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珠睡了个好觉,醒来时已是次日。
推开窗子,但见外头风和日丽,清风徐来。
归湛在院子里舞剑,他穿得一身月白衣衫,仿若是从月中踏云而来的仙子,每一招每一式都风流飘逸。
珠珠双手托腮,看得如痴如醉。
其实……归湛若是不毒舌的话,倒也蛮好看的嘛。
她本以为,从二里山回来之后,归湛会向朱信揭穿她的身份,不想,他至始至终都像是无事发生似的,照旧在府上蹭吃蹭喝。
珠珠微微抿唇,正看得出神,忽而一道身影窜了过来。
归湛在她面前站定,潇洒收剑,自信满满地问道:“方才在下那几招,舞得如何?”
珠珠撇撇嘴:“不过如此,比起我的猪哥哥来说差得远了!若是我猪哥哥在此,你一定是他的手下败将!”
“嗤。”归湛不以为然地冷笑,“既是如此,你怎么还对着我流口水?”
猪哥哥长猪哥哥短的,真是刺耳。
他有理由怀疑,猪的审美与人是相反的!
“啊!”珠珠一声惊呼,急忙伸手去抹嘴,这一抹,才发现归湛是在戏弄她!
珠珠怒目圆睁:“姓归的!你又骗我!”
归湛却已收起吊儿郎当的神情,一本正经道:“珠珠,不若我们今日出门去吧。”
一听要出门,珠珠先是眼冒金光,旋即又警惕地问:“你又想玩什么把戏?”
归湛抱剑微笑:“此言差矣,难道我像是那种人吗?”
珠珠毫不迟疑,捣蒜般点头:“像。”
岂止是想,简直就是卑鄙无耻!
归湛摇头叹息:“珠珠,你真是曲解了我的一番好心了。我不过是想给你猪哥哥准备一份见面礼而已。”
还有一日,那野猪精就要从观音大士那儿回来了,他预备要给野猪精准备些惊喜。
珠珠睁大眼睛:“真的吗?”
归湛微笑:“这是自然。”
于是乎,半个时辰后,归湛和珠珠大摇大摆地出了太傅府去。
离了太傅府,归湛轻车熟路去了东市。
京城有东市与西市。
西市有售瓜果米酒,东市则有四方奇珍。达官显贵多半都在东市走动,而寻常的百姓则是进不了东市的。
青砖铺就的东市大街上,沿途是鳞次栉比的商铺高阁,大红灯笼高挂在门口,虽比不及宫中之盛景,倒也算得上是个昌荣之地了。
珠珠第一次来,她跟在归湛身后一路走一路看,兴奋不已。
归湛抿着薄唇,沿着主道走出片刻,随后径自走进一家药铺。
珠珠跟着入内,浓重的草药味儿让她不适地皱起了鼻子。
东市的药铺,看起来比寻常的药铺都要矜贵几分,烫金的牌匾,大理石地砖,就连算盘都是纯金的,无一不透露着奢华。
“掌柜的,抓药。”归湛眯了眯眼,将金闪闪的金子放在柜台上。
当下有一名须髯半白的老者从后堂走了上来。
那老者看见归湛,熟稔着笑了:“归捕快,您来了!还是从前的配方吗?”
“没错。”归湛颔首。
老者捋了捋胡须,道:“好的,老朽知道了,请归捕快稍等片刻。”
那老者笑吟吟说罢,就取过了金子,到后堂抓药去了。
珠珠觉得奇怪。
老者为什么要偷偷摸摸地去后堂抓药呢?
且,一路走来,沿途的掌柜似乎都与归湛相识已久的样子,纷纷恭恭敬敬的与他打招呼。
不过仔细想来,珠珠便也释然了。
想来也是,归湛平日里定少不了在别的达官显贵家蹭吃蹭喝,一来二往的,自然便也熟悉了。
不消片刻,老者便捧着一副用油纸打包好的药走了出来,亲自交到了归湛的手上。
归湛掂了掂药,微微一笑:“多谢。”
“归捕快客气了。”老者亦笑,说话间,目光又瞥见了靠在一旁兀自碎碎念的珠珠。
老者双目一亮:“这位是?”
