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暗流涌动,乱世何闭目
却说南先生与守之进了院子,却是径直去了书房,连老仆都不让靠近。
屋内,南先生依旧拉着守之的手,眼镜的光止不住的欣喜。
“怎来了也不差人告知一声,我好去迎你。”南先生终于是放下了守之的手说道。
“先生不知...我本是路过的,念着先生,便过来探望一番了,一会就走。”守之有些支支吾吾说道。
“恩?”南先生又恢复了许些冷清模样,那逼人的冷光又从眼睛射出了,当真是一副先生的样子,眼睛里容不得半分欺瞒。
守之也深知南先生脾气,知道他有些不乐了,才叹了一口气说:“这次是逃难来的,外面已经挂满了通缉我的画像了。”
“逃难?怎会逃难,虽说我不出门,但是也未听过何地又大灾了,再说以你的本事,怕不是天灾而是人祸吧?”南先生一年四季不爱出门,除了去自己的上课之外也无其他地方可去的了,其余朋友各种烟花巷的胡乱窜动,且唯独少了南先生,这在南城的“文学派”中可是另类的很了。也导致和南先生来往的人越来越少,但身份却越来越大了。
守之沉吟一下道:“本想瞒着先生的,不过看来也不能了,只是怕守之说了之后牵连先生,所以才不敢痛快而言。”
南先生听罢却是哈哈大笑,那豪爽的模样竟是看得守之一阵失神。
“守之啊守之,你是当世侠客,用腰间一支短枪一把匕首要荡除天下不平事;南某无能,文不能安邦,武不能定国。吊在其中死活难寻,且这邦可还能安否?这国怎去定它?就算如此,南某依旧还有半腔热血可洒南城,我......因何而惧?”
南先生一番话说出来竟是声音都变了,身子不由自主的微微发颤,守之看到他的眼中隔着厚镜片依旧看到了略红的眼眶和里面泛起的水雾。这还是那个遇事淡漠,为人清冷的南先生吗。守之相信,就算刽子手将磨好的大刀架在南先生的脖子上,他都不会有半分的惧意。此时却说出此番话语,守之也不禁激动起来,像是被扼住命运的喉咙一般,哽咽着说不出话来。直接起身参拜,南先生扶住守之。
“我行刺大帅了....”在南先生尚还湿润的目光中守之轻声说道。
“南城王?.....”
“是他!”
“为何?”
“不该?”
“该!”
......
“那便对了......只是先前我在府中见到那枚女子眉宇间和他几分相像....莫非?”
“是他的千金。”南先生又加了一句“亦是我的学生...”
“她喜欢先生?”
“怎会...”
“那先生喜欢她?”
“怎能?怎会......”南先生却是有些急促起来争辩道,而后声音又慢慢弱下去。几乎之后自己听得真切,只是好得守之练过内家功夫,对声音亦是极为敏感,才听得了南先生后面那几句就要被风吹散的话语,“她...很是聪慧,也先进得很咧...还小,懂甚啊,懂甚了...才十九岁不到的丫头片子,哪里懂得什么了。”
“先生放心不下我?怕我乱杀无辜?”守之站起来逼问到。
“你不会乱杀无辜。”南先生又在心里加一句,只是那王真死了,她们还能活吗?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到头来还不如煤窟里的孩子,饿了能伸出黑漆漆的手跟着来往的行人乞讨、跟路边的野狗抢吃的、或是在墨色的夜里偷上隔壁邻居生冷的窝头自顾的干嚼起来。但是以她的模样,只会被人卖到烟花巷,每天逼迫学习伺候陌生的男人,初时成为当家头牌,慕名而来的男人不知几何,三五十年过后,年老色衰之后也沦为最廉价的街边人,最后在各种脏病中发臭死去,又长虫发臭。或许因为姿色不错被某个出手阔绰的大爷纳为小妾,却受尽正房的眼色,最后在偏僻的柴房中自缢。人家却嫌污浊了家门,坏了风水。如此一切,还不如守之腰间的匕首、手上的短枪来得温暖。至少人间污浊不曾染她丝毫。如果自己活着的话,或许会在某个清凉的午后,带着一束她曾最喜欢的桔梗,淡紫色的花在墓碑前零碎枯萎,和墓中的红颜一般,化为了一杯黄土。
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南先生收住心中的思绪,向守之问道。
守之星目暗了些,只是摇摇头“我失败了一次,现在正是全城搜捕我,又全城戒严,想怎样都没可能了。”
南先生脑中却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起来,若守之当真刺杀成功。那她必定如自己所想那般,尽管自己能护住她周全,但是她若知晓自己是守之的同谋......与杀了她又有何异。且说这大帅鱼肉百姓,让人怨声载道,但是对读书人却是客气有加,城内那些原本的穷酸秀才也因他的到来而混得风生水起。
南先生是读书人,看过太多读书人的窘迫,也为他们心疼。以往路过的大兵亦是如此残暴不堪,欺男霸女无恶不作,这似乎已经就是这样了,这天下已经就是这样了。谁又能去改,南先生不能,守之能吗?
杀完一个王大帅,还有李大帅、赵大帅,守之又能杀得几个大帅?南城这么富饶的地方,没人会放过这块肥肉。前面的人来了,榨干了油水,走了,剩下干瘦的百姓在泥里喘息,咽下了土,觉得身体壮实了一些,又被新来的吸走了精血,又是一幅干枯的皮囊倒在地上。
山里林间的土匪更是进村抢掠,只是他们和大兵不一样的,是他们总习惯杀鸡取卵。抢完了,一把火就完事了。也不会再光顾这个地方了,因为剩下的就只有红白的骷髅了。
王大帅如何?自然是坏人,但是这世界好像都是坏人。就连那些被欺压的人,他们也只是唯唯诺诺的能者被欺压,可恼的坏!可怜的坏!可恶的坏!不论是谁,都能在他们的身上咬下一块肉,吸下一口血。怎就不狠狠的对吸血的蚊虫巴掌抽过去呢!
南先生突然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什么时候自己竟会帮那些军阀所考虑了,王大帅数次邀请自己都没有去,现在因为守之的到来心里反而是为他讲话了。
“文伯,先带守之下去休息。告诉厨子,今天多做点饭。”南先生对门外候着的文伯说道。尽管他们屋内谈着稍有不慎就挨枪子的事,但是两个人都没有避讳文伯,只是文伯自己走出了屋子,在外头站着。整个府内能进书房的就几个人,其余的几个厨子一般都是饭点的时候做好了就走了,平时吃饭就南先生和文伯两人。
守之跟着文伯走到门口,转头过来对在椅子上沉思的南先生说道:“先生,先前那女子见过我了,回去会不会......”?
南先生才想起来,方才不知道守之竟然行刺大帅,而且还和大帅的女儿碰面了,这可麻烦了。照平时的话她倒是不是多嘴的人,可如今这是行刺自己父亲的杀手啊,怎会不说呢!
“我先去一趟帅府,你安心在这,切莫不可轻易出门。”南先生从一旁拿起帽子,站起身子对守之说道。
守之点点头,他亦知道现在外面不知多少大兵在搜寻他,要说整个南城哪里安全,那莫过南先生的府邸了。