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批在辐射区收集到的异人和异兽很快就被狂热和充满想象力的科学家们实验消耗掉了,人造恶魔计划取得了巨大的进展,有几只强大的变异兽已经被悄悄送出基地,不知被投放到何处。有人传闻其中一只野猪大小的穿山甲被送到了地心勘探部队,在那里被用来向地底深处钻孔,据说在深入地底12000米时,那只穿山甲似乎钻到了地底的一处巨大空洞中,然后就传出几声十分惨烈的嘶叫声,而这段录音此后被当作绝密一直保存在国库之中,被知情者认为是能够证明世间存在恶魔的证据之一。当科学家们将绑在穿山甲身后的铁链拉回地面时,只剩一条半米长短的断尾挂在其上。最后这个项目不得已永久停止,而那个洞也被混凝土完全封死。
当实验品全部消耗完毕后,意犹未尽的科学家和看到利益的军方都默契地站到了一边,他们决定再次深入辐射区寻找已经变异的生物,而这一次的行动也完全脱离了莎莫和“世界树”的控制,他们还为这次行动取了一个响亮的名字“猎狐行动”。
而在对所有参与过“再造异种计划”的人员进行辐射检测时,以我受到辐射量最小为由,再次将我征召,只是相对于上一次的行动,此次的寻找异种则显得更加简单和充满“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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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身穿防化服的军队在通过被辐射污染的封锁区后,开始呈扇形散开,三人为一组,每个小组都带着一个辐射记录仪,当我们走进隔离区时,仪器上的指针已经开始剧烈的晃动,但是没人在意那些指针所代表的数字,士兵们是不知道,而我则是无所谓。
队伍开始搜寻这片土地上新成长起来的野兽们。我跟随着两名年轻的军官慢慢向着那座废弃的小镇前进,因为在进入封锁区的岗哨时,无意中听见几位站岗的士兵谈论到,今天会在那个小镇里对造成这场灾难的几个关键人物进行审判,所以在没有明确搜寻指令下,我提议三人一起去作为见证者,看看这场灾难的始作俑者到底是长什么样,两人一开始对此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可惜当我们快要走近小镇时,两人在一户人家的农田中发现了一只长着两个头的乌鸦,他们的兴致一下就被吸引,丢下我就去追那只飞在天上的功勋奖章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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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判的地点是一处城市中心的五层小楼,沿着楼梯爬上去,每一户人家的房门都被人以粗暴的方式破坏掉,衣服、物品、书籍等物品被随意丢弃,显然是有人仔细收刮了一番。当我寻着声音走到一处稍大一点的房间时,房内并没有我想象中的人山人海。几张简单的木桌,几个穿着西服却戴着头罩的人坐在正中央;在他们前方坐着六个面色憔悴的被告,几人无神地看着眼前的几人,不知脑海里在想些什么;剩下的就是站在最后面的几位记者,他们拿着照相机和笔记本,见我穿着防化服进来后,特意给我让了一个位子,显然是将我误以为是别人了。
整个审判十分简洁,由坐在中央的几人一一宣读被告席上被告们的认罪证词,然后由法官宣判。六人中最高被判了十年的监禁,其余几人则更短,然后这场波及了几乎半个世界的灾难,就在法官的结束声中就这样了结了……
似乎只有当晚经历了那个山洞中狂欢的人们才知道灾难的真相,人们希望通过灾难来创造恶魔,却不曾想将他们自己变成了恶魔。至于那些被推到台前的人,只是被用来堵住那些无辜人们的嘴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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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大楼,我沿着那条萧瑟的大街闲逛时,遇到了一位正在给野猫野狗喂面包的老奶奶。在这样一个人人避之不及的城市里,还会出现居民,让我有些好奇。我慢慢向她走近,可当她看到我时,以为我是前来驱赶她的警察,丢下面包便匆匆跑开,那敏捷的动作丝毫不像是一位七十几岁的老人,直到被我在街头的拐角处撞上,她才挣扎着喊道,“就让我一个老人家留在这里吧,我的亲人们都在这里。”
