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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始皇坑杀第一批儒生的时候,宫廷里有一个人黯然神伤,这个人就是博士伏胜。
伏胜的父亲伏龙,蒙恬手下的大将,生有五个儿子,伏胜的其他几个兄弟都继承了父亲的衣钵,成了守关的小头目。唯有伏胜,从小喜欢读书,伏龙就将他托付给臣相李斯,让儿子接受良好的宫廷教育。
伏胜15岁时,李斯考他:“在10个方格内,每格内只准填一个字,要有一万字。”李斯用同样的题目考过宫里的文臣,没有一个人能做得到,那些饱读诗书的人摇摇头,说臣相是故意为难他们。
但伏胜马上就做好了这道题,他说:“不难,一而十,十而百,百而千,千而万。”
李斯一听,眼睛里闪出欣喜的光芒来,他抚着伏胜的头说:“吾朝栋梁之材呀。”
这事儿传到宫里,那些文臣傻眼了:“对呀,如此简单的题我们怎么就没想到呢?”
对呀,这么简单的题让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做出来了,那些饱读诗书的大臣却不行,这是怎么回事呢?李斯问伏胜。
伏胜说:“那是因为他们读的书太多了,把简单的问题复杂化了。解决问题的正确方法是把复杂的问题简单化。”
“有道理有道理,既要读书,又不要死读书。”李斯说。
“是的,就是要活学活用。”伏胜说出这个词时,李斯很惊讶,他自认为自己才高八斗,但没有听到过“活学活用”这个词,他更加觉得这个毛头小孩日后必成大器。
18岁时,李斯奏请皇上,赐伏胜做了朝廷博士官,相当于国家图书馆馆长。
伏胜很乐意这个官职,书库里藏满了夏商周以来的书籍,他每天就泡在这里读书,两个看门的手下,他也给他们放了假:“你们每天到这里报到一下就自由去活动吧,让我安安静静读书。”他自己掌管钥匙,简直把书库当了家。朝廷里熟悉他的人都称他“书虫”。
有一次父亲做寿,其他几个兄弟都去了,唯有伏胜忘记了。父亲很生气,派人找伏胜,来到藏书库,却见大门紧闭,按理,朝廷的机构门前都有值勤的人,他们哪知道伏胜给那些人很大的自由呢?来的人不停拍打大门,伏胜在书库深处正读得起劲哩,哪里听得到?来的人便又去向伏龙禀报,伏龙更生气了。
晚上,伏胜回到家里,却见家里张灯结彩,像办过什么重大喜事。母亲迎上来,脸有不悦之色:“快去向父亲请罪吧。”
“为何?”伏胜不解地问。
“你父今天五十大寿,只有你没在场呀。”母亲说。
伏胜一拍脑门,暗自叫苦。他赶紧来到父亲的面前,长跪不起。
父亲怒呵道:“你如此不孝,还有脸来见我?”
“父亲息怒,是孩儿不孝,孩儿读书太用功,所以忘了此事,还请父亲恕罪。”
“我问你,你读那么多书有鸟用呀?”父亲仍在气头上。
“父亲,恕儿冒犯,此言差矣,书籍是人类生存的火种,现在整个朝廷的书都由儿来掌管,儿所从事的职业是最具意义的。天下不能只有刀枪,书籍更重要,您想想,战争时运用的那些战术,不就是前人的智慧,写到书本上一代代传承下来的么?”伏胜一急之下,说了一大通话。
伏龙从心底还是喜欢这个儿子的,另几个儿子确实只会舞刀弄棒,也不知哪一天会战死在沙场上,伏家香火还真得靠这个儿子来传承,伏胜没给他祝寿,他只是面子上挂不住而已。他消了气,对儿子说:“你也不小了,该另立门户了,一个月后完婚吧。”
“儿遵父命,但儿有一个小小的要求。”伏胜说。
伏龙说:“你说吧,为父尽量满足你。”
“给我置的房尽量靠近宫里,这样我上班方便些;家里装修时留一间最大的做私家藏书馆。”
“这个不难,为父会叮嘱手下做好。”
一个月后,伏胜就在吹吹打打中完成了婚礼,妻是父亲战友的女儿,一个字不识,对博士伏胜充满了崇拜之情。
洞房之夜,当客人都散尽后,新娘顶着头帕坐在床沿,激动而又紧张地等待着新郎。
新郎呢?此刻,伏胜去了自己家的藏书馆,正在里面秉烛夜读哩。
已是子夜,侍女们见洞房的灯还是亮着,就进去看个究竟,却只见新娘一个人坐在那里,便觉得奇怪,纷纷问“新郎在哪呢?”
