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迄今为止,每一个魔法师都必须把灵魂卖给自己信奉的神灵,这没什么好奇怪的。”
林登万对眼前两个不到二十岁的少男少女说道,但是这两个人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异口同声地说了一句“继续,我们在听。”
那么,我说到哪里来了?
哦对了,是我第一次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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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妈妈很早就教育我,买东西不要到黑市去,不是因为要钱太多,而是因为那里不安全。黑市走私枪支,贩卖毒品,甚至连尸体都卖,每年都有人把刚刚下葬的尸体刨出来卖给医科大学,因为只有那里需要新鲜的人类尸体。
所以,我理所当然地认为,拉尼契亚当地医院都没有的技术,黑市的人肯定趋之若鹜。
男孩手术之后,我没法安心放任他到处乱跑,他需要调养,而调养所需要的药品,不好意思,我没有钱去买,之前在黑市里买野外手术箱等乱七八糟的东西花了我太多钱。
所以,我必须去赚钱,所以我再次来到了黑市。
现在回想起来,这简直是蠢得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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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错的大人,那小子的手!”
“嗯姆,散发着金光,和祖训里讲得很相似。”
“这是自然之神的恩赐!大人,允许我帮您把他拿下,带到您的面前。”
“不用,我来和他谈。”
这里是杜邦所的黑市,名副其实的地下城,奇珍异宝汇聚于此,欺骗谋杀在这里如同空气一般不可或缺,每时每刻都有贪心的人在这里人间蒸发。这里小道纵横,建筑物密集,道路坑坑洼洼,而地表以下还潜藏着真正的地下之王,没有正常人可以生活在这里,这里活着的人都抛弃了某种“东西”。
造成这里的人丧失人性的根本原因,是严格限制商贸发展的拉尼契亚。掌握经济和政治统治地位的地主巨贾们垄断了与外省的贸易,他们把农民和草药商的商品低价贱卖给外省,然后购买外省的好货供自己享用。这种剪刀差虽然会造成长期贫困,但是让地主们逍遥自在却是绰绰有余,而且拉尼契亚多珍奇异兽,稀奇药草,贩卖毒品、珍奇异兽也是这里的地主发家致富的“秘方”。帝国很早就不满于这里的恶臭作风,但是拉尼契亚是粮食大省,地主们拿粮食作为要挟,帝国也只得作罢。
当然了,帝国肯定不会任其逍遥,只不过这和黑市的林登万没太多关系。
多佛?詹姆士慢悠悠地走到林登万的面前,伸出了自己带满金钻戒的戒指。林登万只是稍微数了一下钻戒个数,然后好奇地看着他。
满脸横肉,体态臃肿,酒槽鼻时时刻刻都是通红的,视力不好的人可能会把多佛错认成小丑。衣品十分简单,要多闪有多闪,要多靓有多靓,最好可以自发光,如果能成为黑夜中最亮的那颗星就再好不过了。
“先生,需要检查手指的话,还请把戒指摘下来。”林登万对多佛说道。
“小崽子!你再说——呃。”
多佛的手下愤怒地冲上来要揍一顿林登万,但是林登万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手术刀,左手轻易地拨开对方打过来的拳头,右手拿着手术刀飞速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真当医生打不过患者家属是吧?”
林登万双目无神,手里却暗自下劲,手术刀的刀片已经嵌进了多佛手下的脖子肉里,再往前一点点,究竟是颈动脉先破裂出血,还是喉管断开导致窒息,就是未知了。
林登万特意看了看周围,黑市的居民似乎都不感兴趣,没有人恐慌也没有人警惕,拿着刀像这样抵着别人的脖子似乎是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这位医生,还请原谅他的无理。”
多佛轻轻的拍了拍林登万的肩膀,满脸堆笑赔罪。
手下那里见过这阵式?从来都只看老大对别人颐指气使,什么时候老大给别人赔过罪?而且还是为了自己这个无名小卒!天哪,得赶紧感谢谢罪!
林登万下意识的放手,而那人向后退了一步,接着当场下跪,咚咚咚地就是三个响头。
“好了,快滚!”多佛骂道。
手下嘴里说着感激之词,脚底却如同抹了油,跑起来一溜烟就没看见了。
“容我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多佛。”
多佛还是微笑着,油光满面的样子让人很不舒服。出于礼貌,林登万也介绍了一下自己。
“我是一名外科医生,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
“我先请你为我做一项手术。”
“呃,恕我眼拙,多佛先生,您看起来很健康。”
岂止是健康,油光满面,正气十足。看看黑市周围的居民,一个个面黄肌瘦,歪嘴斜脸的。
穿一身漂亮丝绸,站在这里真的不怕有人来抢吗?林登万不能理解。
多佛哼笑两声,脸上肥肉的皱纹里参杂着不屑“我的肾不是很好,希望做一场肾移植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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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多佛先生,即便是到首都艾尔德林,那里的首席医师也不会擅自去做这种手术的。”林登万正色道。
“我理解,年轻医生都对自己的医术都不太自信。”多佛眯起眼睛笑道。
“这和医术无关,没有设备,什么手术都是免谈!”
“是吗?”多佛摇了摇头,笑容几乎是凝固在他脸上,扯都扯不下来。他又一次伸出带满金钻戒的双手,凑巧吹来的一阵风把他的金色丝绸长袍翩翩扬起。直到这时,林登万才意识到这个大胖子的崇高地位。
“可我仰慕先生的大名已久,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得到您的配合?”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长一双黄金之手啊。”
黄……黄金之手?
没等林登万反应过来,或者说,他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这时候,多佛突然向前一步走,牢牢地抓住他的双手。
“您看不到吗?您这双散发着金色光芒的手啊!”
