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继续前行,穿过大门,从侧面进入了宏伟堂皇的朝堂。
四根巨柱支撑起殿堂的四角,分别塑有蓝、青、红、白四色蟠龙,龙身在幽暗的环境中显得黯淡苍老,宛若水晶的质感之下透露出浑浊。华美而沧桑的红毯锈以金边,沿层层台阶延伸而上,直达远方隐约可见的宝座。
昏暗的光芒下,雕饰繁华、镶以各色的高大宝座之上,端坐着姿仪威严的女尸。女尸身着华袍,头顶宝冠,指甲修长、佩戴戒指的右手轻轻支撑脸颊,左手端以空荡的银杯,一只镀金的眼罩遮住了双眼;其皮肤惨白,淡青色的嘴唇微微抿起,未有丝毫腐败的迹象。她仿佛并未死去,不过是稍作小憩、短暂入睡。
宝座的背后,却是足有数米之高、形态完整的巨大紫色水晶。水晶通体纯净,呈现半透明状,在黑暗中散发出诡异的光芒,嗡嗡振动之声若隐若现。
“始皇大略,征服万邦;文帝英明,治世太平;武帝暴敛,国运始衰;女帝猖狂,四世而亡……”老板娘默念起耳熟能详的古谣,“难道那就是……”
“嘘,听!”米凯尔打断她道,“水声。”
地下流川奔腾喧嚣之声,自远方隐隐传来。
仔细观察,可见远方左侧的柱旁依靠着一具身着奇异盔甲的无首尸体,尸体身侧的地上不知为何破了一个大洞,奔腾水声便是从彼处宣泄而出。
“嗯,”伊格在地板上拍了拍,“地下是空洞,看来这里的地面很薄。”
“啊啾!”麦蒂打了一个喷嚏,“好冷……”
“那块水晶也许就是探索的突破口。”老板娘紧握长枪,“稍有异样,我们就撤离此处。做好准备,小心危险——这里的气息有些异样。”
小寻在米凯尔头上如小猫般咕呜呜地低哮着,发出威胁的声音。
“奈恩?”伊格察觉到异样,“不舒服吗?”
“唔……”奈恩捂着额头,“又是头痛……”
“前方必然不简单。”米凯尔持武器回头道,“奈恩如果头痛,就待在队伍靠后一点的地方。伊格,保护一下他。如果有危险,你们马上逃跑。”
“戒指又开始发光了……”伊格端起奈恩的右手看着,说道。
众人谨慎的前行,每向那王座迈进荡起回音的一步,远远传来的寒冷触感就变得更加剧烈。但在迈过台阶中端的某处时,凛风却陡然消失,众人的脸庞上仿佛感触到煦风拂面,一眨眼,只见颓败的色调一转为大理石般的洁白,穹顶之上的巨大吊灯泼洒光明,红毯鲜艳,柱上蟠龙一复往日高贵的姿态,空荡明亮的朝堂内弥漫着诡异的熏香。
“幻觉!”老板娘后退一步,“作好警戒,不要轻信任何眼前之物!”
“妈的,这回我也看见了!”米凯尔骂道。
随后,墙壁竟向远处隆隆退去,台阶沉入地板,四周变作一望无际的广阔空间。王座依旧屹立于红毯末端,比先前更显高大辉煌;座后的紫晶竟然化作一把金色的巨剑,悬浮空中,环绕以三对天使般的羽翼,熠熠生辉。
“跪下!”
但见一对羽翼扇动,翩然飞至众人身侧。狂风骤起,威压降至,直让众人跪地不起。座上之人已然苏醒,惨白的肌肤恢复血色。其用修长的手指轻轻摘下眼罩,露出琥珀一般发光的双眸,傲然起身,轻蔑地俯视下方,面庞上泛起怒火。
“僭越无礼者!”她将酒杯一摔至地,语调未显躁怒,却夹带不容异议的威严,远远传来,清晰入耳,“安敢频频闯犯禁地,扰乱孤之长眠?”
她的口型与所言并不相符:幻境中似乎有某种力量能将语言转译。即便如此,声音中的威仪不减。
“频频?”伊格疑惑道。
“陛下!”老板娘强忍住巨大的压力,向女帝辩解,“我等不过布衣黔首,误入宫殿,绝无亵渎冒犯之意!”
“哼,连口径都未统一。此等说辞,留与尔等帮凶鼠辈说去吧!”她复坐回王座,高翘玉腿,思量着该如何处置这些狂妄的入侵者。当她的眼光扫过奈恩时,却不禁一愣,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这可真是……”她的笑容如鬼似魅,“意外之喜。”
“不妙……!”米凯尔话音未落,只见王座之上的女皇一挥左手,压在众人身上的羽翼向奈恩身上罩去。
压力却因此稍稍减轻,伊格抖动衣襟,让数枚红色的宝石自兜中向后滚落,随后用尽气力踢动脚跟,让晶石飞向奈恩右侧。
他咬紧牙关,紧攥拇指与中指,打响一声响指。数道幽淡的蓝光自奈恩的指环处蜿蜒游出,汇入狂躁振动的晶石,行星爆炸一般的烈火团团迸射,将空中的羽翼烤得焦黑,而热浪裹挟着巨大的冲力,将众人炸散开来。
“大胆!”女帝震怒,柳眉倒竖,细手一挥,另外两对羽翼同样伴随飓风飞来。
奈恩飞身撞到石柱之上,再滑落至地面,几乎昏死过去。朦胧之中,他看见自己腰包的角落中滑落出一本小册子,封面上以潦草的字迹写有四个字:
恐怖预言。
自己是在何时,又是何处将这本小册子放入腰包的?他难以记清,只知自己在鬼使神差地接过它后就未曾将之翻开,记忆杂乱作线团。
热风将小册翻开,奈恩惊讶地发现书册的前几页尽是空白,唯当风浪止息之时,纸张所停留的一页上又歪歪扭扭地写有四个红字:
向右翻身。
“向右翻身”?什么意思?他无暇去思考这些,下意识地照做了,随后只感觉身体沉入地面,下坠感自脚尖涌来。
不远处传来一阵石头碎裂之声,间杂米凯尔的骂声与麦蒂惊慌的喊叫。
“啧,淈泥刁民!”他又听到女帝恼怒的话语,“甚善……那就把你两人也投入大牢,直至神……”
再之后,便是长久的下落,隆隆水声将一切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