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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沃克斯霍尔乐园

我自知所叙述的故事极其稀松平常(尽管有一些惊心动魄的章节马上就要来到),然而我必须恳请温和敦厚的读者记住,眼下我们面对的只是拉塞尔广场一个证券经纪人的家庭,他们如同人们在日常生活中那样散步、进餐、吃点心、说话、恋爱,他们的恋爱进程中没有任何激情澎湃、异峰突起的事件。目前的情况是:欧斯本恋爱着爱米莉亚,他邀请一位老朋友来吃饭然后去逛沃克斯霍尔;焦斯·塞德立恋爱着瑞蓓卡。他会不会娶夏普小姐?这是现在我们面对的一个重大主题。

这个主题可按高雅或浪漫的方式加以演绎,也可以走闹剧的路子处理。设若我们把同样情节的这台戏搬到格罗夫纳广场[76]去演,对某些人不是颇有吸引力吗?比方说,可以写约瑟·塞德立勋爵如何坠入情网,欧斯本侯爵如何热恋爱米莉亚公爵小姐,而她高贵的父亲即公爵本人也完全同意。或者不写豪门显贵,而是把视线转向最低层,描绘一下塞德立先生的厨房里发生些什么。黑人桑波爱上了厨娘(事实上正是这样),并且为了她而跟马车夫大打出手;擦洗餐具的厨下小厮偷一条冷冻的羊前腿被逮住;塞德立小姐的新使女没有蜡烛不肯去就寝。这些花絮可以用来引发较多愉快的笑声,还会被认为再现了一些“富有生活气息”的场景。或者索性忽发奇想,来点儿恐怖气氛,把使女的情人写成一名职业盗贼,他带了一帮歹徒闯入宅第,把黑桑波杀死在他的主人脚边,劫走仅穿睡衣的爱米莉亚,不写到第三卷不让她重获自由。这样很容易构成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故事,读者会揣着一颗怦怦直跳的心迫不及待地一口气读完这些阴森可怕的章节。[77]不妨设想其中一章的标题和内容:

夜劫

这是一个月黑风高之夜。天上的云乌黑乌黑的,犹如一缸墨水。狂风掀走老房子屋顶上的烟囱管帽,吹着瓦片在空荡荡的街上飞旋直至碎裂。没有人敢向这等坏天气挑战;巡夜人躲进岗亭蜷缩在那里,暴雨却对他们穷追不舍。霹雳一声,自天而降的惊雷闪电吓得他们屁滚尿流。有一名巡夜人遭雷殛死在育婴堂对面。矮壮结实的威尔·司泰德法斯特已化为乌有,只剩下一件烧焦的外套、一盏摇曳的风灯和被雷电劈成两截的棍棒。在南安普敦街,一辆出租街车的车夫从驭者座上给刮走了——到哪里去了呢?但是除了他被刮走时的一声惨叫,旋风没有告诉我们它的受害者的去向!这是恐怖的一夜!夜是那样黑,漆黑漆黑;没有月亮。没有,没有。没有月亮。看不见一点星光。连一颗微光闪烁的孤星也看不见。黄昏时曾有一颗星露脸,但它在漆黑的天空中哆嗦一阵后,又躲回去了。

一下,两下,三下!这是黑脸盔与人约定的暗号。

“摩菲!你在磨蹭些什么?”地下室外的采光井里有一个声音说。

“把家伙拿来。我一下子就能解决。”

“瞎吹!把你们的枪装好弹药,”黑脸盔夹着一串可怕的诅咒说道。“伙计们,跟我来。要是他们喊叫,就拔出你们的刀子,下手要快!布劳瑟,你去顶楼上瞧瞧。你,马克,去对付老头儿的箱柜!至于我,”他用比较低沉、却更加可怕的声音添上一句,“我去瞅瞅爱米莉亚!”

接着是死一般的岑寂。

“嗨!”黑脸盔发话了。“那是不是一声枪响?”

或者采用高尚典雅的格调。

欧斯本侯爵刚打发一名小厮给爱米莉亚公爵小姐送去一封情书。

那位金枝玉叶的闺秀从她的贴身使女阿娜斯塔茜姑娘手中收到了书简。

亲爱的侯爵!礼仪多么周到!侯爵阁下信中邀请她参加德文希尔公爵府的舞会!