归湛瞧着珠珠那张不情愿的小脸,深觉好笑。
“是太傅之女,朱颜朱姑娘。”归湛介绍。
老者微微颔首,沉吟一声:“哦,从未见归捕快身旁有个女子,老朽还以为归捕快好事将近,看来……是老朽冒昧了。”
珠珠听不懂好事将近的意思,归湛却是心情大好。
他笑着出了门去。
珠珠只好跟上。
归湛腿长,走得飞快,珠珠须奋力小跑才能追得上他。
阳光明媚,归湛几步间已经快走出东市。
珠珠见他沿途没有再买其他东西之意,忍不住问:“姓归的,你不是说要给我猪哥哥准备厚礼吗?你准备给他送什么?”
虽说归湛此人有时挺惹人讨厌,但礼数倒还挺足,竟还想着要给她的猪哥哥送礼。
珠珠对他有些改观了。
归湛提了提手中之物:“就是这个。”
“药?”珠珠越发糊涂了,“好端端的,你为何要送他这个?”
归湛神秘一笑:“以后你便会知晓了。”
说罢,却是未听到珠珠的回音。
归湛正觉奇怪,一转头,就只见珠珠不知何时已经窜进了一家裁缝铺中。
裁缝铺中挂着好几套衣裳,全是时下京城中最流行的圆领长袍。
珠珠站在一件月白色长袍前,仰头望着,黑亮的眸中闪过兴奋的神采。
那长袍上绣着几片竹叶,倒也清雅别致。
远远的,归湛就听珠珠喟叹道:“真好看,猪哥哥穿上,一定会越发英俊潇洒,风流倜傥!”
就连归湛都给猪哥哥送礼了,她当然也不能落下。
她要把这件衣裳买了赠给她的猪哥哥!
珠珠想着,正要从腰间去取荷包,此时,有一双素净的手伸了过来,和她一同拉住了衣衫一角。
那只手几乎碰上她的,珠珠只觉浑身窜过一阵酥麻,随后警惕地收回手。
抬眸,就见一位翩翩公子站在她跟前。
那人生得白白净净,倒是有几分儒雅气质,望着她时,目光宛若那潺潺溪水,珠珠怯生生地回望着他。
“姑娘也看中了这一件衣裳吗?”年轻公子笑吟吟问。
珠珠点头。
那公子又道:“君子不夺人所好,既是这样,在下就将这件衣裳让给姑娘吧。”
珠珠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她红着脸道:“还是公子请吧。”
她猪哥哥长得好看,穿什么都好看!
“姑娘请。”年轻公子微笑。
珠珠:“公子请。”
二人你推我让,肢体便难免有碰撞。
正在二人互相谦让之际,归湛冷冷地介入了二人中间。
“不好意思,这衣裳我买了。”归湛说着,已掏出一锭黄金,径自扔给掌柜的。
那年轻公子一瞧见归湛,登时脸色大变,他向珠珠施了一礼,便悻悻走远了。
珠珠忍不住感激地对归湛道:“归湛,真是太谢谢你了!”
没想到归湛竟如此大度!她不禁要重新审视他了。
归湛却是脸色奇差。
“谢什么?”他冷笑着问。
珠珠笑吟吟道:“谢谢你替我猪哥哥买了衣裳!”
归湛打断她:“谁说是替那头臭猪买的了?”
珠珠:“那你买它作甚?”
归湛扬起一道微笑,一字一顿道:“自、己、穿!”
珠珠脸都气黑了:“阴险……狡诈!姓归的……你给我站住!”
归湛早已迈开大步走远,闻声,嘴角扬起一道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