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梅回来时,就看到这样一副绝世美景。
姑娘在花影中练剑,公子在一旁抚琴,真真是天生一对啊。
当然了,如果廊下没有阿山就好了。阿山没往院子里面去,只在廊下等着。
春梅是给傅凝烟找帕子的,先前她们从前院过来,发现帕子遗落,春梅只好回去找。
她已经找到了帕子,但觉得还是不打扰二人为好,就去了廊下,和阿山一起待着。
阿山见她过来,向她问道:“你怎么才来呢?不是先前就过来了吗?”
春梅指了指手中的帕子,阿山便没再作声。两人一起站在廊下,静静地欣赏着这难得一见的场景。
突然,傅凝烟手中的剑不小心落了地,她好像有点不对,人也有要倒下之势,
远处的春梅和阿山都屏住了呼吸。
长孙翊立刻纵身一跃,从琴旁到了傅凝烟身旁,稳稳当当地接住了她。
傅凝烟落在他温暖的怀抱里,双臂自然的环上他的颈。
“你没事吧?”长孙翊急忙问。
“没事儿。”她贝齿轻启,又摇了摇头。
虽然她这么说,但长孙翊依然将她抱起,到刚才他抚琴的石案上,上上下下检查了,确认她没事,才放下心来。
他亲昵的去拉傅凝烟的手,傅凝烟乖乖的被他牵着。
这时远处的阿山和春梅见他们二人事,才停下了向前的冲动。
眼下看见两人这样的情景,都不太好意思再继续呆下去了。
春梅对阿山道:“我看姑娘的帕子一时半会儿也用不上,我先回去看小厨房给姑娘熬的药。”她说完就走了。
阿山急急跟上她的脚步,“等等我,我也去。”
两人一前一后都走了,后院只剩下了傅凝烟和长孙翊二人。
这厢傅凝烟见长孙如翊一脸认真的给自己号脉的样子,“噗嗤”笑了。
长孙翊紧锁的眉才渐趋舒缓,他方才真是担心坏了,生怕她出点事儿,没想到她原是在故意捉弄他。但他又岂会怪她呢。她是他一生都想放在手心里呵护的人。
“你呀,怎么这般顽皮。白白的唬我作甚?”他无奈道。
傅凝烟嗔怪:“谁让你抚琴那么快,我都跟不上了。你欺负我。”她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
长孙翊说:“原是为这事,是我不好。”他带着歉意。
他方才也不知为何,抚琴时竟有走火入魔之势,他自己并未察觉,只是琴音已近张狂,她一说,他才明白过来。
傅凝烟只是俏皮一下,见他这样,又说:“我没有怪师兄你啊,我都知道的。”她知道他是这种世界上待他最好的人。
傅凝烟又看见了他带来的琴,桐木所制,便问道:“师兄,这是你新得的琴?”她很喜欢,便随手拨了一根琴弦,音色润厚古朴,实为好琴。
长孙翊见她很喜欢的样子,眉眼带笑,勾了勾唇道:“嗯,我想,你一定会喜欢。”
他记得她的喜好,当年两人还有书信来往时,她总会写一些日常生活的事,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他都一一记得。
傅凝烟拨弄了一番,对长孙翊道:“师兄,你弹给我听吧。”她刚才也听见了他抚琴,琴技与她不相上下。
不过她忙着练剑,也没看他抚琴的样子。现下可要好好看看。
见她一脸真诚的瞧着自己,长孙翊柔声道:“好。”
他拨动琴弦,悠扬之音自手间起。
清幽的琴声,滑过他的指尖,傅凝烟一手支着头,侧目倾听。平缓而悠远的琴声,让她觉得愉悦,他抚琴时,专注无比,姿态优雅。有梨花翩然落至他素白的锦袍之上,他混然不觉。他似红尘中的清贵公子,又似隐逸于世外的高人。
他偶尔抬眸看她,她嫣然一笑时,他亦笑意轻浅。
与君琴一曲,相思永不负。
一曲终了,傅凝烟抬手拂去了他衣袍上的花。
他却牵住她的手,将她抱到自己怀里。自怀里拿出一物,递予傅凝烟。傅凝烟拿至手中观看,是一个紫檀木所制的精巧的小匣子。
“这是什么?”傅凝烟抬眸问他。
长孙翊道,“打开看看。”
傅凝烟打开那匣子上的小锁头,打开看时,只见里面是一枝玉簪。
那玉簪取出来瞧时,通体莹白,是一枝梨花簪。选的宋国的上陵白玉。宋国上陵产的玉石历来都是三国闻名,千金难求。
傅凝烟看着簪子,不由赞叹道:“很好看。”
“那,我给你戴上。可好?”长孙翊试着问道。
傅凝烟闻言,抬眸看着她,一剪秋瞳凝望他,“真的?”她从未想过,师兄竟然会送簪于她。这样深重的情意,叫她如何不惊喜,这是她从未奢望过的。