“那个贼俊的小妞儿是谁?”当天晚上,惯于寻欢作乐的剑桥郡乔治亲王(他刚从歌剧院回来)在毕卡第利大街的公馆里问。“我亲爱的塞德立,看在所有的爱神分上,把我向她引见一下吧!”

“亲王殿下,”约瑟勋爵庄重地鞠了一躬答道,“她姓塞德立。”

“你们的姓氏十分响亮,”年轻的亲王用法语说着,颇为扫兴地以脚跟为支点转过身去,踩着了背后一位正在目不转睛地欣赏公爵小姐天生丽质的老绅士的脚。

“天打雷劈的!”老绅士用法语大声诅咒道,一时间痛得他脸上五官都扭曲了。

“请原谅,公爵大人,”年轻的冒失鬼涨红了脸,低垂着一头金色的鬈发赶紧道歉。原来他踩在了当代伟大统帅的鸡眼上。

“哦,德文希尔!”年轻的亲王向一位身材高大而性情随和的显贵喊道,后者的相貌表明他有凯文迪希[78]的血统。“我有句话要跟您说!您仍打算把您的钻石项链割爱吗?”

“我已经以二十五万镑的价格卖给这位埃斯特哈齐亲王了。”

“一点儿不贵,真的!”那位匈牙利王孙公子用德语说[79]。

如此等等,等等……

尊敬的女士们,请看,只要作者愿意,这个故事怎么写都行。说实话,作者对新门[80]的内情既不熟悉,对我们的豪门贵族同样知之甚少,监狱和宫殿都只见过外貌。但是有鉴于本人不谙盗贼逋逃薮的黑话和习俗,也不懂夹杂多国语言的交谈(按照时髦小说家的观点,领导时尚的上流社会人士在沙龙中便是这样交谈的),所以,如果诸位允许的话,笔者只得保持中庸之道,即着眼于自己最熟悉的场景和人物。一言以蔽之,要是没有上面那段题外的议论,有关逛沃克斯霍尔的一章篇幅将会非常之短,短得简直不够资格称为一章。[81]然而这毕竟是独立的一章,而且颇为重要。每个人一生中不是也有些短小的章节,看起来微不足道,却能影响全局吗?

好了,我们还是随同拉塞尔广场那一拨人登上马车前往沃克斯霍尔乐园。占了前座的焦斯和夏普小姐之间几乎没有一丝空隙,欧斯本先生坐在他俩对面,挤在铎炳上尉与爱米莉亚中间。

车上每个人都以为今晚焦斯必将向瑞蓓卡·夏普求婚,请她当塞德立太太。留在家里的父母对此表示默许,不过——我们之间说说无妨,望勿外传——老塞德立先生对自己儿子的感情简直近乎轻蔑。他认为儿子虚荣心重,自私、懒惰,缺乏男子汉气概。做老子的十分讨厌儿子赶时髦的德性,对于他那些大言不惭的吹牛故事总是毫不掩饰地加以嘲笑。

“这家伙将继承我的一半财产,”他对太太说,“另外,他自己的收入也很可观。但是,我完全有把握,如果你我和他的妹妹明天就将死去,他只会说一句‘嚄!’,然后照常吃他的饭。我不想为他操这份心。他爱娶谁就让他娶谁。这不关我的事。”

爱米莉亚的态度却不同,她对哥哥的亲事表现出极大的热情,这在像她这样城府和气质的姑娘来说是可以理解的。有一两次焦斯已经话到嘴边,似有什么重要的事想对她说,而她也十二万分愿意听听,可就是没法让那胖子吐露心曲,每次他只是发出一声长叹,扭头走开了事,令他的妹妹大失所望。

他这个闷葫芦却使爱米莉亚温柔的心老是悸动不安。虽然她没有跟瑞蓓卡谈过这个敏感的话题,却与布伦金索普太太作过几次推心置腹的长谈。女管家曾向太太身边的女仆透过几句口风,后者可能在厨娘面前约略提及此事,而我敢肯定厨娘把这消息散播到了附近所有的店铺中去,故而如今拉塞尔广场一带已有为数相当可观的人在谈论焦斯先生的亲事。

塞德立太太当然持这样的观点:她的儿子跟一个画家的女儿结婚未免太委屈了自己。

“我倒不这么看,太太,”布伦金索普太太却说,“当初您嫁给塞德立先生的时候,咱家只是开食品杂货铺的,塞德立先生只是一名证券经纪人手下的办事员,你们的财产加在一起还不到五百镑。可如今咱家不是也发了吗?”

