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达几分钟的时间，半个云雨城都在震动，所有的魔兽都停下来，面带恐惧的望着西方。庞大的能量倾泻带来的震撼不是能用言语所形容的，而是发自内心的渺小，自知蜉蝣撼树，不自量力。
几分钟过去了，轰鸣声逐渐变小，光亮也恢复到正常状态，太阳重新夺回世界之光的地位。
残存的魔兽小心翼翼的从藏身处爬出，谨慎地确认了好几遍之后才出来，它们个个灰头土脸，毛皮和护甲都是伤痕累累，遍布龟裂的纹，眼里的傲气都被打散了。
而那个造成了这次攻击的人，正一动不动的站在废墟上，目视远方。
她整个人像受击的瓷器一样遍布裂痕，从头到脚，没有一处是完好的。衣服依然紧紧地贴在身上，在刚才纯粹的能量倾泻中，衣服已经被轰成粉末一般的东西。
有胆大的灵臂猿小心地靠近，同时张开最强的防御，准备随时就跑。
但宋佳音依旧一动不动，表情安详平淡，两只眸子直视苍天之上的云雨宗。灵臂猿看不懂她眼里的情感，也读不出她的心。
它只是试探性的挥了下爪，宋佳音的身体从中间断开，裂成两截。
灵臂猿惊呆了，它身后的魔兽们也惊呆了。宋佳音断裂的身体在下坠过程中就开裂，一点一点变成灰色的粉末，掉在地上堆成一堆沙子，连带着她的那把枪。
全场安静。
足足有几十秒的安静，然后从一个魔兽开始，一个接一个的开始嚎叫。它们把嘴对准高空，吐出肺中的气流来形成强烈的声音，表达着自己的喜悦。
人类已经不堪为敌了，剩下的只是把猎物吃掉而已。
……
柳芷晴抬起一根手指，无形的压力瞬间形成，化作一道看不见的墙挡住数十米高上百米宽的巨浪，阻止浪潮淹没湖心岛。
过量的湖水从两边排出，不时有鱼从水中飞出，带着碧绿的水草。
“那边似乎出事了。”
“嗯。”
“需要我去看看吗？”
“不用，这是她的命数，由不得别人。你只管回宗主持大局即可，剩下的我来收拾。”
“是。”
柳芷晴身形化作一道流光冲上高空，瞬息间就登上云雨宗。
无形的压力仍在支撑着巨浪，李逍遥一笑，抬手拨开。浪壁像是薄纸被刀切开一样分开，裂缝都光滑如镜。
失去巨壁的阻挡，背后的强光像个强盗似的闯进来，逼你闭上眼睛躲避。
但李逍遥不躲不闪，目光穿透足够令太阳黯然失色的光，直视光的中心——那个英姿飒爽的女子！
李逍遥就这么看着，直到湖上浪平，云后日出，两人的视线并不相对，但却又契合的完美如初。李逍遥看了很久，久违的，他眼神带上了一丝欣赏。
他并没有出手阻止灵臂猿一爪把宋佳音打成粉末，也没有杀光一众魔兽替她报仇，他什么都没做，只是静静地看着，看着北陆一个极为优秀的女子陨落。
眼中不带半分杂质。
好像这一幕已经看过了无数次，
度过了千年万年，
悲喜都已经被浩瀚的时间冲淡，
再无他感。
只是，这样的平静持续不了多久。
李逍遥坐的腿麻了，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身子，一块小牌子从他腰间落了出来。
“咔”，木制的小牌子碎成两截，掉了一地浮渣。李逍遥愣了一下，俯身把两块碎片捡起来。李逍遥捏了捏木牌，材质一般，并不是什么沉香木之泪名贵的木材，就只是很普通的樟木。但握在手里的手感很好，木牌的边缘非常光滑，因为被人无数次的持握，把玩，拿在手中仔细端详。
李逍遥看着这块木牌，把它并拢在一起。上面的青色记号合二为一。
是个“云”字。
真是拙劣的模仿，李逍遥想。他知道这块木牌或者说“令牌”怎么来的，是从宋佳音手中得来的。在很久以前，那个骄傲的女子站在他面前，用一块真正的云雨宗令牌，从他手中换走这块他随性制造的木牌。
为了她的弟弟，那个连着落败六年的少年。
明明有足够的天赋，奈何生不逢时，正好赶上了第三次兽潮，云雨宗停止收徒，全心对抗魔兽的猛攻。没有人会在意一个少年到底能不能上云雨宗进修，因为乱世之下的众生，本就自身难保。
那是段黑暗的日子，回想并不是一件快乐的事情。
当时的云雨宗年轻一代最强的人——宋佳音，在兽潮之战中表现极为出色，于是李逍遥答应，如果宋佳音以自己退宗为代价，她弟弟就可以进入在下一次考核中合格。
怎么看这都是一个极为不合理的要求，能够做出这种事的不像一个大宗门的宗主，倒像一个小肚鸡肠的小人，没有本事却总是喜欢嫉妒和挑拨离间。
但宋佳音答应了。
尽管这要让她付出极为惨痛的代价，
尽管她要放弃很多人羡慕一生的身份，
尽管也许弟弟根本就没有足够傲视修仙界的潜力，
尽管……
“我放弃。”
李逍遥笑了，面袍下的笑容变得意味深长，又带着一点不可捉摸。
“为什么呢？”
那袭黑袍缓缓飘近她，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宋佳音可以清楚地看见面具上的猩红，写意中有几分庄重。
虽是狰狞面目，但宋佳音却并不觉得害怕，因为她见过李逍遥弹指杀灭魔兽的英姿，知道他在大是大非上从不马虎。
他有他作为第一强者的尊严，言出必行，一诺千金。
“我的修行已经够了，在这里学到的足以应对绝大多数情况了。我未完成的，就交给我弟弟来吧。”“也许他并不值得这个位置呢，你所做的一切不就都变成白费功夫了。”
“也许吧，但总得试一试，我是他的姐姐，有义务去帮他。不管他将来会怎样，变成怎么样的人从事怎么样的工作，现在都是我的弟弟。这是我答应妈妈的，答应了就要遵守，否则将来也会被尝到背叛的滋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