新娘这时答话道:“一定在藏书馆。”
侍女们猛然醒悟,就跑到藏书馆去,果见伏胜在那儿伏案读书,又好笑又好气,就不断地敲他的门。
伏胜抬起头来,见侍女们来叫他了,才知把新娘凉在那里了,不得不吹灭了蜡烛。
回到洞房,伏胜叫侍女们回去休息,自己又取出一卷书读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他似乎听到了低低的抽泣,抬起头,只见新娘的肩一耸一耸的,才知忘了给她掀盖头,便上前揭了她的头帕。只见新娘低眉含首,妩媚极了,眼角还有星星点点的泪花。伏胜说:“你先睡吧。”
新娘宽了外面的衣袍躺下了。
伏胜继续读书。
那新娘又哭起来了,她问道:“相公,是俺长得丑么?”
伏胜抬起头说:“不丑,很漂亮。”
“那相公为何无动于衷?”新娘说。
对新娘提出的问题,伏胜在书中没有遇到过,他感到有些不解,为何女人漂亮男人就一定要动心动情?漂亮是一个很关键的因素么?于是他说道:“这是我的生活习惯,我要看书看累了就睡觉。”
“真是呆子,你累了怎么……”新娘嗔怪道。
伏胜终于吹灭了蜡烛上了床,却睡在新娘另一头,就感觉新娘辗转反侧,伏胜问:“是哪里不舒服么,要不要叫郎中?”
话未说完,伏胜被新娘踹了一脚。
黑暗中,伏胜问:“你踹我干嘛?”
新娘说:“你该踹,难道我还不如你的书么?”
“从某种意义上说是如此,书就是我的命根子。”
新娘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是夜,两人一夜无事。
天亮后,新娘和新郎都起了床,伏胜读了一会书后就去上朝去了。侍女们奉伏胜母亲之命,要将他们的床单送过去验收一下。
侍女们到了新房,去揭那床单,却见床单上干干净净,并没有想象中的有一朵桃花。便匆匆将床单送到伏胜母亲那里。母亲叹道:“一定是我那书呆子儿负了新娘。”
这天伏胜下班后回到家里,却见母亲来了,母亲把他拉到一边说:“明天我一定要看到带红的床单。”
伏胜的脸便红了。
这天晚上,在母亲的亲自监督下,伏胜与新娘早早睡了。
新娘受了伏胜母亲的开导,主动为伏胜宽衣解带。伏胜按住她的手:“且慢,有一件事你答应我了我就依你。”
“莫说一件,就是百件也依你呀,谁叫我是你的人呢?”新娘撒娇道。
“这家里的一切都归你掌管,但只有藏书馆不用你管,除了我,任何人都不能进出那里。”
“嗨,我以为什么重大的事儿哩,就这事呀,当然可以,一定遵照执行。”新娘说。
“那就继续吧。”伏胜说。
黑暗中,新娘解衣宽带的手立即颤抖起来。
“十八新娘八十郎,苍苍白发对红妆。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伏胜突然吟道。
喘着粗气的新娘突然听到伏胜吟诗,停下手说,都这节骨眼上了,你还能沉得住气写诗?
这不是我的诗,这是若干年后一个姓苏的人要吟的诗。
新娘一惊,摸摸伏胜的额头,你没毛病吧?
我正常着哩,你继续吧。伏胜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