爱米莉亚完全赞同这种意见,渐渐地,好说话的塞德立太太也接受了这一观点。

“焦斯爱娶谁娶谁,”塞德立先生说;他在这个问题上保持中立。“这不关我的事。那姑娘没有财产;当年塞德立太太也不比她有钱。看起来那姑娘性情还不错,人也挺聪明,兴许能把他管好。我亲爱的,她终究比一个黑皮肤的儿媳妇再加一打红木颜色的孙子孙女儿强。”

一切迹象似乎都表明幸运女神在向瑞蓓卡微笑。在走向饭厅就座的时候,她扶着焦斯的胳膊,好像这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她还曾乘焦斯的敞篷马车兜风,当时就坐在驭者座上他的身旁(焦斯坐在那里一本正经地驾驭两匹灰色马,神气活现,出尽一位公子哥儿的风头),尽管任何人都没有只言片语提及这门亲事,其实人人看来都已心中有数。瑞蓓卡只欠对方开口了。啊!此刻她是多么深切地感觉到自己缺少一位母亲!要是有个亲爱的、体贴的母亲,只消十分钟便能把事情办妥,通过一次简短的密谈准能从那个扭扭捏捏的胖公子口中套出关键的心里话来!

当马车经过威斯敏斯特桥时,情况便是如此。

他们一行在预计的时间到皇家花园[82]下车。当神态庄重的焦斯跨出吱吱作响的车厢时,周围的闲人都为这胖绅士喝彩,他涨红了脸,搀扶着瑞蓓卡走开去,显得魁梧、轩昂。乔治自然负责照料爱米莉亚,她春风满面,像阳光下一丛玫瑰那样幸福。

“听着,铎炳,”乔治说,“你只要照看好披肩和其他东西,就够朋友了。”

所以,当他和塞德立小姐双双往前走去,焦斯则偕瑞蓓卡挤进乐园入口时,老实的铎炳却乖乖地屈出一只胳膊接受两位小姐的披肩,还在门口为一行五人掏钱买票。

他很知趣地走在他们后面,不愿碍人家的好事。瑞蓓卡和焦斯那档子事儿他压根儿不感兴趣。但他认为即使像乔治·欧斯本这样出类拔萃,爱米莉亚也配得上,所以他瞅着这令人赏心悦目的一对儿在园径上款款漫步,瞅着爱米莉亚又惊又喜的表情,对她这份不加矫饰的幸福,感到一种近乎父爱的愉快。或许他也愿意除了披肩还有别的什么搁在他自己胳膊上(旁人见这名粗手笨脚的青年军官挽着这种女用的赘物,都忍不住笑出来);但威廉·铎炳从来不打自私的小算盘,只要他的好朋友舒心适意,他怎么会不高兴呢?其实,他对乐园里所有的娱乐项目全不在意。这里有千万株火树银花彻夜通明;戴三角帽的提琴师们在乐园中央金色贝壳下的舞台上演奏欢快的旋律;歌手们唱着各种小曲儿,无论你爱听滑稽的还是伤感的,应有尽有;男男女女、欢蹦乱跳的地道城里人在跺脚声、大笑声中表演乡村舞蹈;铃声在预告萨基女士[83]即将援一条松垂的绳索攀上云霄摘星星;一位隐士终日坐在灯火辉煌的茅庐内静修;黑灯瞎火的曲径是青年恋人幽会的好去处;身穿破旧制服的跑堂端着大杯四处分送浓烈的黑啤酒;快乐的老饕们在亮闪闪的雅座里装模作样地品尝着一片片几乎看不见的火腿——对于所有这些声色之娱、口腹之欲,对于那个和颜悦色、笑容可掬的白痴辛普森(彼时他已经在乐园里当主持人了)推出的种种节目,威廉·铎炳上尉根本就没有注意到。

他拿着爱米莉亚的白色开司米披肩走来走去,在金色贝壳下站了一会,听萨蒙太太演唱《波罗金诺之战》[84](这是一部猛烈抨击拿破仑的清唱剧,叙述那个科西嘉得志小人前不久在俄国遭到的厄运)。铎炳先生从那儿走开时试着哼几句,却发现自己哼的竟是爱米莉亚下来吃饭时在楼梯上唱的曲调。

