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疾驰在C市到D市两地的高速公路上,肖父开车季父坐在副驾驶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时事,二排的李女士曹佳玲两人聊着接下来的一些安排,只后排出现了两极分化,以肖季然为代表的玩游戏派和以季南为代表的看书派。
李女士扫来的第一眼,肖季然放弃了葛优躺的姿势,李女士扫来的第二眼,肖季然端正了自己的坐姿,李女士扫来的第三眼,肖季然咬碎一口银牙硬着头皮玩完最后一局,后抢了季南手里的书,不就是看书嘛,她看还不行。
低头间肖季然脸上的笑僵了僵,这到底是什么鬼,全英文原著......她深切为自己手欠后悔,勉勉强强看了几页,很多单词分开她都认识和在一起什么鬼,一脸懵逼合上书页看了看书名《The Universe in a Nutshell》,没忍住咆哮:“季南,你个怪胎。”且不说她物理怎么样,就以他现在的年纪看这种嚼蜡催眠的书,看个翻译版的她也不至于这样崩溃,全英文的,词汇量已经变态到什么程度了!她完全就是心里想什么就说了,吼出来后立马僵住。
车子里陷入了寂静,不知道谁的手表发出咔哒咔哒声,一秒两秒五秒后,肖季然眨眼再眨眼,李红秀反应过来后瞪她的眼珠子恨不能跳出眼眶,车内发出哄笑,曹佳玲稳了稳笑的不稳的气息率先开口:“南南你也是,怎么给然然这样的书。”
季南低低地笑也不解释,棱模两可嗯了一声。
曹佳玲要是直接说她,她受了也没什么,可大家明明都知道是她的问题,却说季南,肖季然脸色涨红,耍无赖被抓个现行,还被臊一顿,手里的书化身千斤重,她特想狠狠掷到那头笑的不行的季南脸上泄愤。
“自己学习不上进,搁这儿怪别人,肖季然你也是出息。”
说什么她得陇望蜀,依她看她才该是那个得陇望蜀的,要是跟比凤尾相比她不还是绰绰有余的,小声咕哝:“智商也不是人能决定的,人科学家还说智商是具有遗传性的呢。”
如同一桶油泼在火星子上,李红秀的火蹭蹭冒了起来:“哪个人的智商不需要后天努力,一天到晚就想着玩,玩能长知识。”
曹佳玲叹了口气,红秀这暴脾气真是数十年不变,一言不合就烧起来,忙做和事老:“南南这两年看的书相比同年人比较死板,我现在翻看都是一个头两个大,男孩子女孩子在兴趣方面本身就存在区别,要是叫南南看红楼梦一类的他也看不下去的。”
“你瞧瞧她说的都是些什么话,考上清华北大的哪个不是顶聪明的,可每学期不都有退学的,原因不就是人松弛了不上进,没有后天的努力再聪明都是空话。”
前排原本聊时事的肖父季父两人也加入了这个话题,本就狭**仄的空间,四个大人越说越起劲。
长路漫漫,肖季然一个头两个大,深切忏悔她就不该嘴贱这一遭,现在好了,挖个坑把自己跌了进去。
季南头抵着车窗目光落在窗外,唇角有着微不可见的弧度,一座又一座的山一个又一个的广告牌进入视线又飞速后移,也好,前座的人聊的深入,他侧头,待看清叹了口气,果然多虑,她的神经已经粗到万事皆可自行修复。
肖季然一觉睡得酣畅,醒来时正好到达目的地,拔了耳机她伸了个懒腰,手无意间打在季南身上,拍了拍他的肩,咧嘴傻笑:“我其实挺兴奋想打一架的,想想都刺激。”
季南从她手里抽回自己的书装进书包里,语气诚恳真挚:“我会把你这个愿望如实告诉容丰。”
一觉醒来的她已经忘了的事,一看见那书又全想了起来,她唔了一声:“这样啊,那我挺想揍你的,瞒足吗?”