长孙翊看她的目光也带了几许缠绵的情意,自然地道:“嗯,只给你一个人。”他愿许她一生一生一双人。
他将簪子拿过,傅凝烟垂首,他将玉簪诧入她的如瀑青丝中,抬首望去去,她星子般眸子里泛着光华,如梨花般姣白的两靥带着笑,也带了一起红云。
结发与君知,相要以终老。
傅凝烟被他抱入怀里,良久,她才低低问道:“师兄,那你爹娘,会不会喜欢我呢?”她无父无母,不用顾虑,可她知道,他家有双亲,有些事不是一人能决定的。
“会喜欢的,我的凝儿这么好,我爹娘肯定喜欢极了。”长孙翊郑重道。他懂凝儿的所想,知她所虑,但他绝不会让她有任何顾虑。
“那就好。”傅凝烟浅笑着,欣喜万分的又往他怀里蹭了蹭,长孙翊温柔地看着她,由着她折腾。
平静的日子如流水般过去,傅凝烟的病遂未大好,但也有了起色。
这些时日,许府平静如往昔。朝中却不太平静,王胤一下处置了好几个大臣,而这些人,无一例外,都和赵家有或多或少的联系。
也许是两人不愿意再维持面上的和睦,打算撕破脸皮了,王胤不愿意再看着赵鸿的脸色,赵鸿自己也不甘心屈居于人下。
傅凝烟想起那日她听到了赵毅文与淮国使者密谈,原来赵家早就有不臣之心了。只是前几年还规矩些,这两年越来越明显了。
若说王胤上次处死荣妃只是敲打赵家,那么这次,对孙府的处置,就是公然不顾赵鸿的颜面了。
傅凝烟一想到那日赵毅文所道之事,都愤怒不已。
当初,孙仲安尚在崔衡手下做事时,暗中与赵鸿勾结,为赵鸿敛财。
赵鸿是人人称颂的清官,这种事情自然是隐秘处理的。但有次不小心被时为户部尚书的崔衡发现了,崔衡为人正直,想着把此事上报给皇帝,但那时赵鸿势大,恰逢新帝登基才两年,朝中之事又多倚仗赵鸿。崔衡不敢贸然处理,便与好友傅霆商量。
但他们二人俱不知已被赵鸿的眼线盯上。
赵鸿那时怕东窗事发,多年声誉毁于一旦,便想对二人下手。
那时傅霆也是才登帝位的王胤的眼中钉,赵鸿更加不惧。
他作为丞相,掌握着卫国的众多要事。至于他怎么和淮国牵上线的,傅凝烟不知道。但她知道,是赵鸿与淮国订了契约。他让淮国攻打北疆,又在王胤面前进言,让傅霆带兵去北疆。
那时新朝刚立,朝中除傅霆外无可用将,又因傅霆常年驻守北疆,只能披甲上阵。
傅凝烟记得,庆元二年五月,父亲出征。他去了没多久。崔衡就因贪污菏州大旱时所用的赈灾银两被下狱。
是赵鸿,他和孙如月的父亲孙仲安暗中谋划,孙仲安当时还是户部的一个小官呢。二人暗中勾结,把银子藏在了崔衡家里栽赃陷害。赈灾所用银子,数额巨大,怎么能尽数藏住,可赵鸿就是用这样的法子,害了崔衡一家。
没过多久,父亲战败消息传来,还附带两封文书,一封是军中将士的密告信,说父亲私通敌国才致大败,使卫国接连损失几座重要城池,还将邬风陵也赔了进去。
还有一封是父亲与淮国的来往书信,王胤即刻派人押解父亲进京。
父亲刚进京就被拘在府中,她记得那夜母亲还亲自下厨,给一家人做了丰盛的晚饭。
吃完没多久,就有人带兵包围了傅家,带来了圣旨。父亲的通敌之罪就那么定了,没有有司审问,就定了罪,荒谬之极。
来宣旨之人,是赵鸿的儿子,赵毅文,下手杀父亲之人,也是他。
傅凝烟从来都想过,那个冠绝雍京的大才子,原来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
赵毅文年少时,曾随人游历西域,得了许多用毒之法,那夜,他指使人暗中在对傅家饭食做了手脚,使得整个傅家之人,中了一种叫“寒冰玉”的毒。
那毒会让人功力尽失,也会让人全身发冷。傅凝烟后来的寒症便是因此而起。
寒冰玉使得傅家成了待宰羔羊,就那么毫无反抗的死了。全家大大小小,上至主人,下至仆婢都死了。
赵毅文又放了一把火,烧了傅家,如此猖狂。因那毒,燃烧的火焰都是蓝色的。
此后,崔衡与傅霆,知道赵鸿秘密的人,都死了。
他既为自己除了敌手,又为皇帝除了傅霆这个眼中钉,更加得势了。
傅凝烟这日歇着时,春梅告诉她说,福嬷嬷要被放出宫养老了。
傅凝烟打算进宫去亲自送一送她,毕竟她在宫里除了福嬷嬷,也没有其他在乎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