他冲自己发出一阵捧腹大笑,因为他的歌声比夜猫子好听不了多少,这是实情。

这一行年轻人明明是成双的两对儿,偏要再庄严不过地保证一晚上大家始终待在一起,然而不出十分钟都各自分散了。结伴来沃克斯霍尔乐园的游客照例分散成双双对对,直到吃宵夜时分才又会合,互相述说这段时间内各自的经历见闻。

欧斯本先生和爱米莉亚小姐这一对有些什么经历呢?这是个秘密。但没有疑义的是——他俩都十分快活,他们的行为也绝不逾矩。由于十五年来不论什么场合他俩在一起已成习惯,所以这样的秘密行动已不稀罕。

然而,瑞蓓卡·夏普小姐和她的胖伴侣就不同了。他俩在一条通幽的曲径上“走丢了”(那儿与他们类似的“迷路者”还有近百对)。这时,两人都觉得形势微妙到了极点,也紧迫到了极点;夏普小姐心想,此刻若不能把已经在怕羞的塞德立先生舌尖上颤动的话抠出来,那就再也没有机会了。此前他们参观过模拟的莫斯科全景,那里有个鲁莽的家伙踩在夏普小姐的脚上,使她发出一声轻轻的尖叫,往后一仰倒在塞德立先生怀里,这一小小的意外令那位绅士的柔情蜜意顿时激增,导致他重又向瑞蓓卡讲了几个心爱的印度故事——这次至少已是第六遍了。

“我真想去印度见识见识,”瑞蓓卡说。

“您真的想去?”约瑟的语调荡气回肠,具有勾魂摄魄的魅力,在这句寓意深长的探询之后无疑会紧接着提出一个更为情意缠绵的问题(当时他呼哧呼哧喘得厉害,瑞蓓卡的手按在他心口上,能计算出那个器官剧烈地搏动的次数)——哦,讨厌!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预告放焰火的铃声响了,人们纷纷争先奔跑,乱做一团,那一对正在缱绻处的情侣也只得跟随人流涌去。

铎炳上尉本想加入另外四人一伙共吃夜宵,说实在的,他觉得沃克斯霍尔提供的娱乐不太精彩,但他在那两对儿重新会合的雅座前来回踱了两趟,可他们谁也不理他。桌上摆的是四份餐具。两对情侣唧唧喳喳谈兴正浓,铎炳知道自己已被遗忘得一干二净,仿佛世上从来不曾有过他这么个人。

“我插进去只会是个多余的人,”上尉瞅着他们,愁眉苦脸地忖道。“我还是去跟隐士谈谈为好。”于是他无精打采地离开人声嘈杂、觥筹交错的餐厅,踏上黑咕隆咚的园径,在它的尽头便住着那位颇有名气的冒牌隐士。这对铎炳来说并不是什么赏心乐事——说真格的,根据我的亲身体验,一个人逛沃克斯霍尔的确是单身汉最无聊的一种消遣。

那两对恋人彼时在他们的雅座里唧唧哝哝娓娓清谈,正感到无比幸福。焦斯可谓得其所哉,他端着偌大的架子,把侍者支来使去忙得不亦乐乎。他自己动手拌生菜,开香槟,切鸡块,桌上的大部分酒菜是他喝下和吃掉的。临了,他坚持还要一大碗亚力潘趣[85]——到沃克斯霍尔来玩儿的人没有不喝亚力潘趣的。

“招待,来亚力潘趣!”

那一碗亚力潘趣乃是我写这本书的起因。一碗亚力潘趣与任何其他起因相比我看毫不逊色。一碗氢氰酸不是把美丽的罗莎蒙德[86]送到另一个世界去了吗?亚历山大大帝的死因不也是一碗酒吗?[87]至少伦普里尔博士[88]如是说。这碗亚力潘趣同样影响了这部“没有英雄的小说”[89]所有主要人物的命运。这碗饮料对他们的一生都有影响,尽管其中大多数人滴酒未沾。

两位姑娘没有喝,欧斯本不喜欢这种甜酒,结果一大碗亚力潘趣由贪嘴的胖焦斯全包了,而他灌下这整整一大碗的结果则是兴奋,这种兴奋起初令人惊讶,继而却实在让人受不了,因为他有说有笑嗓门儿忒大,竟招来几十个人围着雅座看热闹听白戏,害得其余三位无辜受窘。他还自告奋勇唱一支歌(用的是男士在醉醺醺状态下特有的那种高腔哭丧调),几乎把原本在金色贝壳周围观赏音乐节目的游客统统拉了过来,并且赢得听众一片喝彩声。

