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石溪旁,流水潺潺,打在小石上,发出叮咚的悦耳声。
鬼母自山上下来,看到自己的儿子跟一只傻鸟聊天,心里大骇,冲过去抱住儿子的头,大哭道:“我的儿呀,你的脑袋莫不是被那道士打傻了不成?娘亲上次替你把那道士打出血了,你若是还不满意,我这就去把他抓来,让他给你当牛做马!”
“咔——”这鸟儿也是个欺善怕恶的主,扑腾着翅膀飞走了!
“死鸟!”陈薮伸手去抓,但被自己母亲勒着头,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小乖飞走!
他扒开娘亲的胳膊,道:“娘,我没事!”
鬼母不信,捏住陈薮的下巴,上下打量他的脸色,久久才道:“我听小白说,你最近勾搭上了一个月满族的姑娘,终日茶饭不思!难怪前几天捧着一堆花瓣来问我这是什么花,一副春心萌动的样子!”
小姑娘叉起腰:“我看着你长大,从来没见过你玩花草,突然玩花,差点儿没把娘吓死,说吧,你跟那姑娘怎么认识的?”
陈薮瞪了自家母亲一眼,道:“不用你管!话说回来,你把那道士怎么样了?”
“被我打趴下,吐了一口血,晕了过去,现在应该能下床了吧。”
陈薮道:“娘,上次他有对儿子手下留情。”
“我知道,要不然你以为他还能活到现在?”鬼母笑,问道,“那你知道他上次为什么对你手下留情吗?”
虽然知道自家娘亲说话有夸大的成分,陈薮还是十分识趣地没有拆穿,摇头道:“不知道。”
顿了顿,他猜道:“良心发现?知道我是只好鬼?”
鬼母勾唇:“非也非也,实在是我儿太弱了,你可打不过那个会驱影的姑娘!那道士是个聪明人,虽然听信别人三言两语就过来了,可是有自己的判断,懂得明辨是非!”
“什么意思?”
“月满族说我们做鬼的作恶多端,欺负他们,可是他也不看看,你连个小姑娘都打不过,再作恶多端也明摆着欺负不到他们头上。”
陈薮不服:“娘,你竟然敢小看我!”
“我不是小看你,你的实力在我们中实为上乘,可你知不知道他们的影子都是什么怪物?”
白府,夜幕降临,桌上的饭菜大多进了况不周的肚子。
陈薮看向黎沅,柔声道:“你不习惯这具身体吗?吃得也太少了些!”
“嗯!”黎沅笑,“怪怪的。”
说完,她又看向沈贤月,道:“沈道长跟鬼母打完后,受了点儿外伤,但并不严重,沈姑娘听了不必难过。”
沈贤月感激黎沅的体贴,露出了一个真心的微笑!
酒足饭饱的况不周丢下手上被啃完的鸡腿,长长呼了一口气,大大咧咧拿衣袖擦了擦嘴,道:“总算说到重点了,那些影子到底是什么怪物?”
沈贤月看他把袖子弄得全是油,心里嫌弃,默默撇开脸看黎沅!
陈薮道:“这些影子都很强,因为它们根本不是普通的影子,而是上古神兽的兽影。上古天地初成,万物讲究一个形,天地讲究一个气,而后有影,影之成者,兼具天地万物也。凶残的兽,是自然的眷顾者。”
况不周笑:“但人也很快就成了猎人,成了自然的征服者。”
沈贤月讶然:“兽影?”
她皱眉想过后,又问:“我发现戏楼里的客人,有些会纵影打人,有些却不会,跟这个有关吗?”
“有关,”陈薮道,“这是因为,有些影子是兽影,有些则是月满族人本身的影子!”
况不周疑惑:“我不明白,既然是兽影,为什么会保持人样?”
黎沅浅浅一笑:“因为吞食!也许说是兽影不准确,因为兽影已经被人影吞食,可是为了加以区分,我们还是会分开念!”
“吞食?”沈贤月被震得一颗心都快要跳出喉咙。
“当时,影子无法继承,只能吞食,这也是我们月满族合力抗外的原因。兽影很少,是一代代祖先通过吞食保留下来的,如果外人来山里,迟早会发现我们的秘密,然后进行争夺。事实上,就算没有外人,我们光是族内争斗,千百年来,也发生了不下五次。”黎沅神色带上一抹不易被人察觉的忧伤!
一阵脚步声传来,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白子燮脸色发青,重新回到中堂,语气虚弱,抱拳道:“主上,天色晚了,我在府里安排了四间客房,不如先休息吧!”
“也好!”陈薮起身。
况不周笑道:“你们做鬼的也要睡觉吗?”
陈薮瞥他一眼,似乎觉得他的问题很傻,无语道:“习惯使然!”
四人各自回房。
月色透窗而进,沈贤月合衣躺在床上。
然而,半刻钟后,始终无法入睡的沈贤月猛然坐起身,用力敲了敲脑袋,语气带上烦闷道:“呼——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要说她不在意,可夜深人静,她很难不去想今天白天发生的事情!
她一直以为她会呆在终南院一辈子,长伴青山绿水,可是现在事情似乎隐约发生了变化,她出门找哥哥,一路上遇见了很多人或鬼,跟他们来往的感觉很奇怪,不像跟同门那样,有序且有礼。可是她出了终南院后,跟同门的关系似乎连有礼都无法维持!
她甚至开始不喜欢他们了,也不想再回院里!
为什么呢?问题到底出现在哪里呢?
沈贤月觉得房里太闷,闷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套上靴子,拿起剑走出了房门。
在月光的照耀下,沈贤月沿着小路一直走,越过假山,驻足在荷花池边,迷茫的目光流连在池塘苍翠葱茏的莲子,伞状的莲叶以及茂盛的莲花上。
“哥哥,我好想你啊!”沈贤月抬起左手,举起手上的剑,对着红粉的莲花仔细端详,只见剑柄镶嵌着一颗蓝绿色的珠子,在黑暗中尤其耀眼,散发着阵阵寒气!
这把剑是哥哥留给她唯一的一件东西!
她还记得他说:“妹妹,看到这把剑了吗?这把剑是我们家的,哥哥不用剑,所以,你拿着好不好?”
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反正七岁的她懵懵懂懂间就接过来了。
现在觉得剑很轻,但她当初拿起这把剑的时候,用的是双手!
闭上眼睛,沈贤月深吸一口气,鼻尖萦绕的全是淡雅的莲香。
她突然放松不少,不由得喃喃道:“哥哥,当一只影子是什么感觉呢?会不会有思想?又会不会累?最重要的是,你还能不能回来呢?”
再睁眼,衣袖微褪,沈贤月注意到了手腕上的青镯,这是……况不周送给她的东西!
第一次认真看镯子戴在自己手上的样子,沈贤月没带过首饰,心里感觉有点奇怪,但又好像不是特别奇怪!
她从未觉得自己可以如此复杂!
贴着岩石坐下,沈贤月今晚想得太多且杂乱无章,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这时,况不周还在房里来回踱步,他觉得今天虽然解开了一些疑惑,可又带出了很多疑惑!
比如:黎姑娘说他们的影出现了问题,到底是什么问题呢?为什么会出问题?
还有,镇压凤凰是什么意思?沈哥哥为什么成为了鬼母的影子?
最后,他在这个故事里怎么还没出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