林登万下意识地看了一下自己的手,除了正常的人类肤色之外,看不到什么光芒,更别说泛着金光了。要是泛着金光,在这黑市里头指不定有人提着菜刀过来把他手砍了去卖钱。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好像真的有人提刀过来了,杂乱幽闭的街道上突然留下明晃晃的刀光,而且还越来越近了……
“那我们得谈好价钱。”林登万说,脸上皮笑肉不笑。
“一次一万金币,直接给支票如何?”
“我能活着拿到吗?万一是假的怎么办?”
身体微微下蹲,林登万现在确信,真的有人拿刀过来了。不但刀光越发明显,连脚步声也听的一清二楚。
“天哪,先生,您太警觉了,您是医生,不是农民工,谁也不会拖欠救命恩人的钱的。”
多佛此时的笑容慢慢收回,然而奇怪的是,他残存的肥肉褶皱里居然多了一些真诚。眼里放光,嘴角稳平,躲在脂肪后的眼睛也慢慢明朗起来。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也——小心!”
林登万看到了,明晃晃的大刀,大的吓人,刀身上还挂着几串铁圈,挥起刀来便铃铛作响。
林登万用力将多佛扯了过来才避免行凶者一刀砍死多佛。但那不速之客并没有善罢甘休,他一身黑袍,就漏个眼睛出来,谁知竟然是个屠夫?拿起屠刀便是胡砍乱砍。黑市街道本就拥挤杂乱,这人随手一挥可能就是血溅四方,再一挥便是天女散花,什么破布、木屑、泔水都飞天上去了。原本就秩序堪忧的黑市街道一下子就更乱套了,大伙四处乱窜,混乱之中不少人直接死在了人群里。
林登万借着地形狭窄,拖着多佛七扭八拐,一边利用地形限制刺客的发挥,另一边把随手什么东西都往刺客脸上扔——除了手术箱,那玩意是林登万花了三千金币才淘到的,人死可以,这个不能丢。
那刺客自然是明白林登万的把戏,但是这里错综复杂,林登万不过初来乍到,而刺客生于斯而长于斯。不到一分钟,林登万突然被一脚踢中腰部,伴随着一阵麻木被踢到了一边,被迫和多佛分开。
刺客手里挥舞着屠刀,黑色罩袍下不知道是何表情。他二话不说,只见手起刀落,多佛的右腿直接被砍断了。
“啊啊啊啊啊啊!你妈的,敢砍老子!”多佛怒骂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你这条德力西放养的狗!”
“你不配提她的名字,人渣。”
刺客举起屠刀,正要挥出之际,一个硕大的四方形物件突然砸在了他的脑袋上。只听一声闷响,刺客往侧面连着几个踉跄,竭尽全力不让自己晕倒,奈何还是撞翻了货摊,被暂时掩埋在了一摊破玩意里。
“先生!忍住别动,我这就给您急救!”林登万当机冲了上来跪在地上,几乎是砸开手术箱,快速且准确的摆出酒精、绷带、夹板、手术针线等各类器具。虽然刺客的屠刀带着恐怖的圆环,但所幸切口面还是很整齐。林登万摘下自己的皮带紧紧的捆扎住多佛的大腿上以减少动脉出血,而后立刻将断掉的腿接回去。
这时候,刺客回过神来了,他跑过来,怒火中烧的他哪里管的了眼前这个不怕死的医生姓甚名谁,先砍了再说,奈何他低估了林登万的勇气,他没想到此人居然敢冲过来!林登万一脑袋撞在了刺客的肚子上,还没等他的刀砍下来,自己倒又退回几步。
这要是传出去,只怕德力西这个名门望族的脸面要丢光了。刺客一个蹬脚便止住了摇摇晃晃的身子,准备彻底了解眼前这个无名小卒。
“给我等一下!让我把他治好再说!”林登万急切的说道。然而愤怒的刺客眼里留不住沙子,他的大刀已经悬在了林登万的头上,而后者除了拿着一把孱弱的手术刀之外,就是更孱弱的绷带了。
危机之下,林登万回身紧紧抱住多佛,用身体保护患者的安全。
就在这时,枪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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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东西,时代变了!”多佛咬牙切齿地说。
不知从什么时候,多佛从他的长袍里掏出了一把小火枪,从林登万的腋窝下伸出去开枪,居然一发打中了刺客的心脏,直接给打死了……
“狗东西……到哪都缠着老子。”多佛大口喘气,很显然,平时养尊处优,突然来这么一下,也得亏意志力坚定,要不然早痛休克了。
“不说这么多了先生,我得赶紧给你包扎好,弄完之后还有一堆的东西要给您安排上。”林登万手速飞起,几十种医疗用具和药品在他手上仿佛在演奏野蜂飞舞。不到五分钟,断掉的腿便物理缝合回了多佛原来的身体上,虽然痛感有增无减,但是出血量已经明显抑制住了。
“带了通讯石吗?这时候得上担架。”林登万问道。
多佛嗯了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了泛着光的符文石。
“看来,移植手术没那么好做啊。”多佛强忍着疼痛,对林登万笑了笑。
“先生,您是真的很爱笑。”
林登万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他翻了翻手术箱,按照黑市的黑心老板所说,这个该死的组装机手术箱里头应该什么年代的医疗用具都有。
果不其然,他从里头掏出了一瓶烈酒。
“在没有麻醉剂的年代,医生会让病人喝下烈酒来缓解疼痛,在迷迷糊糊中忽略开膛破肚的痛苦,比亲眼看完整个手术要好的多。”
林登万把酒递给了多佛,多佛二话不说便拧开酒塞开怀畅饮。
“也许你不是很会说话,孩子,但是,你真的很懂事。”
多佛把空酒瓶递了回去,林登万的脑门上一下子蹦出了一个问号。
等到他要说点什么的时候,多佛已经醉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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