“唱得好,胖子!”甲说。

“再来一个,丹尼尔·蓝伯特[90]!”乙说。

“这样的好身段应该表演走钢丝!”丙发出诙谐的感叹。

两位小姐惊恐万状,而欧斯本先生则怒不可遏。

“看在老天分上,焦斯,咱们走吧,”乔治·欧斯本悻悻然说,两位姑娘当即离座起身。

“等等,我最亲爱的心肝宝贝小妞儿,”焦斯喊道,这会儿他胆大如雄狮,竟把瑞蓓卡小姐拦腰抱住。瑞蓓卡大吃一惊,但是没法把手挣脱出来。座外的围观者更乐了。焦斯继续喝酒、调情、唱歌,还挤眉弄眼、挥舞杯子做着优雅的手势向他的观众致意,问他们哪位或者全体有没有胆量进去和他比赛喝潘趣酒。

有位足登翻口高统靴的男士有意应邀乘机白喝,欧斯本先生正欲一拳把他击倒,一场殴斗看来势所难免。幸好这时一位姓铎炳的君子在乐园里晃来荡去,见状立刻迈步走到雅座前喝道:“快走开,你们这些蠢货!”说着,他用肩膀在人群中开路,其中很大一部分看到他的三角帽和一脸凶相,立刻作鸟兽散。他神情极度愤激地走进雅座。

“上帝啊!铎炳,你跑到哪儿去了?”欧斯本问时当即从他朋友的胳臂上把白色开司米披肩抓过来替爱米莉亚裹好。“你在这儿照看焦斯,别愣头愣脑的,我送两位小姐先去上马车。”

焦斯想站起来阻止,可是欧斯本只用一个手指头一推,就让他呼哧呼哧重又回到座位上,这样中尉才得以护送两位姑娘离去。她们走开时,焦斯送了个飞吻,打着嗝儿说:“上帝保佑你们!上帝保佑你们!”然后他拉住铎炳上尉的手,抽抽搭搭哭得怪可怜地把自己爱情的秘密告诉那位好人。他倾慕刚才出去的那姑娘;他知道自己的行为伤了姑娘的心;他决定明天上午就在汉诺威广场的圣乔治教堂和她结婚;他起誓定要敲开兰贝斯宫的大门,把坎特伯雷大主教从床上叫起来,请他作好准备。听焦斯这么一说,铎炳上尉便顺水推舟,劝他离开乐园,赶紧前往兰贝斯宫。出了乐园大门,上尉不费什么事就搀扶焦斯·塞德立先生坐上一辆出租马车,把他平安送到焦斯自己的寓所。

乔治·欧斯本把两位姑娘平安送到家,等她们进去,宅门关上后,他一边步行穿过拉塞尔广场,一边独自笑出声来,令一个巡夜人大为诧异。两位姑娘登楼时,爱米莉亚怪不好意思地瞅着她的朋友,然后吻了她,再也没说什么便去睡觉。

“明天他定会向我求婚,”瑞蓓卡暗自思量。“他把我叫做他的心肝宝贝,一共有四次;他当着爱米莉亚攥紧我的手。明天他定会向我求婚。”

爱米莉亚也这样想。我估计她已经在考虑当傧相时穿什么衣服,该送些什么礼物给她娇小可爱的新嫂子,甚至在考虑将来她自己要扮演主角的另一次仪式等等,等等。

哦,好不晓事的闺女!你们哪里知道亚力潘趣的厉害!比起第二天早晨脑袋所受的酷刑来,头天晚上的醉后失态根本算不上一回事。我愿以人格担保真是这样。世上没有哪种头疼能和沃克斯霍尔的潘趣酒引起的头疼相比。尽管已时隔二十年,我仍能回忆起那两杯酒造成的后果。我凭着一个正派人的名誉起誓,只喝了两小杯!而约瑟·塞德立身患肝病,他至少灌下一夸脱[91]那种可恶的混合酒。