季南看看前面开门下车的父母:“我认为秀姨乐意为你服务。”
......她能不能一刀捅了他,用拳头费时又费力,一刀下去干净利索。
傍晚时分,夕阳洒满大地,门前的老藤椅上老太太带着眼镜在看报,肖季然神情兴奋,上前抱住她撒娇:“外婆,我好想你,你都不来看我。”
老太太今年七十五精神矍铄,老伴儿去世多年,尽管子女一再要把她接到身边,她也一直不愿意离开。一年不见,小孙女又长高了不少,她笑眯眯抬手轻轻拍拍她的手,渡了光华的面容更显慈祥:“然然都长这么高了。”
肖季然面上带上傲娇:“妈妈都说了让您搬到家里去,您不去,看吧,错过了我的成长,后悔吧。”
老太太乐呵呵摸摸小孙女的头:“外婆很难过错过然然的成长,然然以后有时间多来看看外婆,外婆就不难过了。”
肖季然没料到,她会这样调转话头,回神后撒娇:“不嘛,外婆搬来和然然一起住就好了。”
老太太但笑不语。
李红秀和肖平友提着礼盒来到近前,看着母亲花白的鬓角,李红秀眼角泛红,声音轻颤:“妈。”
感到老太太要起身,肖季然放开环住她脖子的手,扶她站起来。石泠走上前擦了她眼角的泪,声音平和轻柔:“都是当妈的人了,还哭,然然还在这儿呢,羞不羞。”
肖季然很少看见李红秀流泪,她一直是她心目中的钢铁侠,钢筋铁骨刀枪不入,那些尘封的往事没人告诉她,所以她看不懂母亲眼中的悲呛。
李红秀忍住抽噎,勉强咧开嘴角:“在妈面前,我一直也是个孩子。”
许是听到外面的动静,里面有人走出来,女子面容清瘦,正是肖季然表姐徐挽致,一年多不见,徐挽致瘦的只剩一把骨头,唇角浅浅的笑苍白无力的像个病人,肖季然不禁有些骇然。
徐挽致走过去帮忙提东西,嘴里打着招呼:“小姨,姨父,然然。”
李红秀看着她单薄的身子,颦了颦眉:“阿致,你要照顾好自己,你瞧瞧你现在,怎么瘦成什么样了。”风一吹就会散架似的。
“小姨,现在都讲究骨感美,我这才是美。”
李红秀抬手擦了眼角的泪笑骂:“你这简直是胡闹,身体整坏了,那叫病态。”
徐挽致只是浅浅的笑,仿若真的是一个聆听长辈训导的孩子。
肖寒的去世,她的卸任,肖季然有很多想问的话,在怪异的气氛和徐挽致的消瘦身影下,找不到话头泯灭无形。
家里的保姆在除夕前一天老太太就放她们回家过年了,徐挽致开着车领他们去到一家私房菜吃饭。竟是巧了,这家店正是几年前第一次见舒重华,他带她和肖寒来的店。
桌上的菜色无论荤腥皆是色香味俱全,李红秀问着老太太的近况,最后还是绕不开让她搬来一起住:“妈,今年说什么我们也不会再纵着您了,你现在年纪大了,一个人住我们都不放心,过了年你就在我和哥嫂之间选一家住,别人家父不慈子不孝那没话说,可我和哥嫂年年都在真心念叨,您不要再执着了。”
石泠叹了口气:“哪里就真是一个人了,小泉和木嫂不是活生生两个人吗。”
“妈,那能一样吗,阿姨和子女再怎么样都是不一样的,谁家的天伦之乐是和保姆过的。”
石泠一生有三个孩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同样的教养,竟生生培养出了三个大区别的,老大随和从里到外,老二看似随和主见极强,老三是看着就不随和脾气更是又急又躁,她太清楚这个小女儿的性子,逆着她她会一直咬着,还不如嘴上服软:“我会好好考虑的。”
“考虑考虑,您年年都说考虑,这都考虑五六年了。”李红秀的音量在不知不觉中提高,肖平友拍拍老婆的背,出声相劝:“是啊,妈,要不您就搬来和我们一起住吧,然然明年就高考了,平常我和红秀工作忙,都没时间陪孩子,您要是来了,然然也有个伴儿。”
肖季然忙咽了嘴里的牛肉,搭腔:“外婆,你是不知道爸爸妈妈工作有多忙,很多时候大房子里就我一个人,我可害怕了。”她眨巴着那双大眼珠子,自以为楚楚可怜,奈何下巴上粘着的那一颗饱满的大米粒实在破坏她努力要营造的氛围。
石泠在这问题上一直很惆怅,小孙女下巴上的米粒让她有些忍俊不禁:“等然然高三,我就去住两年。”
什么事都是要一步一步来的,就怕第一步都迈不出去,李红秀深知不能逼得太急,老太太肯让这一步已经很难了,两年后的事两年后再说,话是说两年,计划从来都没有变化快。
这件事已敲定,桌上的紧张感顿时消弭无形。
解决了老太太颐养天年的问题,这饭桌上还有一个待解决的,李红秀把鱼尾夹到徐挽致盘里,对她道:“我们明天早上先去看外公,你去看过外公了吗?”
肖季然就料到李红秀是不会放过徐挽致的,埋头扒饭时在心中为她姐默哀,斜眼间看见徐挽致挑鱼肉的筷子微微一僵,这反应她觉得奇怪,目光看向她的脸。
‘徐挽致,这跟你是无关的。’这是李安伦对她说的话,徐挽致眸光暗了暗,唇角涩涩牵着:“看过了。”于是肖季然看见她妈用手握住了她姐的手,仿佛籍此给予她力量:“阿致,过去了就过去了,明天一道再去吗?”
额,这发展趋势不对啊,不是该就她没照顾好自己这一事念叨一顿的吗?
徐挽致点头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