“我并不是警察,也没有想要将你抓走,我只想告诉你别在这继续生活下去,你会死的,这里到处是辐射。”
她问了一个至今我都无法回答的问题,“难道你就不会死?每个人都会死,我已经活了太久了,我只希望能在最后的生命里还留在这,陪着他们,那些已经死去的人。”
我不知怎么解释,随便找了几个话题岔开,并让她相信了我不是前来驱赶她的警察。在她的邀请下,我来到了她离小镇不远的家中,一个木制的小房子,房外围了一圈栅栏,她说会饿疯的狗或是野猪经常跑到房子外捣乱,她自己修了一圈栅栏,还一直夸耀自己年轻时曾获得过优秀工作员的称号。
她从隔壁的木屋里翻出一把椅子,说是家里已经很久没有客人了,所以平常屋子里只有她一人的椅子。我将头罩摘下放到桌上,老人从一个老旧的木盒里拿了一盒香烟并递给我一根,见我点着后,怀着一种奇怪的表情看着我,然后说道:“你知道这种香烟是用被辐射污染土地里长出的烟草做成的吗?那些工厂将它们加工成香烟,然后在每包香烟的外壳上都印上——吸烟有害健康。[1]”还没说完便大笑起来,然后自己也点上一根,开始吞云吐雾。也正是从那个时候起,我慢慢的将香烟给戒掉了。
那天傍晚,当我从老人的木屋走回小镇的路上,遇到了一个强壮的中年男子,他鬼鬼祟祟地从封锁区外的树林中跑到了一栋小楼前,然后费力地将小楼那扇漆着红漆的木门撬下,背到背上,快速消失在树林中。我有些哭笑不得,难道冒着被辐射的风险跑到这里就为了一块门板?后来我才了解到,在小镇有着一个传统,家中死去的人在等待装入棺材前,只能停放在自己家的门板上,或许是男子家中有即将逝去的亲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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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的两年时间里,我又多次参加了基地内组织的“猎犬行动”,为了防止别人起疑心,我总是在走出封锁区时,偷偷带上一本被辐射侵染过的小物品、石头什么的,这样在进行检查时,辐射记录仪上总会留下更多的指数,这些指数也会被记录到我的档案中,不过档案往往都会在几个月后被销毁掉,因为军方害怕留下什么证据。
在我最后一次进入到封锁区时,看到了越来越多的“居民”,他们霸占了原住民的房子,哪怕这些房子原来的主人曾在门上贴着的小纸条中写道,“你们可以使用这个房间里的所有东西,但是请别破坏,我们还会回来的。”但是除了这些新的居民,没有一个人愿意回来。
在一次交谈时,他们告诉我,他们是从邻国逃离出来的,在那里发生了战争,街上到处都是拿着冲锋枪的年轻人,人们每天都会在街角发现被殴打致死的尸体,甚至那些暴徒们会拦下行驶中的汽车,然后将所有的男性都拖下车枪毙掉,因为他们担心这些人将来会成为敌人。所有他们全部都逃了出来,沿着铁路,或是被好心人当作“货物”藏在车子里,然后运送出来。与我说话的是一位三十几岁的母亲,她带着自己两个不到六岁的孩子来到了这里。
我跟她说这里到处充满着辐射和危险,对孩子的健康十分不利。但她却说这里是天堂,在这里她不用担心会有随时冲门而入的暴徒和到处举着枪的士兵,她甚至可以在街道上独自游荡到夜幕降临,比起那些看不见的辐射,她觉得那些武器才是最危险的,那些人才是最可怕的;比起会在十年甚至几十年后才会致死的疼苦,她觉得眼前的安稳才更有价值。
我给了她身后两个孩子一人一小块黄油蛋糕,“吃吧,是从封锁区外带来的。”
那位母亲说了声谢谢,然后解释道,“不用太担心孩子们吃的食物,我一般会在城市里捡一些东西去二十公里外的‘黑市’换干净的东西给他们吃。”她摸着两个孩子的头,“我也不希望他们这样,可惜我是逃出来的,没有证件,所以只能在这里呆着,直到我有足够的钱到黑市上换一个身份证件,那时我才能将他们带出去。”
我有些不忍,给她暗示到,“或许那家被洗劫一空的银行里还会留着些东西,你可以去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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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人讽刺的是,这个因罪恶造就的地狱,对于那些落难者们却是难得的“人间天堂”,可惜的是,能够生活在这两种地方的人,都死了。
[1]改编自《切尔诺贝利的祭祷》,白俄罗斯,斯维特兰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