翌晨,瑞蓓卡满以为她的命运将揭开新篇章,焦斯·塞德立却在非笔墨所能形容的痛苦中呻吟。当时梳打水还没有发明。说来也许令人难以置信,不幸的男士们想要缓解他们火烧火燎的宿醉,竟然只有淡啤酒可喝。乔治·欧斯本来看望波格利沃拉的前收税官,只见他躺在自己寓所的沙发上连声哼哼,他面前就放着这种温和的饮料。铎炳昨夜悉心照料他的病人不算,此刻也已经先到了那里。瞧瞧瘫倒的酒仙,两名军官乜斜着交换了一个眼色,彼此扮了几个十分可怕的鬼脸,涵义尽在不言中。塞德立的贴身仆人布拉什是个不苟言笑、中规中矩的正派人,平时绝少开口,总是紧绷着脸,像个殡葬承办商,可是就连他瞅着主人的狼狈相也差点儿对自己的面部表情失去控制。

“昨晚塞德立先生折腾得非常厉害,先生,”他在带领欧斯本上楼时悄悄告诉后者。“他非要揍出租马车的车夫,先生。上尉不得不把他像个小孩那样拖到楼上。”说到这里,布拉什先生脸上掠过一丝瞬息即逝的微笑;紧接着,当他打开客厅的门通报“欧斯本先生到”时,表情又已恢复日常那种莫测高深的平静。

“你觉得怎么样,塞德立?”爱找乐子的年轻人察看了一下焦斯的状况后又开始逗他玩儿。“没有骨折吧?楼下有个出租马车的车夫一只眼睛给打青了,脑袋上缠着绷带,他发誓要跟你打官司。”

“打官司?此话怎讲?”塞德立有气无力地问。

“因为昨晚你揍了他。铎炳,是不是这样?老兄,你出拳简直跟莫利内[92]一样干净利落。巡夜人说他从来没有见过谁这样直挺挺倒在地上。不信你可以问铎炳。”

“你跟马车夫确实较量过一个回合,”铎炳上尉道,“并且表现出旺盛的斗志。”

“还有沃克斯霍尔那个穿白外套的家伙,焦斯可把他揍得够呛!女人们都没命地尖叫!说真的,老兄,看到你威风八面,我心里不知有多么舒坦。我原以为你们文职人员胆小怕事,现在明白了:要是在你多喝了几杯的时候跟你过不去,那等于找死。”

“这不假,要是把我惹急了,我是非常可怕的,”冷不防焦斯从沙发上扬言道,而同时现出的一副表情却是那么可怜兮兮,滑稽至极,引得彬彬有礼的上尉再也克制不住,和欧斯本一起笑得前仰后合。

欧斯本毫无怜悯之心,乘机狠狠地捉弄他认为无非是个脓包的焦斯。他已经反复掂量过焦斯与瑞蓓卡之间行将瓜熟蒂落的亲事,心中并不特别高兴,认为他自己,第——团的乔治·欧斯本,迟早是塞德立家的姑爷,而他的舅兄却要娶一个出身微贱的小小家庭教师,使她平步青云,显然门不当户不对。

“可怜的老伙计,你真的以为自己打了人?”欧斯本说。“你还觉得自己可怕?!天哪,老兄,你当时连站也站不稳,你把乐园里所有的人都逗乐了,而你自己却在哭鼻子,眼泪鼻涕一起往下淌,焦斯。可记得你还唱一支小曲儿来着?”

“一支什么?”焦斯问。

“一支挺伤感的小曲儿,还把露莎——不,爱米莉亚的朋友是什么名儿?对了,是瑞蓓卡——还把瑞蓓卡叫做你的心肝宝贝小妞儿,难道你忘了吗?”这个狠心肠的年轻人不顾铎炳求他发发慈悲的好意劝说,抓住上尉的一只手,把昨晚那一幕又演了一遍,吓得原版的首演者魂飞魄散。

郭洛普医生来了以后,欧斯本和铎炳便把病人交给他照料,随即告辞。

“我干吗要可怜他?”欧斯本在铎炳责怪他缺乏同情心时说道。“谁教他摆出一副比谁都在行的架子,害得我们在沃克斯霍尔陪他出洋相?那个向他飞媚眼、吊膀子的女学生是什么东西?真要命,即使没有她掺和进来,那一家的门第就已经够低的了。家庭教师当然没什么不好,可我还是希望有一位出身名门的舅嫂。我是个自由派,但我有适度的自尊心,知道自己的身份,她也该有自知之明。我非煞一煞那个发印度财的银样镴枪头的威风不可;他已经够蠢了,我要阻止他干出更大的蠢事来。所以我要他提防着点儿,免得上了那姑娘的当。”

“反正你的看法错不了,”铎炳话虽这么说,心里还是不太踏实。“你向来是个托利派[93],你们的家族是英国最古老的望族之一。可是——”

