪道：“是啊！太好吃啦！”十三刀茫然道：“咦，吃得什么。”满腹狐疑，那山匪道：“也没有鱼啊狗啊大雁肉啊！”十三刀的头开始隐隐作痛。一个山匪道：“大王，我们一个人吃一只烧鸡，给你带来一只，还有一壶苞谷酒。”十三刀觑一眼这山匪黑腻腻的手，长长的灰指甲。一只半个翅膀都烧的乌黑的仔鸡，打个饱嗝。说道：“酒吗？还可以喝一口。”十三刀打开坛子泥封，饮一口酒，又辣又呛。“你们去请二大王过来。”一个山匪道：“我去。”一溜烟小跑，另外三个土匪重新捆绑好白龙和阿花，那兄弟被十三刀吩咐道：“你们站远点儿，才饶你们一命，别一会儿在惹我，自古井水不犯河水”。兄弟俩羞愧难当，虽然一直想拼命救人，但死也不能白死，自己身手差得太远，无可奈何退到一边。一轮红日愈升愈高，天愈来愈暖，太阳红如火球，天空蔚蓝如明镜高悬，几缕薄纱巾般白云飘飘荡荡，天那么高，天与地之间无限广袤，便显得群山低矮，青龙山的山峰也不能直入云霄，距离苍穹还有一截儿，只有九月的时节，天才那么高。人也一样的，这个时节逢此情此景内心或豪情万丈，或深感自身卑微。铁猴正坐在灶膛前闻着一股儿沁人脾腑的肉香，咸咸的，酥酥的，滑溜的，有一点儿油腻的，他贪婪的呼吸着，一会儿就可以大吃一顿一个人的美餐，他想到这里就不由自主的笑一笑，倏地柴门发出砰的一声响被人一脚踢开，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他骇得一跳，是惊讶呢生气呢各占一半，来人说：“二爷呀！我们要开会，请你呢！”铁猴的脸霎时间通红，他嘴唇上几根稀疏胡须翘起，黝黑的面孔在熊熊火光映照下忽明忽暗，一双小眼睛瞪的极大，“过来，你找死吗？”他恨恨的说，“你不去我就走，你训我干啥。”那厮无意顶一句，心里害怕，飞快的撒腿跑开。铁猴揭开锅盖，又合上。也顾不得吃，一时只得赶路。一路上见几个人肩膀扛着沉重的树木，弯着腰汗流浃背。在走一会儿，便远远得望见十三刀悠闲的踱步，他眉宇间露出洋洋得意神色，身前空地上横七竖八摆着一堆儿粗细不一的长长木头，一百多衣衫褴褛的人脸色铁青东七个西八个站着，默默无语。铁猴一看见那许多戆直的人，气反而消了。居然生出“同命相连”的感慨。他走到十三刀面前，十三刀歪着头朝卧牛山方向若有所思。他看也不看一眼便知道是他。十三刀说：“我有一件事情还是要问你。我认为你还是比较见多识广。”铁猴道：“什么事呢！其实你的主意更多，我的头脑才最混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