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就多谢少将军了。”温偌兰气得牙痒痒,心道这人怎么不懂察言观色呢?自己哪儿有半点想与他合奏的意思了?不懂察言观色就算了,连人话都听不懂,自己要嫁的究竟是个怎样的废人呀!
“不知温姑娘要何时开始演奏?”温偌兰若有所思的样子取乐了宣林楚,忍不住开口打趣了一句。
“偌兰随时都可以开始,只是不知宣将军是否准备好了?”
“只要温姑娘愿意,宣某随时都可以......”随时都可以任娘子差事。后面的话宣林楚自然是没说,这种话太过猛浪了,对温偌兰的名声也有影响,这种话留到洞房花烛夜后,有的是时间说。想到这,宣林楚不由得一勾嘴角,似乎在告诉所有人他心情很好,当然大家也只当是能与没人合奏的欣悦罢了。
看着嘴角带笑的宣林楚,不少公子都觉得有些发恨,凭什么自己追求温姑娘要被温府赶出来,要被太子的人威胁,偶尔还会有人被一群自称将军府的人揍,凭什么这家伙一回京就能和温姑娘合奏?而有些稍微沉得住气的人见温偌兰正一脸愤恨地看着宣林楚。心中不由得一喜,合奏又如何?合奏再多首只要温姑娘不喜欢这个人,就意味着他们还有希望,但也有些人面色不安地看着温丞相,确实温偌兰或许不太喜欢这个人,可温丞相和温夫人的眼神似乎很喜欢这个宣将军,若他们二位要为温姑娘定下婚约,温姑娘能拒绝吗?况且此人是宣大将军之子,宣将军乃武官之首,地位高,自己似乎也争不过呀?
这些人的胡思乱想因为没有刻意掩饰,自然都表现在脸上,但大多数人的眼神都集中在温偌兰和宣林楚身上,除了一直在观察这些人的太子项梓枫。没有人发现,项梓枫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一边盘算着哪些人可用,哪些可培养,哪些要尽快解决以防后患,一边又在心中笑这些人中竟有人对宣林楚起了杀心,可悲可笑。
“那便开始吧。”温偌兰心中虽然有气,但没有让情绪影响自己太久,待回过神来重新看向宣林楚时才发现,他的身边似乎多了许多不怀好意的目光,心中顿时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此人是自己同自己有婚约的人,总不能因为自己的一时任性让对方下不来台吧?想通了之后温偌兰便走到已经架好的扬琴旁,琴竹轻轻搭在弦上,扭头看向已经走到自己身侧的宣林楚,示意可以开始了。
温偌兰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没有与宣林楚商量,抬手就弹起了方才在西园的那曲《春》,很符合此时园中意境的一首曲子,三月天,春意正浓,伴着满园的春色,曲子入耳似乎使园中的花香之气都变得浓郁起来。让温偌兰有些惊讶的是,宣林楚虽然未于自己商量过要奏什么曲子,但是在听到自己的琴声后他却衔接得十分好,听起来也不显突兀,反而十分契合,就像——锦上添花一般,锦上添花......
温偌兰凭借着自己对琴谱琴弦的熟悉,开始一心二用起来心中反复琢磨着锦上添花四字,这契合度,让她想起了一个人,会是他吗?
借着余光,温偌兰能看到宣林楚的侧脸,棱角分明的脸上满是温柔与认真,他的身后,似乎当有一棵白玉兰树,黑色锦衣,白玉短笛,不是他还能是谁呢?温偌兰心中轻笑,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缘分中的缘吧,且不论他们之后是否会相爱,是否有所谓的分,就算真是有缘无分,为了这十五年来的一纸婚书,为了玉兰树下恰巧就是他,这份的缘也是可期结果的。许是心中所想终有答案,温偌兰也不再左顾右盼,琴声也更为轻松婉转,离温偌兰最近的宣林楚很快发现了温偌兰的不同,在外人看来宣少将军倒是毫无变化,可微勾的嘴角还是告诉有心之人,他心情很好。
一曲终毕,众人却还沉醉在方才的乐曲声之中。温偌兰正想着刚好大家还没回过神,自己可以思考一下弹什么曲子,就听到宣林楚的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与她说话:“温姑娘方才弹得真好,比在刚刚在西园弹得还好。”
此话一出,让温偌兰便了然对方也是认出她了,当即转身装模作样地作了一揖:“将军谬赞了。”
“不是谬赞,是事实。话说回来,温小姐可想好下一曲要弹什么了?”