“咱们去看看姑娘们吧,我看你倒可以去吊夏普小姐的膀子,”中尉打断了朋友的话。欧斯本天天上拉塞尔广场去看望两位姑娘,但是铎炳上尉这一回没有随他一同前往。

乔治由霍尔本折入南安普敦街,只见有两个人分别从塞德立家不同的楼层在向外眺望,他不禁笑了起来。

事情是这样的:爱米莉亚小姐从客厅的阳台上巴巴地望着广场对面欧斯本先生家宅的方向,盼的正是中尉自己;夏普小姐则从三楼她自己小小的卧室中守望着,看是否有约瑟先生硕大的身影出现。

“安娜姐姐在塔上瞭望,却不见一个人影[94],”他向爱米莉亚说着呵呵地笑了,对这句打趣话感到得意非凡。他用令人捧腹的语词向塞德立小姐描述了她兄长的狼狈相。

“乔治,我觉得你太狠心了,不该这样取笑他,”爱米莉亚说,神情特别难过。

但乔治看到她愁眉苦脸的样子,反而笑得更厉害,并认定自己开的玩笑妙不可言。在夏普小姐从楼上下来后,乔治又绘声绘影地大谈她对胖收税官拥有了不起的魔力,以此来调侃她。

“哦,夏普小姐!可惜您没有看见他今天上午的模样!”他说。“他穿一件印花晨袍,不停地哼哼,在沙发上扭曲打滚。您真该瞧瞧他伸出舌头让药师郭洛普看舌苔的可怜相。”

“您说的是谁?”夏普小姐问道。

“谁?哦,您问我在说谁?当然是铎炳上尉。顺便提一下,昨晚咱们大家对他真是关怀备至。”

“咱们对他太不礼貌,”爱米莉亚说时满脸绯红。“我——我完全把他给忘了。”

“你当然忘了,”欧斯本嚷道,同时还在不停地笑。“要知道,爱米莉亚,没有人会老惦着铎炳。夏普小姐,您说是不是?”

“除了他在餐桌上碰翻酒杯那样的事,”夏普小姐傲慢地把头一昂说。“我从来没有一小会儿注意到铎炳上尉的存在。”

“很好;夏普小姐,我会转告他的,”欧斯本表示。

他这番话已促使夏普小姐开始对这位青年军官产生戒心和憎恨,而他自己却浑然不知。

“他明明在捉弄我,难道不是吗?”瑞蓓卡心想。“他有没有在约瑟面前取笑我?是不是他把约瑟吓坏了。约瑟恐怕不会来了,”想到这里,她觉得眼前一片模糊,心跳得非常厉害。

“您老是拿我开心,”她带着尽可能天真的笑容说。“您尽可以这样做,乔治先生,反正没有人会保护我这号人的。”

她走出客厅后,爱米莉亚用责备的眼光看了看乔治·欧斯本,他才稍许像个男子汉那样有些内疚起来,觉得自己对这个孤苦伶仃的女孩子做得有些过分。

“我最亲爱的爱米莉亚,”他说,“你心地太好,太善良了。你不了解世道人心。我了解。你的朋友夏普小姐应该有自知之明。”

“难道你认为约瑟不会——”

“我亲爱的,我确实不知道。他也许会,也许不会。我又管不了他。我只知道他是非常愚蠢和死要面子的人,昨晚他把我亲爱的小姑娘弄得十分尴尬,窘得要命。我最亲爱的心肝宝贝小妞儿!”他再次把一切付诸一笑,样子又那么滑稽,引得爱米莉亚也跟着他一起笑。

那天焦斯始终没有来。但爱米莉亚并没有慌了手脚;这姑娘居然颇有办法,她打发给桑波先生当下手的小厮去约瑟先生的寓所问哥哥要一本他答应过的书,同时问候他身体可好。焦斯的仆人布拉什先生的回话是:主人因病卧床,医生刚来看过。爱米莉亚认为哥哥明天会来的,但她一个字也不敢跟瑞蓓卡谈起这件事,而瑞蓓卡自己那天晚上也始终绝口不提。

然而,到了从沃克斯霍尔回来后的第三天,两位小姐坐在沙发上,假装在做针线,或写信,或看小说,这时桑波照例咧着嘴笑嘻嘻地走进房间,腋下夹着一包东西,盘子里托着一封信。

“小姐,焦斯先生来信了,”桑波说。

爱米莉亚拆信时哆嗦得好厉害!

