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卷柏集团创始人旁边的女生长发飘飘盖住整个后背,像一个天然屏障,阻断各种外界对她的探寻,除头发之外,吴燕珺没有看到女生的其他特征。
等她走得更近些,便听到这位段先生说:“改天可能没有时间,我过几天要回M城。今晚王教授怎么没有过来?”
他嗓音沉稳低磁,透着她熟悉的感觉,这是她时隔十年之久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听到他的声音,像是变了又好像没变。
那是段逸明的声音。
吴燕珺猝然停下脚步,她害怕与他见面,特别是还有其他人在的时候,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方式与他相见。
是装作不认识还是装作多年的同学关系?短短五秒,她的内心却像是已经纠结了一万年,没等她找出最适合的相见模式,院长就喊她了。
“王教授身体不舒服没能来赴约,为了表歉意,让他最爱的学生代替他来了。”院长解释着。
然后院长看她傻傻站在那边也不知干嘛,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礼貌:“燕珺别站着,过来这里坐,跟段先生打声招呼。”
听到她的名字,段逸明身体似乎僵了一下。
他也没有想到她会来这里吧。
吴燕珺没有时间犹豫,听从院长的话过去坐下。
低着头向对面的人打招呼:“段总好,我是王教授的学生吴燕珺。”
在坐下去的那秒,她决定当作不认识他的陌生人。
因为在她的潜意识里,如果最先相认,便是认输了。凭什么,他才是那个狠心消失十年的人,也许他根本就不想与她重逢,所以在还没有受伤之前,先裹住铠甲保护自己。
其实心里超级想知道此刻他的表情,却始终不敢抬头看他。
“哦?吴医生,原来是你,你还记得我吗?”坐在段逸明旁边的女生看到她后,露出漂亮的笑容。
然后伸出纤细的手与她握手:“我是皇甫熙华,你可以叫我熙华。”
“你好,皇甫小姐。”她握了握这位皇甫小姐的手。
接着又听皇甫熙华介绍:“这位是卷柏集团CEO段逸明,也是我的男朋友。”
男朋友?吴燕珺半句话说不出来,眼睛突然黯淡,果然自己猜的没有错,在桌底上摸摸自己贴在手臂上的创可贴,心里泛起无尽的心酸。
可她不能表现出来,只能藏起心里。
院长接上话:“上次见你们还不是男女朋友关系。”还以为段先生单身,所以同意吴燕珺过来,没想到人家心里已经有人了。
皇甫熙华挽起段逸明的手,动情地看着他的侧脸:“我们已经在一起四年了。”
院长笑着揶揄:“日久生情最动人心。”
吴燕珺突然觉得自己很可悲,四年的时间超过自己与他在一起的时间,她和他在一起的两年,充斥着学习还有高考,基本很少时间享受两人世界。
而他和现女友在一起还不止四年。
“吴医生,你的手好些了吗?”皇甫熙华问她。
她强装平静地说:“皮毛伤而已,过几天就会好。”这种被病人弄受伤这样不光彩的事情,一带而过,点到为止便好。
自从她坐下后,一直没有说话的段逸明突然问一句:“你们怎么认识的?难道是命运?”他的语气难得带些幽默。
吴燕珺不禁抬头看他,发觉他也在看着她,但是幽深的眼睛里深不见底,令她难以琢磨他此时的喜怒,紧张得又赶紧转移视线。
皇甫熙华转头跟段逸明解释:“今天中午去见院长的时候,碰见吴医生被一个女生纠着打,吴医生摔倒在地上,那个女生不依不饶的,吓得我赶紧扶吴医生离开,幸好吴医生也没有受什么严重的伤。”
段逸明细细听着她的话,就像是对女友的宠溺。
吴燕珺以微笑掩饰自己的尴尬:“今天谢谢皇甫小姐出手相助。”
“吴医生喊我熙华就可以了,我这个人比较喜欢随意。”
事关医院的脸面,院长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清楚:“有时候是我们医生跟病人之间缺乏沟通,双方没有协调解决问题,导致病人不理解,所以就容易闹起来。”
段逸明淡漠又有些严肃地说:“这种事情医院时常会遇到,为了避免双方受伤,医院还是需要多增添些警卫人员保证安全吧。”
院长迎合说:“是要增加人手才行,回去得计划一下。”
接下来四个人开始点菜,然后等菜期间,段逸明没有与院长说什么寒暄的话,倒是出乎意料问了吴燕珺很多问题。
“五年前我曾在你们医院做心脏手术,住院半个月,那时候我好像没有见过吴医生,吴医生那时候应该还在医学院学习吗?”
吴燕珺控制住自己紧张的情绪,尽量使自己的目光别乱闪忽,大方地看着他的眼睛,装作很认真地在回答他的问题:“四年前的话,我已经出来实习了,但是那时候不在现在的医院实习,我是后面才被王教授招进去工作的。”
段逸明继续发问:“女孩子学医很艰苦,吴医生为什么要学医呢?”他的语气很寻常,就像平常聊天的平淡语调,但又好像隐隐之中藏着什么某种难以言喻的情感。
这个问题对吴燕珺来说应该是轻车熟路的了,曾经很多人问过她为什么想要当医生,每次她都回答想要减轻病人痛苦之类的话。
这次有他在,无论他是想看她笑话还是真心想知道,她只想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给他听,因为他都已经成为别人的男朋友了,再不说或许没有机会了。
由于回忆起很多以前的事情,她话还没说眼睛就开始泛红:“我学医是因为自己喜欢的男生想当医生,但是他由于身体问题被迫放弃了,可我知道他很想实现这个梦想,我不想看他这辈子遗憾或者后悔,所以我替他实现它了。我很爱他,所以学医过程再艰苦,我也愿意坚持下去。”
皇甫熙华被她的话感动到:“没想吴医生背后的故事如此感人,相信你喜欢的那位男生是非常值得的人吧,才能让吴医生变成这么坚强伟大的人。”
段逸明的脸色却刷一下子变得很冷漠:“我倒是觉得这种做法十分不可取,吴医生应该也有属于自己的梦想吧。你在实现喜欢的人的梦想时,是否辜负了自己的梦想?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替谁实现梦想,他放弃了,那就是放弃了,就算你当了医生又如何,他永远也当不上医生。也就是说这么多年来,你自始而终都是在自我感动而已。”
与段逸明相识这么多年的皇甫熙华很诧异他会讲出这样的话来:“逸明,你干嘛把话讲得这么伤人。吴医生也是真心喜欢当医生的……”
这时吴燕珺忍了很久的怒意爆发,谁都可以取笑她,但是他段逸明不可以,她高傲挺直腰板,对他的嘲讽绝不认输:“你又不是他,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燕珺与他正面强刚,使得现场气氛瞬时跌落冰寒之地。
院长低声呵斥她:“燕珺,段总说的也没错,你脾气没必要这样倔。”
加上院长对段逸明的明显奉承,吴燕珺觉得今晚的饭局无比难熬,反正她自己在这里也是多余的人物,于是赌气地说:“我有事要先走了。”
皇甫熙华挽留她:“吴医生,我们的菜还没有上桌呢,先吃完再走吧。”
她没有理会,起身拿起包直接走出包厢。
在外面等候的顾衡看到她出来,立马上前接她,也注意到她的不对劲:“你怎么眼睛红红的,是不是谁欺负你了?”拿起地上的棒球棍想要往包厢去。
她拉住他,忍住眼泪摇摇头:“衡哥,我想回家,你送我回去,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