“将军令,如何?”温偌兰看着眼前这位年少成名的少年英才心中顿时有了打算,既然方才才叫了声将军,眼前之人又是少年成将,一首将军令就当是为其接风洗尘好了。
“偌兰可是与宣将军讨论出了下曲奏什么?”方才一直不说话的皇后忽然开口,在坐的所有人都知道皇后等得有些急了。皇后向来不是个有耐心的人,这件事是宫里宫外都知道的,要得罪皇后任何事都勉强能解决,就是千万不可让皇后久等,这是所有楚国贵女的共识。
“回娘娘,偌兰想奏一曲将军令,一来这满园春色过分柔美,少了几分阳刚之气,今日来了多位武将,想来对这柔美之风也是兴趣缺缺,而来也是为刚刚回京的宣将军和宣少将军接风洗尘。”
“那就开始吧。”
“是。”
温偌兰向来就是这样一个人,但凡是认真做一件事就会全身心地投入进去,刚刚在弹奏《春》时,因为分了太多的精神在思考宣林楚上,因此精神一直难以集中,直到后面不去想宣林楚的事情了,全身心地放松了投入了,她真正的实力也展现了出来,而此时演奏《将军令》的心态又与刚刚不同了,她几乎已经确认了自己对宣林楚的态度,现在这会儿已不仅仅是不去想宣林楚只发挥自己的实力了,而是希望能展现最好的自己,将自己更好的一面展现给虽有人看,告诉所有人,自己是唯一一个能站在宣林楚身边的人,能与宣林楚共度余生的人。
此时的温偌兰似乎朦朦胧胧地了解到,自己对宣林楚的感情似乎不是最初的那种简单的对未婚夫的羞涩与卑微,而是有一种希望站在他的身边,不是寻求他的保护,而是能与他并肩的那个人,她似乎有些喜欢他了,他是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个能与她共奏那么协调的男子,他是这么多年来第一个让她心跳差点漏一拍的人。这就是娘说的那种悸动吧?娘,兰儿似乎比找到你说的那个能与兰儿共度余生的人了,他是个大将军,是你和爹找到的人。
因为温偌兰有意的将最好的自己表现出来,因此这曲《将军令》不仅在众人眼中是成功的,即使是温偌兰自己也认为是自己学会《将军令》以来,奏得最好的一次。但温偌兰知道,这次弹奏如此成功一方面是因为自己这次格外认真,另一方面是离不开身后的宣林楚萧声的映衬,宣林楚似乎经常在若有若无地跟随她的调子。
温偌兰转身看向宣林楚,发现对方正笑着看着她,眼神中流露出的温柔是温偌兰从未在他人身上见到的,看着宣林楚的眼神,温偌兰的心跳很不争气的加快了。一向要强的温偌兰急忙转身躲避宣林楚的目光,生怕对方看出她的窘迫。然而这种态度在温偌兰自己认为是躲避,在宣林楚看来就是害羞了,自然地发出一声轻笑,跟着温偌兰的节奏向太后皇上作揖告退。
两人告退后,几位穿着艳丽的舞女扭着纤细的水蛇腰走到了舞台中间,直到这会儿,太后的寿宴才算真正开始了。
温偌兰刚坐下就被项若兮拍了拍肩膀,回过头看项若兮,却见项若兮正一脸玩味地看着自己,然后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怎么样,与未婚夫初见的感觉如何?”
“什么如何,不就是见个男子吗?我到宫里找你,不也常见到你哥?”温偌兰无奈地白了项若兮一眼,端起酒杯,泯了一口杯中的桂花酒以掩饰自己的慌乱。温偌兰也知道自己是在嘴硬,反正自己就是这副不服软的性子,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哼哼,这个可不一样。”
“不一样,能有什么不一样。”偌兰撇撇嘴,继续着自己的嘴硬生涯。生命不息,嘴硬不止。
“首先,他不是我哥哥,是你未来的夫君;其次,他刚刚看你的眼神呀,温柔的都能出水了,那些个公子可没有这么用心;最后,别以为我没发现你刚刚弹《将军令》前和他眉来眼去的样,他就是方才在玉兰树下的那个公子吧?”
温偌兰听着项若兮的话,心中暗暗感叹自己这位知己确实了解自己,但表面上却没有任何表示,继续一本正经地喝着自己碗中的汤,眼神却不自觉地向项若兮瞥了瞥。见温偌兰不回答自己,项若兮也不恼,反而抿嘴笑了起来,温偌兰到底怎么想的,她怎么可能会不知道,知道温偌兰嘴硬,项若兮也不再说什么,再多说什么,只怕温偌兰会不高兴。
温偌兰和项若兮旁若无人地聊着天,而在相隔了一个舞台的男宾区,一袭白色深衣的陆承平的眼神却从未离开过这边,或者说是从未离开过项若兮。项若兮温柔的笑颜,项若兮看向温偌兰时满脸的调皮,项若兮在面对太后时的紧张,在与太后讨论宣林楚时疑惑的表情,还有太后口中项若兮手上的伤......无一不再扣动他的心弦。他爱项若兮,从他开始懂事时就意识到了,可君命难违,父命亦难违,当君命和父命同时下达时,他终究是辜负了她。成婚后,他本觉得自己会像其他男子一样,安于现状,每日回家与妻子相敬如宾,可当他真的面对项若殷时,他才知道什么叫“曾经沧海难为水”,再加上因为淑妃的宠爱,项若殷比身为嫡公主的项若兮竟更多了些许任性,每每见项若殷在因一些不顺心的事发脾气时,陆承平就总会想起项若兮的温柔,这种感觉随着这两年与项若殷的相处与日俱增。更因为自己已经成婚,太子也已成年,他不能再做太子伴读,不能见到项若兮,对项若兮的思念也越深,今天终于见到日思夜想的人,叫他怎能不激动?他恨不得立刻就能冲到项若兮面前,可他不行,不论为了项若兮,还是为了自己的家族,他都不能,他所能做的,就只能是在每年寥寥无几的宴会上远远看看她,看她在笑,他就是欢愉的。
“若兮,他在看你。”不知是陆承平的目光太过炽热,还是因为温偌兰自己因为某人而频频看向男宾区,反正温偌兰发现了陆承平的目光,顺带提醒了项若兮一把,她知道项若兮没有忘记他,但项若兮决不能对他的目光有任何回应,无视是最好的处理方法。
发现陆承平目光的自然不止温偌兰,项若兮自然也发现了,或者说她自己的目光偶尔也会瞥向他,听到温偌兰的声音也知道温偌兰是在提醒自己,淡淡地收回目光,叹了口气:“兰儿,明日来我这儿弹方才的《将军令》吧。”
“弹《川江》吧,将军令,我以后不会再弹了。”
“为何?”
“将军令,将军调,从今往后我只为将军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