下面是信的内容:

亲爱的爱米莉亚:

随信给你送去《林中孤儿》一本。昨天我非常不舒服,所以没能去看你们。今天我要前往切尔滕纳姆[95]。如果有可能的话,代我祈求和蔼可亲的夏普小姐原谅我在沃克斯霍尔的失态,恳请她宽恕并忘却我在那餐不幸的夜宵刺激下一时亢奋可能说出的每一句话。我的身体这次元气大伤,一俟恢复健康,我将去苏格兰住几个月。

真正爱你的

焦斯·塞德立

这是致命的一击。一切都完了。爱米莉亚不敢看瑞蓓卡苍白的脸和火辣辣的双眼,但她把信撂在好朋友腿上,然后立起身来到楼上自己屋里去痛痛快快哭一场。

布伦金索普太太随即到那里去安慰她,爱米莉亚把女管家当亲人伏在她肩上哭了一会,心头轻松不少。

“别太难过,小姐。我本不想告诉您。可是除了最初那一阵子,宅子里并没有人喜欢她。我亲眼见到她在偷读你妈妈的信。据丕纳说,她老爱翻您的首饰匣和您的抽屉,所有人的抽屉她都翻;丕纳肯定她还把您的白丝带放到自己箱子里去了。”

“那是我给她的。是我送给她的,”爱米莉亚说。

但这没有改变布伦金索普太太对夏普小姐的看法。她对上房女仆说:

“丕纳,我就是信不过那些家庭女教师。她们摆出一副小姐架子,自以为了不起,其实她们拿的薪水也不比你我的多。”

现在,除了可怜的爱米莉亚以外,宅内每个人心里都明白,瑞蓓卡已非走不可;上上下下一致同意(仍然只有一人例外),她的离去将在最短时间内成为事实。我们的好姑娘翻遍了自己所有的抽屉、柜子、手提包和放小玩意儿的盒子,把连衫裙、纱巾、钩针、花边、丝袜以及各种装饰品一一过目,从中挑选这件那件堆在一起准备送给瑞蓓卡。然后她去见爸爸——那位慷慨的英国商人曾许诺,女儿满多少岁就给她多少个畿尼,——恳求老绅士把钱赠给瑞蓓卡,因为她一定用得着这笔钱,而爱米莉亚自己什么也不缺。

她甚至要乔治·欧斯本也作一点贡献,后者二话不说(这个小伙子向来手松,军人大都如此),立刻到邦德街[96]去,在花钱所能买到的范围内买了一顶帽子和一件短外衣,都是最贵最好的。

“瑞蓓卡,亲爱的,这是乔治给你的礼物,”爱米莉亚说,她把装衣帽的盒子交给朋友时觉得很有面子[97]。“挑东西他真有眼光!谁也比不上他!”

“没人能比,”瑞蓓卡也说。“我真不知怎么感谢他才好!”然而她心里却是这样想的:“我的婚姻就是这个乔治·欧斯本给搅黄的。”由此可知她对乔治·欧斯本怀着什么样的感情。

她收拾行装准备离去时显得十分镇定自若,对于好心的爱米莉亚赠送的种种礼物,在表示了适度的犹豫和不好意思之后便照单全收。当然,对于塞德立太太的大恩大德,她发誓没齿不忘;但她并没有过多打扰那位女主人,因为后者颇觉尴尬,显然有意避开她。当塞德立先生把装着金币的钱包送给她时,瑞蓓卡吻了老绅士的手,请求能允许从今往后把他当作慈祥仁爱的朋友和保护人。老绅士感动之余,几乎就要再开一张二十镑的支票给那姑娘,不过他克制住了自己的感情。马车已经等在门口,准备送他去赴宴,所以他赶紧出门,临行时还说:“上帝保佑您,我亲爱的;什么时候再到伦敦,请一定上我们这儿来,别忘了。詹姆斯,去市长官邸。”

最后轮到跟爱米莉亚说再见了,但作者有意用一道幕布把这幅景象罩起来。在这次依依惜别的过程中,一个是真心诚意,另一个则演得恰到好处。双方难舍难分地亲吻过了,令人肠断的热泪也洒了,晕厥时急救的嗅盐瓶也用上了,发自内心的一些美好感情也表达了——然后,瑞蓓卡和爱米莉亚终于分手,前者发誓永远爱她的朋友,地老天荒决不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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