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昏暗,弯月遭云遮挡,山间霜露寒气重,陈薮是被冷醒的!
迷糊醒来之际,他只记得,他被一个不讲理的道士打伤后,小沅驱影替他挡下了致命的一击,她本来正朝自己跑过来,却不知道从哪里走出几个人把她给拖走了。
影子?听闻世上会纵影术的是月满族的人,原来她竟是月满族的,可是当初他抢她被子的时候,她为什么不出手呢?
不过更奇怪的是,小沅被带走后,道士深深看了他几眼,竟然没有再动手!
这个道士似乎跟小沅认识,既然认识,为什么要对他下杀手?
陈薮双手抱头,脑袋闪过无数疑问,发昏得厉害,心也痛得难受!
“儿子,你怎么了?”梳着卯发,穿着牡丹琉璃百褶裙的小女孩跑过来,道,“娘亲不过下山换个大家闺秀的行头,你怎么就被打成这样?其他鬼呢?有没有事?”
“娘,有个道士欺负我!”陈薮模样委屈,在娘亲面前撒娇讨安慰。
鬼母摸了摸陈薮的脑袋,转身背起他回到山巅,帮他疗完伤,叮嘱他好好休息,又嘱咐白子燮照顾他后,很快便下了山,不知道去了哪里!
白府中堂,四人围在桌边坐下,桌上摆满了佳肴美味,白烩珍珠鸟,红烧锦雉鸡,清蒸黄花鱼……尤其一道四喜丸子,色彩鲜艳,让人不知道如何下筷!
白子燮站在一旁,介绍道:“四喜丸子,寓意着我们生活的酸甜苦辣,那个红的就是辣的,绿的颇苦,黄的酸,白的甜。是我跟潇潇合伙,噢,不是,是合作,我们爱情的结晶。”
况不周跟陈薮交换了一个眼神,一人一手捧起那叠四喜丸子塞到白子燮手里,异口同声道:“你的爱情结晶,你自己吃!”
“别,好东西要大家一起分享!”白子燮绝对不想再吃第二个,毕竟做鬼也是有尊严的!
陈薮眼睑微阖,威胁道:“嗯?分享?”
白子燮迫于其淫威,忙不迭端过四喜丸子走了!
临走前,还瞥了黎沅一眼,有意无意说道:“当初主上伤得严重,整整卧床三天才能起身,一起来就去溪边等黎姑娘了,可惜,黎姑娘一直没出现。主上却始终不死心,冒着被鸟啄死的危险也还要留在那儿等姑娘,不可谓不情深啊!”
虽然不知道主上跟那白衣男子和青衣女子怎么混到了一起,还说起前尘往事,但他该暗示的还是要暗示,剩下的,就只能看主上临场发挥了!
自以为做了一件好事的白子燮捧着四喜丸子,忙不迭溜回厨房找潇潇!
沈贤月沉默了好久,突然看向黎沅道:“我哥哥,是你们月满族人请去驱恶鬼的吧!”
“嗯……”黎沅看向陈薮,“对不起,我那天本来想告诉你的,让你们快点儿逃,但是没想到沈道长会突然出现。”
沈贤月层层深入,又问:“如果陈薮刚刚所言不假,他们并没有害人,你们为什么说他们是恶鬼?”
“陈薮他们在山巅修村,动静很大,村民很快就发现了他们要长驻的心思。我族向来不喜欢外人,于是族长收集大家的意见,决定把他们赶走,甚至……不惜弄死。”
顿了顿,黎沅继续解释道:“之所以说他们是恶鬼,一来是因为我们听闻沈道长有除恶鬼、正义道的威名,所以谎称陈薮他们作恶多端,修信请沈道长过来帮忙;二来,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们的影,那段时间出了些问题,导致我们不敢亲自动手!”
黎沅的目光,自始自终,都在陈薮身上。
陈薮端起酒杯,放在唇边,欲喝却还是没喝,沉声道:“终究是我们欠你的!”
黎沅笑笑,说起她被族人带回去后的事!
“与族外之人交往,犯了族中大忌,我作为族长的女儿,自然要受更重的罚,不然难以服众。但是,我爹力排众议,只关了我禁闭。”
月满村很小,却也很美,木屋清秀,篱笆作栏,紫花缠绕,田亩连片,院子里鸡犬和谐,玉米辣椒叠放,炊烟袅袅荡层云。家家户户门前皆挂着两个灯笼,寓意人们生活富足。
黎沅被关在村中央的祠堂里,祠堂里面高香环绕,供奉的不是神,也不是祖宗,而是一尊栩栩如生的凤凰石像!
被关了几个时辰后,她听到外面有打斗的声音,打开窗去望,只见一个小女孩在跟道长斗法,两人不相上下,打着打着就出了村,不知道去了哪里!
况不周好奇:“你说你们祠堂放着一只凤凰?”
黎沅点头:“嗯,这是我们族的图腾,据闻,我们的先祖自远古炎黄大战后,四处颠簸流离,几百年来居无定所,不知道是不是如此,所以族人想要安定下来的心十分强烈。后来,天降神凰,指引先祖到了凤凰山。族人便在此处住了下来,开拓荒土,筑屋种田。生活逐渐富裕后,先祖感恩戴德,便为凤凰打磨了一个石像,日夜供奉。”
“先祖甚至留下一条规令,子子孙孙要拜只能拜凤凰!”
况不周摸着下巴,道:“只能拜凤凰这一点倒是十分怪异。”
黎沅摇头:“后来我们才知道,只能拜凤凰,不仅仅是因为虔诚,也是为了镇压!”
说完,他们继续回忆关禁闭之后发生的事!
黎沅被关了大半个月,终日只有小乖和窗台的紫花作伴。
小乖是一只伯劳鸟,时而凶残,时而温驯。月满族人对鸟类都有一种恭敬感,大多人长大后会养一只鸟儿为伴,小乖已经陪了黎沅两年。
陈薮也是见过这只鸟的,奈何他们不对头!
金石溪旁,陈薮跟小乖展开了新的争夺之战。
“死鸟,松爪!”
“咔——”
“死鸟,松爪!”
“咔——”
“死鸟——”
“咔咔咔!”
小乖一开始还让陈薮喊几嗓子,后来就一直自己在咔咔咔了。
陈薮气得跳脚。
但相处久了,陈薮的性子经过小乖的打磨,日渐沉稳,也晓得了些对付小乖的方法。
他不再气急败坏地去抓鸟,反而坐在石上,自顾自诲鸟不倦道:“死鸟,你知道牛郎织女吧?不知道就去问问你的喜鹊邻居,看看人家喜鹊,再看看你。”
“如果你能说话就好了,打住——咔咔咔不算!”
“小沅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再出来?”
“死鸟,你有喜欢的鸟吗?”
“算了,你这么凶,也不会有别的鸟喜欢你的!”
小乖表示很烦闷,松开爪子,任皱巴巴的紫色花瓣掉下。
陈薮微微抿唇,摊开手掌,接住了那片缓缓落下的紫色花瓣。
他收到的花瓣,现在已经能拼成一朵花了,娘亲告诉他,这朵花民间叫做牵牛花,藤蔓绕在篱笆上,开花的时候大片大片的,特别好看!
可惜,凤凰山巅太冷了,播下种子也长不出花来!
小乖盘旋在陈薮的头顶,它知道,这是黎沅现在能送给这只鬼的最好的东西了,毕竟自己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送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