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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生和焦娇从“御药坊”出来后,就直接往南方逃。逃了一天,卢生想,不行,人的脚怎么快得过马呢?于是,他买了一匹马,让焦娇坐在后面。
马奔驰起来,耳边的风呼呼作响,两边的青山像影子一样在眼前划过。紧紧抱住卢生的焦娇兴奋得大叫:“好爽哩好爽哩!”
卢生说:“别叫,我们是在逃命哩。”
“我不怕,要不是逃命,我还不能抱住你哩,现在我多么幸福!”焦娇却沉浸在与卢生亲密接触的幸福场景里。
卢生说过不进洞房前不与焦娇亲密接触,可是这逃命哪顾得了那么多呢,这才用后背细心感受焦娇,只觉得后背上软软的一团,这么想着,勒马的绳也就松了些,马的步伐就慢了下来。
马走的官道,每经过一处城池,卢生就十分谨慎,他总是先叫焦娇在前面打探,这样又逃了些时日,一路上并未感到什么危险,卢生不知道,朝廷没有判断准他逃亡的方向,一直在他老家的周围布控。
忽一日来到了荆州城外,只见城头上旌旗招展,城门口把守甚严,想起这么多天来焦娇跟着自己受苦了,卢生想进城住一下客栈,好好休息,也让焦娇美餐一顿,但转念一想,切莫拿生命开玩笑,还是谨慎些为好。
正准备绕过荆州城,焦娇忽然问道,荆州城大不大呢?
卢生想了想说,应该大,《尚书?禹贡》就说,荆州是九州之一,况且还是楚国的都城。
那张家界是不是属于荆州呢?焦娇问。
刚才听得荆州人口音与你的口音差不多,张家界应该属于荆州吧。卢生回答。
“唉,我竟然连楚国的都城都没去过,”她忽然双手一拍:“唉呀差点忘了,荆州城有我一个最要好的姐姐,不如到她家住些时日。”
“你在这里有姐姐?”卢生有些疑惑。
“是这样,她叫米奴,年岁大我很多哩,都四十多了,也是朝廷强征的宫女,可是她进宫二十多年都没被皇上宠幸过,她思念家乡和亲人,患了抑郁症,我见她可怜,就在皇上面前替她说了情,她就被恩准还乡了,分手的时候我们还结拜了姐妹哩,她就是荆州城的人。”焦娇解释说。
皇上还挺给焦娇面子的,卢生这样想着的时候心里有些不快,有个疑问一直在脑海里挥之不去,焦娇在宫里具体是干什么的呢?以前一直没有细问,是怕她不高兴。她刚才说在皇上面前替米奴说情,那她一定是皇上身边的人,既然是皇上身边的人,怎么又到了骊山呢?反正在这个美人身上,有一团迷雾给罩着。卢生不愿去细想,他担心了解越深,可能会带来痛苦。想到在外风餐露宿这么久了,是要找处落脚的地方休息下了,便依了焦娇,对焦娇说:“好的,我们以兄妹相称,我是北方人,口音与这里不一样,士兵盘问时我装哑巴,由你说。”
焦娇点点头:“这里的口音与我老家张家界差不多,没问题。”
城门口,士兵问:“哪里人?”
“张家界的。”焦娇答。
“张家界?怎么没听说过?”那士兵追问。
焦娇正不知道要怎么解释,城门洞口的一个士兵开口说话了:“张家界你都不晓得,太土了,城西南三百里地就是。”
那盘问的士兵便盘问卢生,卢生哇啦哇啦一番比划,士兵烦得一挥手:滚!
卢生一听“滚”,迷糊了,不知是准他进城,还是不准他进城。
还是焦娇灵泛,拉起卢生的手便往城里走。
两人进了城,寻了大半天没寻到米奴的家,关键是大家都不认识米奴,也难怪,她离开荆州城二十来年嘛。
卢生对焦娇说:“我们得缩小下搜寻范围,米奴家是干什么的?”
焦娇如梦初醒:“唉我怎么这么傻呀,米奴说过她家是染布的!”
于是二人向人打听染布坊,城里一共四家,卢生就问一个长者:“老人家,城里有家染布坊,他家二十年前有个女儿被召进宫去了,您知道这家染布坊在哪里吗?”
老人家说,二十年前是有个姓米的女孩招进宫了,但不叫米奴呀?
那叫什么?焦娇问。
老人摸了摸胡须说,好像叫“米桂花”。
米桂花?焦娇皱起了眉,她的姐妹米奴可从没说过这个名字。
卢生提醒道,米奴是不是个昵称呢?
对呀,我怎么就没想到呢,也许米桂花进了宫,宫里主事的嫌这名太土,就替她换了名哩。管它哩,先找到米家再说。于是问老人家米家在哪。
老人回答道:“在城东,钟楼附近。”
两人欣喜地往城东而去。
米奴一见焦娇,高兴得紧紧拥抱,两人都哭了。
焦娇指着卢生说:“这是我的相好,我被皇上恩准出宫后遇到了他,他是个书生,准备随我回老家,可是我们的盘缠快用完了,准备在荆州城里打工些日子,挣点路费。”
“唉呀,不就是点路费吗,我给你帮点就是。”米奴说。
卢生本想在城里多住些时日,米奴给路费的话就住不了几天,他眼珠一转,对米奴说:“你看这样好不好,我和焦娇就在你们家打工,你们开点工钱就行,打工一年我们就离开,我们是想学点染布的技术,到张家界后也开家染布店,我和焦娇过点小日子就不用愁了。”
米奴一听,就对父母说了,父母满口答应。
就这样,卢生和焦娇在荆州城里安顿了下来,卢生不知道,侯生已被朝廷逮住,差点掉了脑袋。
米奴家只给卢生和焦娇一间房,卢生为了不引起米奴家的怀疑,不得不与焦娇同床,但与焦娇约定,各睡一头。焦娇看着这个男人,心里又气又高兴。
卢生心想,要是天热,自己完全可以睡地上,可是正值隆冬,没办法,只得睡一张床,互相取暖,被子里焦娇温软的身体让他想入非非,却又极力压抑着,每当有非分之想时,他就默念《论语》。
睡在另一头的焦娇惆怅万分,她多希望把自己的身子给了这个男人,这么本份的男人还真是少见,想起秦始皇在床上那饿虎般的举动,这天下男人为何大不一样呢?这时,一个念头闪过脑际,让她有些惊恐,不会是他有毛病吧?如果是那样,将来一辈子就如同守活寡了。思来想去,她想出一招,假装翻身,将一条腿压在了卢生的腹下。
卢生正在背《论语》,焦娇的一条腿压过来让他一惊,心想这女孩睡相也太不好了,便试图将她的腿移开,却移不开了……
焦娇的腿侦测到了卢大哥一切正常后,便轻轻移开了腿。
转眼到了公元前212年春天,卢生和焦娇在米奴家呆了大半年,染布技术也学得差不多了,两人寻思着是不是离开米奴的家,呆久了也担心人家烦嘛。
这天,米奴家的一个伙计朝卢生瞧了又瞧,卢生感到很奇怪,相处这么久了,没见那伙计这古怪神情。
晚上,卢生和焦娇刚睡下,米奴敲了他们的门。米奴来到他们房间,神情紧张地说:“不好了,你们是不是受朝廷通缉了?荆州城里贴了告示,我家伙计看了告示后悄悄告诉了我爹,被我听到了。”
卢生一下便跳下了床,对焦娇说:“我们连夜走,不连累米奴家了。”
“可是这晚上出不了城,待天明再说吧。我叫爹稳住那个伙计。”米奴安慰道。
卢生终于感觉到危险再次降临,他不知道,朝廷抓到侯生后,一直找不到卢生的下落,便扩大了搜捕范围,一张大网向南方撒开来。米奴家的伙计白天外出时看到了布告,总觉得画像上的人与卢生相似,便悄悄告诉了米奴的爹。
卢生和焦娇还怎么能安睡?卢生说,布告上有画像,一眼就能认出他是谁。
黑暗中,焦娇说:“我想出了个办法,化妆。”
卢生听了焦娇的妙计,直觉得这一路逃亡带上她还真值得。
天亮前,卢生用染布的颜料将脸染成乌青色,裹了头巾,正要与焦娇离开米家,米奴来到了房间,她眼含着泪,与焦娇紧紧拥抱:“妹妹,不是姐姐不留你,而是世道太凶险。”
焦娇哽咽着说:“你是个好姐姐,收留我俩这么久,以后我们会报答你们米家的。”
米奴对卢生说:“好好疼我的妹妹,她是个难得的女孩,你们最好找个不为人知的地方,早点成家,安心过日子。”
卢生点点头,扭头就出了门,焦娇回头,见米奴倚在门边哭成了泪人。
到了城门口,士兵盘问道:“为何这么早出城?”
焦娇回答道:“我相公患了一种传染病,到乡下去找一个神医治治,路较远,得赶路。”
士兵朝卢生一看,怪怪的气味乌青的脸,唯恐传染上,便马上放行。
出了荆州城,卢生说:“从此不能走官道了,走乡野小路。”
焦娇说:“嗯,我听你的,你到哪我到哪。”
卢生心头一热,第一次将手揽了焦娇的肩头,但接着松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